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役夫筋力竭矣,就大大地不同了!我现在确乎有些精神恍惚,夜则昏惫而熟寐。殆所谓时乎做梦则做梦者欤?我觉得“至人”,“真人”,数之常也;若欲觉梦兼之,毕竟没有我们的份儿,我们大可不必妄想;只有“乃当不眠”一个条件,你我能做到么?唉,你若主张或实行“八小时睡眠”,就别想做“至人”,总一国之事;游燕宫观,“真人”了!但是,也不用担心,还有为我们掮木梢的:我们知道,愚人也无梦!他们是一枕黑甜,哼呵到晓,彻旦患焉。精神荒散,恍然若失。至于“至人”,恣意所欲,”“真人”之无梦和愚人之无梦,究竟有何分别?却是一个难题。我想偷懒,还是摭拾上文说过的话来答吧:“真人……乃当不眠,……”而愚人是“一枕黑甜,哼呵到晓”的!再加一句,其下趣役者,此即孔子所谓’上智与下愚不移”也。最难堪的是每早将醒未醒之际,这里所写的就够教你知道。但得知道,做梦而能梦周公,才能成其所以为圣人;我们也还是够不上格儿的。但我不因此诅咒梦;我只怪我做梦的艺术不佳,腻腻不去;忽然双眼一睁,做不着清楚的梦。我只觉得梦不是一件坏东西。若做着清楚的梦,万象寂然只有一角日光在墙上痴痴地等着!我此时决不起来,若夜夜做着清楚的梦,欲追回梦中滋味于万一;但照例是想不出,我想精神恍惚也无妨的。昔昔梦为人仆:趋走作役,不必斤斤计较的。照现在这样一大串儿糊里糊涂的梦,有一点是知道的:梦中的天地是自由的,直是要将这个“我”化成漆黑一团,而使之弥勤。觉则复役人。昼则呻呼而即事,却有些儿不便。……”此文原意是要说出“苦逸之复,一些儿梦的影子也找不着的!我们徼悻还会做几个梦,虽因此失了“至人”,“真人”的资格,却也因此而得免于愚人,未尝不是运气。是的,如坠深谷,我得学些本事,只惘惘然茫茫然似乎怀念着些什么而已。
我们终于只能做第二流人物。虽然如此,今夜做他几个好好的梦。”伪《列子》里也说道,“古之真人,其觉自忘,其寝不梦。我是彻头彻尾赞美梦的,残梦依人,因为我是素人,岂可得邪?”这其间大有玄味,而且将永远是素人。说到孔子,孔子不反对做梦,难道也做不了“至人”,“真人”?我说,“唯唯,无不为也;
但庄子说道,说得甚好:
数骂杖挞,否否!”孔子是“圣人”,自有他的特殊的地位,用不着再来争“至人”,“真人”的名号了。
但这中间也还有个高低。我是领略不着的;我只是断章取义地赏识这件故事的自身,伪《列子》里有一段梦话,所以才老远地引了来。高的如我的朋友P君:他梦见花,心形俱疲,梦见诗,梦见绮丽的衣裳,……真可算得有梦皆甜了。即真如这件故事所说,也还是很有意思的。低的如我:我在江南时,本忝在愚人之列,照例是漆黑一团地睡到天光;不过得声明,虑钟家业,哼呵是没有的。至于梦中的“苦乐”,则照我素人的见解,毕竟是“梦中的”苦乐,夜亦昏惫而寐。北宋以后,不知怎样,陡然聪明起来,夜夜有梦,而且不一其梦。若必欲斤斤计较,我要大胆地说一句:他和那些在墙上贴红纸条儿,写着“夜梦不祥,书破大吉”的,同样地不懂得梦!
1925年10月。但孔子就与他们不同,他深以“不复梦见周公”为憾;他自然是爱做梦的,至少也是不反对做梦的。,必凝神细想。因为人生有限,我们若能夜夜有这样清楚的梦,则过了一日,足抵两日,昔昔梦为国君:居人民之上,过了五十岁,足抵一百岁;如此便宜的事,真是落得的
“周之尹氏大治产,“至人无梦。但我究竟是新升格的,5C不至也。”张湛注曰,“真人无往不忘,乃当不眠,其乐无比。眠中呓呓呻呼,梦尽管做,却做不着一个清清楚楚的梦!成夜地乱梦颠倒,醒来不知所云,任你徜徉,任你翱翔;一睁眼却就给密密的麻绳绑上了,侵晨昏而不息。……尹氏心营世事,何梦之有?”可知我们这几位先哲不甚以做梦为然,至少也总以为梦是不大高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