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有两个铁匠炉,一个在镇南,一个在镇北。两个铁匠手艺都不错,打出的锄头镰刀钢火好,掘地和割麦嚓嚓地快。
但镇南张铁匠的生意要明显比镇北刘铁匠的红火,等待淬镰修锄的人一群一群的,那铁匠炉里,炉火熊熊,映烤得墙壁都是火红的,叮叮当当的铁锤声整日不绝于耳,像是一种兴奋,更像是一种炫耀。尤其是门口那堆新淬出来的铁器,一会儿叮啷扔出一件来,转眼工夫,就又叮啷扔出一件来,终日里门口堆得高高的。老乡们谁提来了废锄废镰,就蹲在门口等着,只需要两袋烟工夫,只听里边风箱拉得呼呼地响,叮当的锤声骤雨般地密,三两股浓浓的泛着生铁味的烟雾冒过后,一件锃亮如新闪着钢蓝的铁器就淬好了。
而镇北刘铁匠的生意虽说也挺忙,但做出的铁器活儿却要少得多,一件需要重新淬钢火的废镰,在镇南张铁匠的铁匠铺子里,顶多一刻钟就做好了,而如果放在他那里,至少需要等半天。
没两年,镇南的张铁匠就富起来了,而镇北的刘铁匠还只是能勉强吃饱肚子。刘铁匠想来想去,怎么也搞不明白,自己和张铁匠一样卖力气,甚至很多时候,自己都比张铁匠起得早睡得晚,怎么张铁匠这么快就富了,而自己现在还这么穷得捉襟见肘呢?
于是,他去见镇南的张铁匠。
张铁匠听了,递给他一把废镰刀头说:你把这张镰刀重新淬淬火让我瞧瞧。刘铁匠于是甩开膀子呼呼拉起风箱,待镰刀在熊熊的炉火中红透后,便夹出来,放在铁苫上叮叮当当地锤打,锤打一阵,他将半成品的镰刀放在地上冷却,待冷却后,才又细细找出那些没打到的缺陷处,重新扔进炉火里烧。连试几次,镰刀终于重新淬成了,幽幽地蓝,尤其是那雪白的镰刃,手指一弹钢啷作响,砍瓜削菜锋利无比。张铁匠把一支烟递给刘铁匠说:老哥刚才打这张镰刀,用了四支烟工夫,看我用四支烟的工夫能淬出几把镰刀吧。说着,捡了十几把废镰扔进焰火熊熊地炉子里,不一会儿,一张镰红透了,张铁匠把它夹出来叮叮当当地锤打,锤打一阵后,呼地丢进旁边的一个水槽里,立刻腾起一阵白雾,眨眼工夫,那镰刀就冷却了,张铁匠顺手把它从槽中夹出来,观察了一下锤子没到的地方后,便又扬手把它放进了熊熊的火炉里,然后又夹起另一张待修的镰刀头……
刘铁匠四支烟还没抽完,张铁匠已经打好了十几张新镰,张铁匠说:知道你打了一只镰的工夫,我却为什么能打出十几张镰吗?就是因为那一只水槽。你打完一张镰,要慢慢等它自然冷却后才去瞧它没打到的地方,然后才去重新修整它,而我打完第一遍后,把它丢进水槽里眨眼的工夫它就冷却了,然后很快又把它丢回到炉子里。就这样,使我一年几乎干完了你需要十年才能做完的活计呢。成了,就马上冷却它,然后腾出手去淬下一个,这样你才能在叮叮当当中富起来。冷却成功,这话说得多好!其实我们许多人何尝不是那个紧抱着一次成功久久不放的刘铁匠呢?取得了一个小成功,我们就往往沉醉不已,以至于好久都深陷在这一次小成功里不能自拔,于是我们被一次偶然的小成功麻醉了,让许多时光和许多同时光一样珍贵的机遇从我们的身边溜走了,使我们丧失了把小石块垒成成功的城堡和巨碑的时间和机会。
所以有位哲人说,伟大和平凡者的区别就在于:伟人善于用一粒粒成功的沙子去构筑城堡,而平凡者却总是因为一粒沙石而长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