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朝的脸上激动的红晕还没褪去,听到齐睿的话,表情猛地一垮,无措道:“郡王,您……这是要软禁我?”
齐睿的神色霎时有些难堪,抬臂圈了叶朝朝进怀里,把头埋在她肩上喃喃道:“朝朝,不是我要软禁你,只是这事担得干系太大,不仅是我一人生死荣辱,这些年,父王的旧部还有我与你许大哥多年网罗的能将干吏,所有希望都系在当下这关口,万有一点儿的闪失,功败垂成,我死不足惜,却是对他们不起。”
叶朝朝的身子在齐睿怀中发僵,“郡王,您才刚说的话,我绝不对任何人透露半字,我出去,也只是把师兄们找来,我走了一天一夜,他们只怕都要急死了。”
“你告诉我你师兄们在哪里,我派人去找,你在府里等着就好。”
叶朝朝听齐睿这么说,一下子有些狐疑了起来。
他不让她走,还要派人去把她师兄们找来,他别是想要集体软禁他们吧?
她果然还是知道得太多了吧?
可是她也没求着他来告诉她这些,说得她现在还有些心里发慌,脑子发懵呢。
还是说,她看见了那一纸遗诏,就已经不可能再走出郡王府?
那他真的会救爹娘么?自己又真如他所说那样的重要?
他是要做帝王的人,会有心思管顾这些个儿女情长?
帮她救了爹娘,于他并无益处,许是还有妨碍,他当真会为了她来冒这个险?
他看似荒唐不羁,实则却心怀天下,看似病弱无争,私底下却运筹帷幄,他连皇上都骗了,还在乎骗她这么个小丫头,或许,没杀人灭口,已是算是情深意重。
叶朝朝心口才燃气的亢奋瞬间熄灭,一下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软趴趴地靠着齐睿,脑子里毫无头绪地又自责又盘算着。
还是师兄们说得对,她回来郡王府,就再出不去,她不仅帮不上忙,终究还是添了乱。
师兄们的落脚处显然不能告诉齐睿,否则岂不是被他一网打尽?爹娘的事如今还没了着落,她自己忽然也前景堪忧了,这事到底怎么搅成这般模样的?
她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嘟哝,“我爹娘让南人软禁了,师兄弟们被皇上软禁了,现在您又把我软禁了,您们三家还真是好,各个都是盯上了我们,咱们青云派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你们这些人?从小爹娘都是教的咱们与世无争,咱们派也从不与人比勇斗狠,怎会落个这样的下场呢?
皇上他爹害了你爹,南人惦记咱们中原大地,你们该报仇的去报仇,该打仗的去打仗就好,这些事说到底与青云派何干?为什么倒霉都是我们?”
叶朝朝乱七八糟的这通嘟哝,让齐睿想笑,可鼻子却又泛酸。
以前不曾想过,只觉所有环节,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一节,可仔细一想,眼下于青云派来说,这一遭可不都是无妄之灾。
“朝朝。”齐睿揉了揉怀里已经有些萎靡的小人儿,软声哄道:“我真没一点儿软禁你的意思,之前你在我这里不也是过的好好的,现在我也承诺了要去救你爹娘,你为何还一门心思要走呢?”
叶朝朝无精打采道:“终归是不一样的,我知道我随时能走,我自然想呆着就呆着,知道自己自由受限,那还怎么呆的下去?郡王,我们如今牵在这事里,只是我爹娘被南人抓走了罢了,其他的,都跟我们没有丁点儿的关系,您让我去找师兄又怎样了呢?找了他们,救回我爹娘,日后有机会我还回来,咱们还能一起吃酒、聊天,不行么?”
齐睿听了叶朝朝的话,万分无奈,臂弯紧了紧,复又才松开,叹息着说道:“朝朝,现在天也晚了,今天就先休息吧,所有的事咱们明天再说,我也再与你许大哥商议商议。”
见齐睿要走,叶朝朝却是揪了他的衣襟央道:“郡王,你别走,你再跟我说会儿话吧。”
齐睿见叶朝朝这样依恋于他,心里一暖,暗暗忖度,其实,若没有眼下这些糟心的事,叶朝朝终归还是有些喜欢他的吧……
这样想着,他心中宽慰了些,带了笑意柔声道:“朝朝还想说些什么?”
“郡王,我还是有些事不明白,您反正也说了这么多,不如就都告诉我吧。”
齐睿本也不想再瞒她什么,便是痛快点头道:“好。”
叶朝朝这才又提起几分精神,“郡王,您说那玉饰原是您王府的东西,可怎么到了我手里呢?我记得,我自小就带着的,还一直以为是娘家里的传家宝呢。”
齐睿笑笑,“朝朝你见过你家外祖么?知道你外祖是谁么?”
叶朝朝点点头,又摇头,“见倒是见过,我小时候娘带我回过一次外祖家里,那时候还小,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外祖个子很高,模样很严肃。他除了是我娘的爹,又还能是谁呢?”
“朝朝,你外祖家姓白,他老人家单字涧,你既然听说过我父王的英名,那大将军白涧应该也听过吧?”
“哦哦。”叶朝朝这才恍然地点头,“对对,我记得我外祖是个当大官的,不过那会已经致仕归隐了,我就给忘了,对,他是大将军,以前跟过襄王爷打仗的。”
“是,白老将军是我父王旧部,一直追随着我父王,除了老将军外,还有个前朝老臣贺大人也是父王最亲信的人,那年齐珉篡位,白老将军跟贺相不服,便要让我父王亮出遗诏,夺回皇位,父王不允,他们大为失望,也不想再为齐珉卖命,于是,没多久就辞官归故里了。
贺相在皇祖父那一朝颇得信任,皇祖父有很多要紧机密的事,都是交他打理的,他辞官致仕,有一样东西却是没交给齐珉,那是皇祖父在位时,为防不测,暗地里着人修的地库,其间藏了无数的财宝兵刃。
这事当初做的很是隐秘,除了贺相,只还有与他同为首辅的江钟诚知晓,可江钟诚只知这事因由,却不知那地库何所在。江钟诚是拥立齐珉的,当时朝野正乱,他忙着辅佐齐珉攘外安内,一时间也忘了这事,等他想起来之后,却是再也找不到贺相其人了。
贺相留着这些东西,是想交给我父王,万若是哪天他还想夺回皇位,有这些东西在,再加上愿意生死追随他的那些部下,把齐珉拉下皇位,便不是难事。
贺相与白老将军重又给地库偷偷换了地方,又怕他们之间遇到什么变故,后人没法拿到宝藏,才是经心设置了机关暗锁,你随身的玉饰就是开那机关的钥匙。他们安排妥了所有这些事,就把这东西要给我父王,但我父王死活不肯要,只说齐珉已然做了皇帝,他便再不会有跟自己兄长去争的心思。
后来老将军跟贺相屡劝无效,也就有些心灰意懒,各自隐居起来,再不管这事,这东西也不愿放在身边,正好你娘那年要嫁给叶大侠,叶大侠是江湖人,跟所有这些利害都无牵挂,这东西放在他那也图个心静,干脆就给你娘做了陪嫁,然后你娘又给了你。“
叶朝朝认真地听着,坐的有些累了,很自然地又往齐睿身边靠了靠,齐睿伸出一条手臂给她倚着,笑问她,“这下你都知道了?所以说,青云派此番的确是无妄之灾,但说你们跟这事没有丝毫瓜葛,倒也不尽然,毕竟你也是白老将军的后人。”
叶朝朝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听起来,我们就还没这么冤枉,不过还有一条,我没明白,你父王不想做皇帝,可是你想啊,你去找我外祖要这东西,我外祖自然就会给你,你何苦废这么多周章来接近我呢?”
叶朝朝最后一句话,点起齐睿心中的一点愧意,他有些赧然道:“这事的确是我不对,只是当初父王没了之后,老将军也曾让人找过我,说我要有心,便定竭力助我成事,可是那些年,一来我身子的确是不好,过了今朝未必有来日,根本没有此心,二来,我当时还不知道我父王遇害的真相,所以并没想过那么多,就拒绝了白老将军。
等再之后我有了这心思,老将军却是已经上了年纪,身子日渐衰败,有些力不从心了,我不想他再搅进这些事里,还要为此烦忧,就没再与他提起,而且,那时我即便拿到手这些东西,也未必能与齐赫抗衡,万是让人知晓了,恐还让齐赫对我有防,所以便是一直压着不动。
又过了些年,我一直暗中部署自己的势力,到了最后,这些东西于我,倒也愈发不重要了,有没有它们,对我是否能成事,意义也不再那么大,所以我更无需非要掌在手中。
可这东西对我无用,反倒是对阗南起兵进中原有益,而齐赫这些年广施仁政,国库空虚,说起来,也是很需要这笔银钱,尤其是有了战事之后,宝藏里的东西对他就更为重要。
阗南是否与中原动手,这东西便成了争夺的要害,他们只要一争斗起来,两厢里都会被削弱,那就是我最好的时机了。”
叶朝朝听了这话,支起半边身子,皱眉道:“这么说,关于宝藏的消息,还是您放给阗南跟皇上的?”
“倒也并非故意,其实是阴错阳差……”齐睿说着半截话,忽觉腰间一刺,别过头,看见叶朝朝手中抓着三支银针,正从他腰间抽出。
他低呼了声,“朝朝,你……”可话没说完,瞬间便眩晕突至,头一歪,倒在叶朝朝肩头,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