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推敲研究,杜月笙选定当年6月9日为祠堂入主的吉日,同时决定此后大庆三天,招待各方亲朋。请柬发出后,遍及全国18行省的贺礼,从天南地北四面八方飞来。其中最多的是匾,其次是联、屏、幅,还有古董器玩,旗伞花篮,以及礼券现金。而送礼之人,几乎囊括了所有达官贵人、社会名流、富商巨贾,其声势之显赫,令人咂舌。其中尤以党国政要居多,如: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实业部长孔祥熙、外交部长王正廷、军政部长何应钦、监察院长于右任、司法院长王宠惠、军法总监何键、淞沪警备司令熟式辉、党国元老李石曾、警察总监吴铁城、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宪兵司令谷正伦、前北政府大总统徐世昌、前临时执政段棋瑞、前国务总理顾维钧、河南省主席刘峙、四川省主席刘文辉、安徽省主席陈调元、前黑龙江护军使朱庆澜、湖北省主席何成浚等。
由于杜月笙祖上一代无从稽考,便做了一座总神主。为了将把这座总神主从华格臬路杜公馆护送到浦东高桥杜氏祠堂,杜氏门人朋友设立了一个庞大的领导机构,其中:
总理3人:虞洽卿、黄金荣、王晓籁;协理7人:张啸林、金廷荪、郭祖绳、蔡琴荪、胡咏莱、俞叶封、李应生;文书处8人:主任是前国史馆副馆长,袁世凯称帝“筹安会”六君子中允称首魁的杨度。副主任是江西议员、民初政坛要角汤漪。六位秘书,首席为国民政府委员办公处秘书长陈群,其次皆为沪上名流:邱方伯、翁左青、徐慕邢、童学庸、许菩僧。由于这八位资望之高全国瞩目,因此方有“杜公馆八大秘书”之说。
事实上,这八位皆为杜月笙的朋友,杜月笙对这八位也从不敢以秘书待之。
另外,执事人则设了八大处:总务处洪雁宾、邹崖琴;警卫处王杉彦、江悼云;卫生处王培元、庞京周;庶务处张延龄、沉荣山;宴席处俞叶封;会计处杨渔笙、朱步青;剧务处张啸林、朱联馥。在这八大处中,各有“处员”十几到20人。
八大处之外,另设招待主任两名:袁履登、李征五;副主任三名:樊潜之、杨虎、刘志陆。全部招待人员109名,另有外宾招待11名,总计120名。
为了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客人,祠堂门前搭起一座五层高的富丽堂皇的彩楼,彩楼中央是戏台,楼后是嘉宾剧场,彩楼下是一片可容纳数千人的广场。
6月9日这天终于来了。
一大早,上海市万人空巷,一齐涌到仪仗将要经过的道路两旁,几十万观众让上海的交通顿时瘫痪。
8时整,随着24声礼炮在半空中炸响,排列正气的仪仗队伍从杜公馆出发,浩浩荡荡向前行进。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24名骑着阿拉伯高头大马的英国巡捕,中国人的家祠落成由租界巡捕为前导,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随后是一副宽两丈的国民党国旗,由八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吃力地扛着旗杆。国旗后面是48面同样两丈见方的各色彩旗,每面旗子中央都有一个偌大的“杜”字,表示庆贺杜月笙48岁寿辰。
旗队后面,是由100名法租界的安南巡抚组成的自行车队,称为护旗,四辆一排,徐徐前进,自行车崭新明亮的瓦圈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大队华捕紧随其后,紧接着就是由黄金荣办的金荣小学学生组成的童子军,穿一式的海军中国童子军制服,敲着洋鼓,扛着齐眉棍,负责护送钱业公会合送的旗伞牌亭。
接下来是护送政要匾额的队伍,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颁的“孝思不医”,淞沪卫戍司令熊式辉赠的“慎终追远”,军法总监何键赠的“辉光照国”,三面八人扛抬的巨型大匾,由淞沪替备司令部军乐队和一排荷枪实弹的步兵开路,由中央陆军第五师乐队,及一连步兵殿后护送。
由公安局军乐队、保安队员、铁华学校童子军护送的淞沪替备司令部张春甫副司令、上海市长张群、外交部长王正廷所赠的匾额是第二方队。
后面是由吴淞要塞司令部的军队、静安小学童子军,护送监察院长于右任、司法院长王宠惠等人的赠匾。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四方队的军阀专号,即由陆军第五师军乐队开道,由闸北和南市保卫团、宁波旅沪小学童子军护送的军阀匾额,其中包括北洋政府的两位总统:徐世昌、曹馄,一位执政:段棋瑞,两位大帅:吴佩孚、张宗昌,一位少帅:张学良,这些征战10多年的北洋军阀直(曹、吴)、皖(段)、奉(张学良)、直鲁(张宗昌)各派各系的首脑人物全部到齐。幸亏他们送来的只是匾额,倘若这一帮人都来吃杜月笙的祠堂酒,说不定会在这里拉开战场。
第五部分,集中了中央各院部长首长、各省主席,以及党国要人、法国官员的匾额。由江湾救济会的西乐队前导。
第六部分由当时最负盛誉的海军司令部军乐队担任开路先锋,聚集了各国团体、学校、公会、私人赠送的旗伞与花篮。
走在最后的,是整个队伍之“中心”所在——国民政府蒋主席于6月8日下午再次派员颁来一方祝辞匾额,这一块匾额使杜月笙荣宠倍增,杜月笙为此特地配备一座匾亭,由四人拾着走在杜祠神主轿亭之前。
蒋介石的祝辞匾亭后,便是杜氏家族的神主轿亭。而护卫仪队竟然用上了宫廷銮仪,由人扮为金甲武士,拿着古色古香的刀矛剑戟。
只见杜月笙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带领他的几个儿子,手扶轿杠,走在神主轿厅的旁边。而他的身后,是高冠峨服衣香鬓影的杜氏亲友门人。他们排起长长的队伍,陪伴他护送神主轿亭。
整个前往高桥镇杜氏宗祠的队伍由首到尾足有两英里长,从华格臬路杜公馆本宅向金利源码头行进,途经李梅路、恺迩路、公馆马路、老北门街、小东门大街,一路上走了足足三个小时。
11时,大队来到金利源码头,一连几座迎宾牌楼在下去的阳光下益发显得高大壮伟,数百名提前赶到的杜氏亲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在码头周围,早已沿黄浦江干排好100多艘渡船,其中有轮只,有拖驳、灿板,尤有杜公馆自备的“月宝”、“欢迎”两艘游艇。大队人马到达金利源码头后,按顺序登船,于是大小船只,满载后立刻启旋,首尾相衔,源源驶往高桥。其中的两艘大轮,一艘专供女宾乘坐,一艘载的是杜公馆上下人等,护定那座神主轿亭。
正午12时,船队抵达高桥码头后,依照次序一船一船地靠岸,一船一船地登上码头,再按原先的队伍顺序排好,向杜氏家祠进发。杜氏亲友宾客下船,则有专车接送。杜公馆一共备下七辆奥司汀汽车,150辆人力车,更有上海的人力车夫看准高桥有3天好生意,纷纷把自己的车子用船运来拉客。
从高桥码头到杜氏祠堂,十里路的路程,道路两边排起两条长龙,挤满前来看热闹的群众。
这一天,各地宾客以及专程游杜祠看评剧的普通群众络绎不绝地涌来,下午席棚剧场竞多达一万余人,一万多人挤在仅可容四五千人的临时剧场里,其拥挤状况,可想而知。想想也不足为奇,杜月笙就是要每一个细节都做得空前绝后,当然三天的堂会也不例外。负责剧务处的张啸林和朱联馥为杜月笙请到了当时著名的京剧名角有梅兰芳、荀慧生、尚小云和程砚秋这“四大名旦”等等几乎涵盖了所有哪怕是小有名气的名伶。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梨园盛会,自然会吸引广大的老百姓一睹名家风采了。
三天的豪华堂会,都是中午或午后开锣,一直演到次日凌晨。这么一份连着起来都目不暇接的戏单,确实足以反映出杜月笙的号召力和威慑力。
当然堂会是人人都有机会看的,但是杜祠“奉主入祠”的大典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眼福。
6月10日五更时分,随着选赞礼的一声高唱,杜氏宗祠里霎时间灯火辉煌,“奉主入祠”仪式正式开始了。
顷刻间,鼓乐齐鸣,炮竹喧天。3支军乐队在飨堂前屋檐下,轮流演奏。
杜氏祠堂里灯火辉煌,从飨堂、大厅、席棚,高大的彩楼和附近的三座牌坊,到沿杜氏家祠至高桥码头的路上,无不布满水月路灯,照耀得附近如同白昼。杜祠飨堂和大厅里人如潮涌,川流不息,几乎就要挤破了这幢五开间的厅堂。
“栗主奉安典礼”开始,杜月笙身穿长袍马褂,面容肃穆,毕恭毕敬地将栗主安置在神龛里。
所谓“栗主奉安典礼”,实际上就是杜月笙双手捧住用栗木制做的总神主牌位,把它送进神龛里,便是“奉安”——永久保存,经常祭祀。
接下来是家祭,杜月笙率领四房太太,及一大群儿女,遵照古礼,面向神完里总神主牌位跪拜磕头。
家祭结束后,由国民党中央委员杨虎宣读国民党高层蒋中正及以次的党国要员的贺电贺词,然后在临观礼的亲友、杜氏门人、嘉宾,各机关团体代表,一批一批地上前,对神完里总神主牌位行礼,杜月笙则带着他的太太、子女在一旁答谢行过礼的客人。
这一场行礼结束后,奉主入祠典礼宣告结束。
这一天仅从上海专程游杜祠看评剧的普通群众,便多达一万余人。由于6月9日席棚剧场人满为患,险乎为之爆炸,10日和11日采取了紧急限制措施,限制一般群众乘坐杜公馆专轮专车。但没有杜公馆的专轮专车可乘,这些群众便自备交通工具。所以这接下来的两天里,由高桥到杜祠那8华里的“杜高路”,从早到晚贺客游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据统计,从9日到11日三天之内到杜祠的贺客逾10万人之多。
杜月笙建造家祠及藏书楼、学塾斥资50万大洋,举行开祠盛典并唱3日名伶名票会串的评剧,再度斥资50万大洋。一掷百万金,完成了家族中的一件大事。这次开祠盛典,其声势之浩大、豪门之显赫,更为沪上空前绝后,为上海人津津乐道,传诵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