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坐落在湘、粤、桂交界地,街面不大,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街,街面上只有十几家铺子,居住着几十户人家.但民风淳朴、浓郁。每逢赶圩,小镇便热闹非凡,也曾出现过3个省的8县客商万人云集的火暴集市。1963年,胡玉音的米豆腐摊子可算做是荚蓉镇上生意最兴隆的;胡玉音年方二十五、六,人称“芙蓉姐子”。她秀美动人,性情柔顺,待客热情大方,米豆腐色香味俱全,因而顾客盈门。其中,经常光顾米豆腐摊子的客人中,有粮站主任谷燕山。他40开外,北方南下干部是个鳏夫。他一直暗中帮助胡玉音。党支部黎满庚是一个30多岁的转业军人,也是胡玉音的老顾客。胡玉音曾和他情投意合,因她出身不好,只能认他做干哥。黎满庚来吃她的米豆腐,无形中为她撑了一把保护伞。“运动根子”王秋赦常常来胡玉音处蹭吃蹭喝.胡玉音不敢得罪他。“秦癫子”秦书田总是在客人不多的时候,哼着广东音乐《步步高》来吃米豆腐。他曾是县歌舞团的编导,打成“右派”后被下放到农村。最近,镇上饮食店新上任的女经理李国香。已经32岁了尚未成家。她是全县商业战线的批资本主义的女将,她的舅舅杨民高担任县委财贸书记。李国香妒忌胡玉音的容貌和生意,认定米豆腐摊子的存在对她在镇上的威望构成了威胁。而且,她因为追求谷燕山受挫,便迁怒于胡玉音,并开始对她进行秘密的“政治调查”。
1964年春天,胡玉音夫妇依靠勤劳苦干、省吃俭用,盖了一座新楼房。当时,李国香带领县委社教“扎根串联”工作组来到了芙蓉镇,暂住在王秋赦家。运动开始了胡玉音因盖了新楼而成了清算的活靶子她的米豆腐摊子被撤了,被迫外出躲避风头;谷燕山因“丧失阶级立场,盗卖国家粮食”的罪名,被停职反省;在巨大的“运动”压力之下,黎满庚交出了玉音请他代管的钱;秦书田挨批斗,被迫当众下跪。等胡玉音回到芙蓉镇时,噩梦接踵而至她带上了“新富农”帽子,丈夫黎桂桂命丧黄泉。镇上的人们纷纷远离了她,只有秦癫子在黑暗中为她唱《女歌堂》。
“四清”结束后,芙蓉镇由“资本主义的黑窝子”变成了“社会主义的战斗堡垒”。满街飞舞着革命的标语、对联,一切都打上了“革命化”的烙印。先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淳朴民风民情,突然被“人人防我,我防人人”的紧张关系所取代。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国香在“四清”运动结束后,大红大紫,当上公社书记。刚入党的王秋赦也随之扶摇直上,担任镇大队党支部书记。而秦书田和胡玉音落魄到每天清早清扫青石板街的惨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场更加猛烈的大运动接着扑面而来。从外地赶来点火串联的红卫兵小将,揪出了一直以整人为乐的李国香,给她挂上了破鞋、黑牌。同“黑五类”们一起游街示众,甚至被强迫像狗一样当街爬行。不可一世的王秋赦成了“三忠于”、“四无限”的头目,竟也地批斗李国香和杨民高;谷燕山成天“醉眼看世人”。但是,大运动过后,李国香的政治派属问题被“搞清楚了”,她又当上了公社革委会主任。王秋赦悔不当初,立即转向和她狼狈为奸。秦书田和胡玉音一起清扫了两、三年的街道,共患难使得两人之间产生了爱情不知不觉中,两人有了爱情结晶。在他们偷偷结婚的那个夜晚,谷燕山上门来讨喜酒喝。夫妻俩热泪盈眶,跪在谷燕山面前磕头。但是,他们的噩梦还在继续。这对“黑夫妻”因为让真正的“狗男女”(王秋赦、李国香)吃了苦头,被打成“反革命犯罪典型”。秦书田被判了10年刑期,而胡玉音因有身孕,被判3年监外执行。宣判的那一天,许多善良的人们为他们偷偷抹泪,包括黎满庚夫妻。在宣判台上,他们表现得异常坚定、从容。他们没有哭泣,也不肯低下高昂的头。他们用眼神彼此安慰、鼓励:“活下去,像牲口一样地活下去。”“放心。芙蓉镇上多的还是好人。总会熬得下去的,为了我们的后人。”
幸亏谷燕山及时前来救助,监外执行孤苦无依的胡玉音分娩时险些死于难产。谷燕山为此受到了“停止组织生活的处分”,但他不顾个人声誉,勇敢地承担起了胡玉音的临时丈夫以及孩子的临时父亲的责任。
转眼到了1976年,“三中全会”疏通了河道。李国香负责落实全县冤假错案的平反昭雪工作,在她那担任地委副书记兼县委书记的舅舅杨民高的启发下亲自为胡三音夫妻平了反。为此,镇长王秋赦大为光火。秦书田无罪获释,千里迢迢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妻儿身边。1979年,芙蓉镇再次焕发了勃勃生机。芙蓉河上的桥建成了,公路通了。桥头上的广播也在深揭狠批“四人帮”的滔天罪行,号召新长江。王秋赦被撤职,谷燕山任书记;秦书田也当上了县文化馆副馆长,雨过天晴的芙蓉镇景色更美。
《芙蓉镇》剧照。
四主要人物形象。
胡玉音。
性格明快,勤劳质朴,美丽热情。但命运坎坷,面对一系列打击,她几乎信了命,但在最后抉择中,又使她顽强地生存下来,接受命运的挑战。
秦书田。
一个懂得用“黑色幽默”来保全自己的“右派”。第一次运动中,他似乎比谁都开心,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他只有强咽委屈压抑,以“癫”来抗争这个不平的社会。
李园香。
政治狂人,“整人”是她生存的手段,其官位也是越“整”越大。是个品质恶劣的小人。
王秋赦:
《芙蓉镇》里的阿Q。这么个人物在那个荒谬的年代里,成了芙蓉镇的第一把手。可这一把手的本事就是“告密”、“出卖”的本事,这种人物的结局最终被陶汰,最后疯掉、死掉,成为时代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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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音独自一人清早起来打扫青石板街,有多少个年头了?她默默地扫着,扫着,不抬头,不歇手。她有思维活动么?她在想着念着些什么?在想着往日里秦书田挥动竹枝扫帚时那舞台上摇桨一般的身影?在回忆他们那一年捉弄那一对掌权男女的开心的一幕?还是在寻找秦书田在青石板街上留下的足迹?这种足迹满街都是啊,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正是这些足迹把一块块青石块踩得光光溜溜啊。还分得出来吗?哪是书田哥的?哪是自己的?这些足迹是怎么也扫不去的哪,它们都镶在青石板上了,镶在胡玉音的心田上了,越扫越鲜明……对于亲人的思念,成了滋润她心灵的养分。奇怪的是,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她尝尽了一个“阶级敌人”应分的精神和肉体的“粮食”,含垢忍耻,像石缝里的一棵草一样生活着,竞再也没有起过“死”的念头。她也学得了书田哥应付这些场面时的那一手,喊她去接受批斗,她也像去队上出工那样平常。不等人家揪头发,她预先把脑壳垂下。不等人家从身后来踢腿肚子,她就会扑通一声先跪下。人家打她的右耳光,她也等着左边还有一下……她也被斗油了,斗滑了,是个老运动员了,该授予她“运动健将”的金牌。连续十年十几年的极左大竞赛为什么不颁布竞赛成绩,不设置各种金牌、银牌、铜牌?这一来她却少吃了一些苦头。而且每次在批斗会上,她一动不动地朝乡亲们跪着,脸色寡白,表情麻木,不哭,像一尊石膏像。她的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时抬起头来望望大家,眼神里充满了凄楚、哀怨,表示她还活着。她这双眼睛是妄图赢得乡亲们的怜惜,瓦解人们的斗志?还是在做着无声的抗议:“街坊父老姐妹们,你们看,我就是那个摆小摊卖米豆腐的芙蓉姐子……我就这样向你们跪着,跪着,直到你们有海量,宽怀大度,饶恕了我,放开了我……”的确,每逢镇上开批斗大会有她在台上跪着,会场气氛往往不激烈,群众斗志不高昂,火药味不浓。有的人还会红了眼眶,低下头去不忍心看。
还有的人会找了各种借口,中途离开会场,尽管门口有民兵把守。
树上的鸟雀、沟里的花草都有命。胡玉音也有一条命。万事万物都是命。命是注定的。要不,芙蓉镇上比她坏、比她懒、比她刁、比她心肠歹毒的女人都没有倒霉,偏偏她胡玉音起早贪黑、抓死抓活卖了点米豆腐就倒了霉?那些年年在队里超支、年年向国家讨救济的人就是好货?政府看得起、当宝贝的就是这号货?当亲崽亲女的就是这号角色!过去的衙门嫌贫爱富,如今有人把它倒了过来,一味地斗富爱贫,也不看看为什么富,为什么贫,而把王秋赦一号人当根本,当命根。好咧,胡玉音这一世人就当了傻子上了当,下世投胎,也好吃懒做,直扫帚不支,横扫帚不竖,也伸手向政府要吃,向政府要穿,向王秋赦学,吊脚楼歪斜了,竖根木桩撑着,也总是当现贫农,好让上级的人看了顺眼顺心,当亲崽亲女,当根子好搞运动……
节选自《芙蓉镇》第六章“郎心挂在妹心头”
六文学成就。
本书是古华的代表作。作者把自己二十几年来所熟悉的南方乡村里的人和事,囊括、浓缩进本书里,寓政治风云于风俗民情图画,借人物命运演乡镇生活变迁,力求写出南国乡村的生活色彩和生活情调。作品内涵丰富,囊括了作者二十几年来对社会、对人生的观察、思考与认识,浓缩进作者对乡里乡亲乡镇浓厚的爱恋情怀。而且,作者从生活的春雨秋霜、峡谷沟壑中走来,为我们献上了一幅寓政治风云于世态民情的风俗画、一曲哀婉而又严酷的山乡民歌。小说以“芙蓉姐”胡玉音的人生遭遇为主线,表现了特定历史时期人民生活的升迁沉浮,揭露了“左”倾思潮的谬误危害。
《芙蓉镇》塑造了鲜明的人物艺术形象。小说以芙蓉镇青石板街作为人物性质描写的舞台,刻画了善良,勤劳的胡玉良、耿直正义的谷燕山、时代闹将的李园香、左右挣扎的黎满庚、铁杆右派奉玉书等。通过各自不同的命运折射出一个不断变迁的“小社会”。小说细节描写也很细腻。作者善于描述特定人物掌故、风俗民情,并将人物命运的沉浮、社会的变迁交融其中,这也是作者独特创作个性的体现。
《芙蓉镇》结构布局上也很有特色,在整体的顺叙中,又加上少许补叙,将事件单线和复线交替来写,使作品突出重点又疏密有致。
《平凡的世界》
一代青年农民的奋斗经历。
作者:路遥。
文体:小说。
成书年代:1991年。
一作者介绍。
路遥(1949~1992)原名王卫国,1949年12月3日生于陕西榆林市清涧县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7岁时因为家里困难被过继给延川县农村的伯父。曾在延川县立中学学习,1969年回乡务农。这段时间里他做过许多临时性的工作,并在农村一所小学中教过一年书。1973年进入延安大学中文系学习,其间开始文学创作。大学毕业后,任《陕西文艺》(今为《延河》)编辑。1980年发表《惊人动魄的一幕》,获得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1982年发表中篇小说《人生》,后被改编为电影,轰动全国。《平凡的世界》以其恢宏的气势和史诗般的品格,全景式地表现了改革时代中国城乡的社会生活和人们思想情感的巨大变迁,还未完成即在中央人民电台广播。路遥因此而荣获茅盾文学奖。1992年11月17日上午8时20分,路遥因病医治无效在西安逝世,年仅42岁。
路遥。
二作品档案。
《平凡的世界》是一部现实主义小说,也是小说化的家族史。作家高度浓缩了中国西北农村的历史变迁过程,作品达到了思想性与艺术性的高度统一,特别是主人公面对困境艰苦奋斗的精神,对今天的学生朋友仍有启迪。
这是一部全景式地表现中国当代城乡社会生活的长篇小说。全书共三部。作者在近十年问广阔背景上,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刻划了社会各阶层众多普通人的形象。劳动与爱情,挫折与追求,痛苦与欢乐,日常生活与巨大社会冲突,纷繁地交织在一起,深刻地展示了普通人在大时代历史进程中所走过的艰难曲折的道路。
《平凡的世界》共三部六卷,厚重、宏阔,以人物的经历为经线,整个社会变迁、思想转型则构成了小说的纬线,为中国当代挣脱极“左”的束缚开始改革开放的转型期留下了史诗般的艺术画卷。共写了近百个人物,从揽工汉到省委书记,这些人物形象鲜活地表现了那一时期的人们的思想变化。小说“人物运动的河流”中以孙少安和孙少平两兄弟为中心,表现了一代青年农民奋斗的艰难经历,而人物活动的宏大背景则是改革开放初期整个社会的各种政治和人们的心态。
由于路遥出身农村,他的写作素材基本来自农村生活,他始终认定自己“是一个农民血统的儿子”,是“既带着‘农村味’又带着‘城市味’的人”,他坚信“人生的最大的幸福也许在于创作的过程,而不在于那个结果”。所以他认为“只有在无比沉重的劳动中,人才活得更为充实”。他始终以深深纠缠的故乡情结和生命的沉重感去感受生活,以陕北大地作为一个沉伏在他心里的永恒的诗意象征,每当他的创作进入低谷时,他都是一个人独自去陕北故乡的“毛乌素沙漠”,他在那里审视自己,观照社会。
路遥的追求与成功,他的忧思与矛盾,都同他的心理结构有着密切的联系,他被称为“土著”作家,主要受到的是农民文化的影响,作为农民的儿子,他深深地爱着他的故乡,承袭和接受了传统文化的影响,以农民生活作为他取之不尽的源泉。但他又是一名“文明”的作家,他立意高远,广纳博取,时时瞻望世界文化。人民文学出版社《平凡的世界》
《平凡的世界》从1982年开始构思,到1988年完稿,历时6年。其间路遥下煤矿,走乡村,绝浮华,处陋室,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他说好些时候,他累得躺在床上,有一种生命即将终止的感觉,似乎从此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待《平凡的世界》完稿,这位40岁不到,原本铁塔般壮实的汉子,两鬓已新添了许多白发,满脸皱纹,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看上去全然像一个老人。他的血脉精气已经全部被书榨干。悄然不觉中,病魔已乘虚而入,死神也步步逼近。
陕北黄土高原,自古是一个焦苦的地方。路遥生于斯,长于斯,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求索奋斗,历尽艰辛。他对农村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和农民有着血脉相通的感情。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历史巨变,如山洪暴发,如春潮涌动,黄土地上也万马奔腾,大军行进。所有这一切,深深地激励着路遥。他要继《人生》之后,再倾全部心血,为这一方苦难而又充满希望的土地,为这一群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人们,为这一个壮丽辉煌的时代,写一部史诗般的巨著。他把这当作了一项无比神圣庄严的使命。他说“写这部书我已抱定吃苦牺牲的精神,实行如此繁难的使命,不能对自己有丝毫的怜悯心。要排斥舒适,斩断温柔。只有在暴风雨中才可能有豪迈的飞翔;只有用滴血的手指才有可能弹拨出绝响”(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