范弥胡难得在星期六起了个大早,更难得起床后第一件事不是到处找袜子,而是打起了电话。
“喂,老大呀,你准备好了吗?太好了,咱们按计划行动!”
刚挂上话筒,田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喂,万阿姨好,请问猪头……请问范弥胡起床了吗?……哈,你就是啊,想不到你这只猪也能起得这么早……太好了,咱们按计划行动!……喂,喂,别挂,你还没向我请安呢!喂……”
范弥胡胡乱穿上衣服准备离开家门。
范弥胡的老爸范胡图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儿子要出去,老爸把视线从报纸上转移到范弥胡身上,漫不经心地问:“星期六还能起这么早,不会是又补课吧?”
“是是是……不是不是不是……我去找肖小笑和田田玩!”范弥胡乱说一气,跑了出去。
范弥胡刚出门,范胡图把本来就拿倒了的报纸丢到一旁,冲里屋给范弥胡的老妈万枚通风报信:“咱儿子出去啦!”
“按计划行动!”里屋传来这样一句话。
范胡图摸起电话:“喂,是肖先生吗?我儿子出去了,您儿子呢?哦,也出去了。好,咱们按计划行动!”
万枚拨通手机:“喂,是田女士吗?我儿子出去了,您女儿呢?哦,也出去了。好,咱们按计划行动!”
不一会儿,三个孩子带着鹦鹉蹦着跳着出了可乐小区的大门,他们在“按计划行动”。
他们身后不远处,鬼鬼祟祟跟着六个家长,他们也在“按计划行动”。
他们各自都有什么“计划”呢?哎呀,现在来不及告诉大家了,因为六个家长已经看见三个孩子进了一家咖啡馆,他们快步跟了过去……
肖小笑、范弥胡和田田正要大摇大摆走进咖啡馆,却被笑容可掬的服务生拦住了。那服务生胖胖的,穿着黑色的制服和白色的小围裙,头顶还戴着一顶既可爱又奇怪的帽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褪了色的加菲猫。
“对不起,本店店规,宠物禁止入内。”加菲猫指了指肖小笑肩膀上的丢丢,又指了指立在一旁的画有“宠物禁入”图案的警示牌,末了还来了一个灿烂得有点糁人的微笑。
肖小笑才不管这些呢:“哦,你这上面画的是狗,我这只可是鹦鹉。老大您眼神也太差了吧!”
肖小笑说着又要往门里钻,加菲猫赶紧用胖胖的身体把门堵住:“对不起,本店店规,宠物禁止入内。”这一回,他特地在“宠物”两个字上加了着重号。
“它不是宠物,它是丢丢!”肖小笑又对加菲猫说。
加菲猫愣了一愣,又说:“对不起,本店店规,丢丢也禁止入内。”
“怎么还会有这么奇怪的店规?”肖小笑没办法,只好指示丢丢飞到附近的一棵树上随时待命。
三个孩子这才进入了咖啡馆,他们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咖啡馆的座位很舒适,范弥胡重重地坐下,又故意压了几下,大呼:“好舒服呀!要是教室也是这样的就好啦!”
这下可吓坏了加菲猫,他大步流星地奔过来:“对不起,本店店规,店内禁止喧哗。”
“他怎么就只会说一句话呀?”范弥胡小声对田田说。
“就是,这里的店规比学校的校规还多!”田田翻白眼。
“请问几位要点些什么?”加菲猫终于换了一句话。
“什么叫点些什么?”范弥胡没听懂。
“笨蛋,就是问你吃什么。”田田说。
一听到“吃”字,范弥胡立即饥肠辘辘起来--本来今天早饭就没吃呢--他张口就来:“包子吧,肉馅的,给我来半斤!虾饺、烧麦、麻团、年糕、油条,每样来二两。再来俩烤红薯,这下就能吃个半饱了……对了,你们这里有蛙鱼没有啊?我好久没吃了,要不米线也行……”
加菲猫差点儿没跌在地上:“对不起,我们这里是咖啡馆,没有烤红薯……”
“咖啡馆啊,原来只有咖啡。”范弥胡瞎琢磨,“那就来一盆吧,可惜不解饿呀!”
加菲猫还从来没听过咖啡还有论盆的,他说:“这里除了咖啡也有别的,比如牛排、意大利面、三明治……”
范弥胡打断他:“什么?这里连面条和三明治都有,你竟然说没有米线和烤红薯?岂有此理!”
“对不起,不是面条,是意大利面。”加菲猫快崩溃了。
“不就是意大利面条吗?”范弥胡也快崩溃了。
加菲猫认定他们是来捣乱的,他准备叫保安。
本来嘛,几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大清早带着鹦鹉跑到咖啡馆里要吃烤红薯!
这个时候,咖啡馆的门又开了,一个穿着漂亮百褶裙的女孩走了进来,迈着优雅的脚步。田田冲她挥了挥手,她走了过来。
加菲猫立即笑得眼睛成了月牙。
叶知秋。
叶知秋坐在肖小笑旁边的空位上,眼角微微一抬,娴熟地对加菲猫说:“卡布奇诺。”
“我我我我也要卡……卡不骑骡……”范弥胡学着她说。
“我也卡什么诺。”肖小笑也跟着说。
“我也卡……”田田也没学对。
“我也哇咔咔!”咖啡馆外面的树上,丢丢跟着叫道。
加菲猫微笑着离开了。
不一会儿,一壶上好的卡布奇诺咖啡带着浓郁的香气被送了上来,叶知秋娴熟地为每个人斟上。肖小笑嗅着鼻头闻个不停;田田对卡布奇诺迷幻般的泡沫很感兴趣,把嘴凑近吹个不停;而范弥胡,他早已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把一整杯咖啡都吞进了肚子,然后抹着嘴角来了一句:“这汤真苦!不解饿呀!”
叶知秋就大不一样了,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添加了糖和奶精,然后优雅地捏着小勺轻轻搅拌,抿着嘴品上一小口,让咖啡在舌间游动,闭上眼睛回味无穷,那样子比范弥胡啃了一整条烤羊腿还美味。
田田用胳膊肘捅了捅嘴角上还流着咖啡渍的范弥胡,那意思是在说:“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叶知秋咽下咖啡,睁开眼睛:“田田,真是谢谢你,第一期就来采访我。实在抱歉把时间安排得这么早,不过我今天真的很忙,我只有20分钟时间。”
肖小笑问:“这个周末作业并不多啊,你忙什么?”
“去才艺童年上课呀!”叶知秋说。
“才艺童年!”肖小笑和田田差点儿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才艺童年”是乐城鼎鼎大名的儿童才艺培训中心,是全市所有孩子梦想的地方。据说那里集中着全国最优秀的儿童才艺教师,能学到各种各样的技能。乐城每年全市小学生才艺大赛,前十名无一例外都是才艺童年的学员。
“你在才艺童年读的什么班?黄金班、白银班还是彩虹班?”田田问。
才艺童年的培训班分为三等,其中彩虹班是普通班,也是人数最多的班级;白银班是中级班,能学到的才艺本领和它的学费一样高;而黄金班不是人人都能上的,它从前两个班级选拔出拔尖成员进行专门培训,据说从黄金班培养出来的学生智商都是超过120的。
田田曾有幸在白银班学过一个学期的歌舞,这让她在全校风光得不得了,成了广受老师同学喜爱的“校园红女生”。按照叶知秋的多才多艺水平,田田估计她是黄金班的。
“都不是。”叶知秋摇摇头,“我是钻石班的。”
“钻石班!”田田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呆呆地愣在那里。
才艺童年的钻石班田田只是隐约听说过,据说钻石班是从黄金班中选拔出佼佼者,由众多重量级专家根据其个人特点量身制定辅导计划,进行专项培训,每年不会超过三个人。只是风闻而已,田田从没把这件事当成真的。而现在,那个传说中的钻石班学员竟然就坐在自己对面!
“我从5岁就在钻石班上课,好几年了。”叶知秋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太羡慕了!”肖小笑、范弥胡和田田妒嫉得死去活来。
“羡慕?”叶知秋淡淡地一笑,“有什么好羡慕的?”
“哎呀,秋秋,你还谦虚什么呀!”田田这么说,却感觉叶知秋的语气里并不像是在谦虚。
“就是,你能学到那么多本领,在同学中显摆,多威风呀!”肖小笑补充道。
“学到本领就是为了显摆?”叶知秋反问。
肖小笑语塞,范弥胡赶紧补充:“你的生活多充实呀,不像我们,每天光知道瞎玩,到咖啡馆来都不知道怎么办。”
“充实?”叶知秋看了看手表,从包里掏出一张印刷精美的纸来,“你们看。”
肖小笑、范弥胡和田田争着去看。那是一张培训计划表,是才艺童年的钻石班专门为叶知秋量身定做的。
才艺童年钻石班叶知秋同学培训计划表(周末)
08:00 美体培训(健美操、瑜伽、太极……)
08:45 歌唱培训(民族唱法、流行唱法……)
09:45 美术培训(素描、色彩、雕塑、篆刻、书法……)
11:00 礼仪交际(礼仪、交际、插花、茶艺……)
14:00 器乐演奏(西洋乐器、民族乐器、音乐鉴赏……)
15:30 生存能力锻炼(急救、武术、野外生存、探险……)
16:40 生活能力锻炼(厨艺、生活综合素质……)
19:00 表演基础(演艺、曲艺、朗诵……)
21:00 智能开发(棋类、电脑、互联网、推理、阅读……)
肖小笑越看越眼馋。这张表上的课程,他如果能学来其中的一小样,就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他尤其对其中的“生存能力锻炼”感兴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肖小笑感觉这张表有些恐怖,恐怖得令人窒息。
三个人在看的时候,叶知秋在不停地看表。离8点钟开课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的时间是按秒计算的。
“这就是我的周末。”叶知秋说,“别说玩耍,就连一丁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肖小笑明白他为什么会感到窒息了。
“这还只是周末。”叶知再次看表,“平时每天晚上都有相应的课程表。就算哪天临时放假或者提前放学,也都会有临时的课程安排。我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我甚至没有时间和同学交往,大家都说我很傲慢,不爱搭理人,其实我是太忙了……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有人能把我从时间黑洞里解救出来--哪怕只有十分钟。”
肖小笑恍然大悟,为什么以前同学们都认为叶知秋很“冷”了。
范弥胡也恍然大悟,为什么叶知秋一放学就急匆匆往地铁站钻。
时间到了,叶知秋不得不匆匆告辞,赶着去上培训课程去了。
她刚一离开咖啡馆,范弥胡就抱着脑袋惨叫一声:“糟糕!”唬得加菲猫差点儿把咖啡壶都摔了。
“光谈这些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问她关于在美国上学的事情。”范弥胡这才想起正题。
“用不着问了。”田田说,“刚才叶知秋说,她已经在才艺童年钻石班连续上了5年,说明她去年也在上,根本没到美国去。”
“那可不一定。”范弥胡说,“她说的是上了5年,又没说连续性上了5年,说不定中间中断一年呢!”
“还有一个证据。”肖小笑说,“刚才那张课程表上有一行小字,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
“什么字?”范弥胡和田田异口同声。
“本表1月1日起生效。”肖小笑说,“也就是大半年以前。大半年前叶知秋应该还在美国呢!而那张表是为叶知秋一个人制定的,这表明,叶知秋根本没去美国。”
如果叶知秋没去美国读书,那过去一年她一直在哪里呢?现在,这个问题成了萦绕在三个人心头的共同谜团。
范弥胡提出一个猜测:“叶知秋过去一年会不会一直在接受才艺童年的培训?”
“不太可能。”田田说,“才艺童年再牛,毕竟只是才艺辅导班,取代不了学校的。”
“如果真的是在才艺童年上了一年,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非要说到美国去了呀!”肖小笑的分析更具有说服力。
三个人又陆陆续续提出了一些猜测,最终都被推翻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谜底是什么,它都是叶知秋心头的一个巨大秘密,轻易不能告诉别人。可能是难言之隐,也可能是另有苦衷。
“独自隐瞒一个秘密其实是非常痛苦的事情。”肖小笑说,“叶知秋说她根本没有时间交朋友,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和谁分享这个心事。她需要人帮忙,可又不知道该找谁。”
“难道我算不上她的朋友吗?”范弥胡有点急了。看到田田白了他一眼,范弥胡赶紧更正,“我们。”
“我们和叶知秋接触时间还是太短了。”肖小笑说,“如果我们想帮助她,首先要取得她的信任。”
“怎么取得她的信任呢?”田田问。
“走吧,咱们去把叶知秋从时间黑洞里解救出来。”肖小笑站起身来,带着一丝坏坏的笑意说,“咱们去大闹才艺童年儿童培训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