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出自《贞观政要·君道》)
【译文】当初帝王们创业时做得好的确实很多,现在能坚持到底的很少。为什么?这是因为:他们处在深重忧患中的时候,必然竭尽诚意对待部下和百姓;已经达到目的后,往往就变得使气任性、对人傲慢。
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出自《贞观政要·君道》)
【译文】选取贤能之人任用,择取好的意见遵从,那么聪明的人就会竭尽他们的智谋,勇武的人就会竭尽他们的气力,仁义的人就会广施他们的恩惠,诚信的人就会贡献他们的忠心。君王垂衣拱手就能治理好天下,哪里一定要劳神苦思,亲自去代理百官的职务和差使,使自己聪明的耳目劳苦呢?
夫为人臣,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所以共为治也。(出自《贞观政要·君道》)
【译文】作为人臣,在朝堂之上应当想着如何为国尽忠,不在其位应该考虑修身补过;君王有美政应该顺势帮助,国君有过失应该匡正补救,去除其恶,这是君臣同心治理国家的办法啊。
观自古帝王,在于忧危之间,则任贤受谏。及至安乐,必怀宽怠,言事者惟令兢惧,日陵月替,以至危亡。圣人所以居安思危,正为此也。(出自《贞观政要·君道》)
【译文】综观自古以来的帝王,在忧患危难之时,就会任用贤能、接受劝谏。而一旦到了安乐环境之时,就必定放纵懈怠,使劝谏的人战战兢兢,心怀恐惧,如此日月交替,直至国灭身亡。圣人之所以居安思危,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朕以弧矢定四方,用弓多矣,而犹不得其理;况朕有天下之日浅,得为理之意,固未及于弓;弓犹失之,而况于理乎!(出自《贞观政要·政体》)
【译文】我用武力平定四方,用过的弓很多,而竟仍然没有完全弄通其中的道理。更何况我统治天下的日子非常短,对于治国的道理,肯定还比不上对弓箭的了解。
人之意见,每或不同,有所是非,本为公事。或有护己之短,忌闻其失,有是有非,衔以为怨。或有苟避私隙,相惜颜面,知非政事,遂即施行。难违一官之小情,顿为万人之大弊,此实亡国之政,卿辈特须在意防也。(出自《贞观政要·政体》)
【译文】人们的意见,常常会不相同,有正确的也有错误的,而本意都是为了公事。但有的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不愿意听见别人指出自己的过失,听见有人说起他的对错是非,就怀恨在心。有的为了避免和其他人发生私人恩怨,相互照顾面子,明明知道这样做妨碍公事,仍然施行。这种做法只是没有违背一个官员的私人感情,但是在顷刻之间造成了危害上万百姓的大弊端,这实在是亡国的弊政,你们要特别加以注意和防范啊。
古之帝王为政,皆志尚清静,以百姓之心为心。近代则惟损百姓以适其欲,所任用大臣,复非经术之士。汉家宰相,无不精通一经,朝廷若有疑事,皆引经决定,由是人识礼教,理致太平。近代重武轻儒,儒行既亏,淳风大坏。(出自《贞观政要·政体》)
【译文】古代帝王治理天下,皆崇尚内心清静,以天下百姓所欲作为自己所想。近代帝王却一味地损害百姓满足自己欲望,因此任用的大臣,再也不是从前那种精通经学儒术之士。汉代宰辅大臣都精通儒家经典,如果朝廷有疑难之事,都通过参考经典书籍来决定治国之道,因此人们普遍知晓礼教,国家太平。近代帝王则崇尚武力轻视儒术,儒学已经受到严重亏损,淳朴民风必然大坏。
夫心暗则照有不通,至察则多疑于物。每事皆自决断,虽即劳神苦形,未能尽合于理。(出自《贞观政要·政体》)
【译文】隋文帝自己内心阴暗,高尚的道理也无法打动其心,他对人性悟得太透彻,对任何事情都不能相信。每件事情他都亲自决断,虽然他为此劳神苦形,事必躬亲,但是,所达到的效果并不符合道理。
以天下之广,四海之众,千端万绪,须合变通,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筹画,于事稳便,方可奏行。(出自《贞观政要·政体》)
【译文】天下这么大,国内人口这么多,每天发生的事情千头万绪,必须要不拘一法,灵活处理,凡事应交文武百官商议,宰相认真筹划,对于所要处理的事,能做到稳妥牢靠,才可以呈奏施行。
耳目股肱,寄于卿辈,既义均一体,宜协力同心。事有不安,可极言无隐。傥君臣相疑,不能备尽肝膈,实为国之大害也。(出自《贞观政要·政体》)
【译文】我的耳目手足作用,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既然君臣之间的道义把我们联成一个整体,就应当同心协力。君王政事处理有不妥当之处,大臣就应该毫无隐瞒地说出。如果君臣之间互相怀疑,不能做到肝胆相照,实在是治国的大祸害啊。
自古失国之主,皆为居安忘危,处理忘乱,所以不能长久。今陛下富有四海,内外清晏,能留心治道,常临深履薄,国家历数,自然灵长。(出自《贞观政要·政体》)
【译文】自古以来亡国之君,都是因为身处安定环境而忘记危险,在盛世而忘记了乱世,所以国家不能长治久安。如今皇上您拥有天下,内外清平,能够留心治国之道,常常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如果以这样的态度一直治理下去,国运自然会长久不衰。
凡大事皆起于小事,小事不论,大事又将不可救,社稷倾危,莫不由此。(出自《贞观政要·政体》)
【译文】但凡大事都是起于小事。小事如果不在乎,日积月累发展成大事,就来不及补救了。国家倾覆灭亡,无不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时军国多事,剖断如流,深为时辈所服。(出自《贞观政要·任贤》)
【译文】杜如晦对于当时军国大事,分析判断如同流水般明快敏捷,深为当时同辈所折服。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出自《贞观政要·任贤》)
【译文】用铜来做镜子,可以帮我端正衣服和帽子;用历史来做镜子,可以让我知道朝代的兴亡交替;用进谏之人来做镜子,可以让我明白政治得失。我一直保存这三面镜子,用来防止自己的过失。
朕岂独有非于往时,而皆是于兹日?故亦庶僚苟顺,难触龙鳞者欤!所以虚己外求,披迷内省。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谁之责也?自斯以后,各悉乃诚,若有是非,直言无隐。(出自《贞观政要·任贤》)
【译文】难道我只是在过去才有过错,今天做的都是正确的吗?显然是臣下对我奉迎顺从,不敢触犯皇帝权威罢了!因此我虚心地征求他人意见,用来排除假象,反省自己,即使是有的意见我并不采用,但是,我也愿意承担责任。如果我准备接纳谏言而你们臣下却不进谏,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呢?从今以后,你们要竭尽忠诚,如果有不同的意见,请你们尽管直言进谏,不要有任何隐瞒。
自古人君莫不欲社稷永安,然而不得者,只为不闻己过,或闻而不能改故也。今朕有所失,卿能直言,朕复闻过能改,何虑社稷之不安乎?(出自《贞观政要·任贤》)
【译文】自古以来,国君没有不想使国家长治久安的;之所以达不到这个目的,是由于国君听不到别人批评自己的过错,或者即使听到了,也不能改正。今天我有过失,你能直言指出,我也知过能改,这样哪里还要担心国家不能长治久安呢?
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随能收叙,无隔卑贱。(出自《贞观政要·任贤》)
【译文】不以求全责备来选用人才,不用自己的长处来要求他人,根据他人的才能任用,不因他人的地位卑贱而排斥。
自古帝王多任情喜怒,喜则滥赏无功,怒则滥杀无罪。是以天下丧乱,莫不由此。(出自《贞观政要·求谏》)
【译文】自古以来有很多帝王放任自己的喜怒哀乐,高兴的时候就滥赏没有功劳的人,发怒的时候就滥杀没有罪的人。社稷沦丧,战乱不断,无不因此而起。
朕每间居静坐,则自内省,恒恐上不称天心,下为百姓所怨。但思正人匡谏,欲令耳目外通,下无怨滞。(出自《贞观政要·求谏》)
【译文】我每当闲居静坐,就开始内心自省。常常担心自己上不符天意,下被百姓埋怨。但求正直的人,能给我匡正规谏,使我耳聪目明,了解外界情况,使百姓的怨情一扫而空。
每有谏者,纵不合朕心,朕亦不以为忤。若即嗔责,岂肯更言。(出自《贞观政要·求谏》)
【译文】每当有前来进谏的大臣,即使提出的意见不符合我意,我也不认为这是对我的忤逆。如果我当即对他呵责怪罪,怎么还会有人敢再谏言呢?
自知者明,信为难矣。如属文之士,伎巧之徒,皆自谓己长,他人不及。若名工文匠,商略诋诃,芜词拙迹,于是乃见。(出自《贞观政要·求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