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藏着掖着,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宫女脂浓,嘟起腥红的小嘴,轻声地分辩:“王后主子没错,是玮仪小姐气王后来着。”
丑后瞪了她一眼,“住嘴!这是在什么地方,轮到你来说话了?幸亏本宫是刚来的,要不,大伙不得骂本宫没管教好你们啊?”
又陪着小心对王太后说:“请母后别往心里去,臣媳回宫后一定好好管教!”
丑后的这几句话,王太后不聋不傻,早听出暗藏的骨头来了。丑后的话里有二个主题思想,其一,早上在偏殿的那场闹,是方玮仪的错,是她不守理;其二,宫女们若有唐突的地方,跟丑后没关系,要追究没调教好宫女的罪,应算在前几任领导者(王后)的身上!
王太后愈发觉得不可以小觑丑后了。短短的几句话,丑后竟可以把自已摘得一干二净的,一脸无辜。这丑后,确有几份能耐!
当然有能耐了!想丑后是带着前世的记忆与现代人智慧附身在这个无知愚昧的丑人身上。而且,丑后婉儿在现代遭遇爆炸的时候已二十三岁了,而这个古人才十六岁。在不了解内情的外人看来,当然会惊讶小小的丑后竟然比同龄的他人更成熟更有心计,其实这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要不然婉儿岂不是白白地多活了那七年,白白地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这药理博士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所以啊,这些狡猾的狐狸,再怎样也斗不过有智有谋的好猎手!
本想借机发挥压制一下丑后的,还没张嘴呢,就被丑后貌似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堵住了嘴。这下,王太后要抓狂了!
“王后!”
王太后一边紧皱着柳眉,一边重重地喊了一声。
丑后歪过头:“嗯?”
王太后这下终于抓住把柄了,她不悦地说:“听说王后自幼披览史书,这个疏忽怕是不应该有吧?”
丑后翻了翻看不到眼白的小眼,“臣媳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回答哀家的问话,王后作为晚辈,难道能用一个‘嗯’字便全权代表了?”
丑后心里泛起嘀咕:哼,这个老巫婆,吹毛求屁(庛),鸡蛋里挑骨头。她不就因为自已习难了方玮仪而心存不满吗?想玩偶,没门!
“母后请息怒,母后有所不知,臣媳自幼便有些失聪,养成了听人说话不自觉地”嗯“一声的习惯,以期他人重复再说一遍。今儿忘情了,竟然在母后面前流露了出来,虽不是故意冒犯,却也是不检点之举,请母后原谅一个‘十不全’人的无奈吧?母后乃瑶池圣母,怎会跟臣媳这么个不健全的人计较呢?肯定不会的啦。说到这个,臣媳真的是万分感谢母后的慧眼识人。若不是母后,臣媳怎能堂而皇之地走进大内,走到风流倜傥的王上身边?母后的大恩大德,臣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臣媳还要多谢母后你的八辈子祖宗!”
这最后的一句,丑后是故意加上去的。
王太后是哭笑不得!
丑后没进宫前,王太后私下认为,一个又丑出身又低贱的小丫头子,要搓她圆不敢成方,叫她往东不敢偏西。想不到这丑后,竟然比前面的那三位不知好歹的王后更难对付!
要想拿捏住丑后,似乎很难;要想她替自已做事,那更难!
怎么办?别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唉,弄不好还真的要在宫中无端地树一个劲敌!
原以为自已设计了一个千秋传唱的妙招:将一个奇丑无比的丑女立为王后,既狠狠地打击了王上南宫光宇的自尊,让他痛苦,让他愤怒,又会使丑后感恩戴德地站在自已这一边,为自已所役使。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丑后,竟是个难缠鬼!不降伏她,这宫中难有宁日!
王太后想到这,嘴角便噙着一缕似笑非笑的诡异,很深遂的眸子里,挂着淡淡的冷笑。她把头往后轻轻地一摆,帘后动了一下,随即便沉寂了。
没过一会儿,一位模样古板、面上的五官好像被寒气凝固似的老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王太后微蹙了蹙的眉,非常不满地说:“兰姑是越老越糊涂了。王后已来了许久,这会儿才来上茶。”
这位叫兰姑的嬷嬷也不笑,只是敛眉低首,用同一种声调回道:“太后主子恕罪!奴婢去御膳房盯着去了,就忘了交待小姑娘们上茶。”说着,将一盅茶先奉给王太后,再将另一盅一样款式的茶盅端给丑后。
然后,倒退着退下。
王太后一边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摇着头对丑后说:“唉,这人老了呀,啥都不中用。成日不是忘东就是丢西,若不是看这兰姑是哀家身边的老人,哀家早就想让她回去养老了……。王后,你试试这茶怎样。是南边进贡的桂花茶,闻起来香,味道却很淡。”
丑后依着王太后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啜了几口,一股浓郁的香味直冲喉间,忍不住喷着香气赞道:“好香!真是好茶,谢母后的赏!”说完,丑后也不顾忌别的什么礼仪了,端起茶盅便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与众女人们斗争了一个上午,渴死了!
王太后见状,好像完成一件大事似地松了一口气,总是很严肃的脸上爬满了和蔼的笑容,站起来道:“王后想必也饿了吧?赐膳吧,吃完喝完了大伙好上御花园逛逛。王后是新来的,还没领略花园的景致呢,那里可是有难得一见的好风光啊。”
结束了一天的宴会与游园,丑后刚迈进凤鸾宫的殿门便扯着嗓子叫道:“秀仪,还有佩瑶,你们两个快去准备热水,本宫要洗澡!跟这些一辈子也难得洗一二回澡的女人呆了一天,身子不脏也被熏臭了。裸个身子好好泡泡,对了,水里给本宫多放些玫瑰花瓣,养颜提神是最好的的。”
守宫的几个太监掩面不吱声,几个小宫女在偷偷暗笑。秀仪扯了扯丑后的袖子,低声说:“王后主子,咱们进寝宫去说。”
丑后一下便明白眼前这几个人神态的怪异,嘿嘿地笑了几声:“少装模作样的!说个洗澡两字就那么见不得人?本宫偏说洗澡,洗澡洗澡洗澡!”
四个小宫女忍不住笑了,这么逗的主子,她们是第一次遇到,真好玩!
脂浓在前边引着路,一边咯咯地笑,笑够了才说:“主子,不是说洗澡两个字见不得人,而是主子说话太好笑了。”
“好笑什么?”丑后将头上的枝枝叉叉的东西一下一下地揪了下来。问。
管梳头的宫女流云,她羞答答地接过沉旬旬的首饰,一边连笑带说:“王后主子,她们是笑主子说……说裸个身子这句话。”
丑后翻了翻小眼:“难道你们洗澡穿着衣服洗的?不是光着屁股的?”
这下,可把这四个小宫女乐惨了,她们抱着廊柱直喊娘,笑声将走廊上悬着的玩赏鸟吓得扑翅乱撞乱飞。
丑后披着一头长发,蹬蹬蹬地往寝宫走去,不满地咧了咧嘴:“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听到一句屁股就乐成这样了?难道你们每天看到自已的臀部都要先大笑一番?还不下去给本宫弄水?本宫的身上臭死了。”
流云与佩瑶忙答应着,秀仪将所有的帐幄放下,回过头来:“王后主子,咱们把浴桶放在哪儿洗好?”
“这个也问本宫?本宫知道在哪里洗好?你好像变成是新来的一样。”丑后在寝宫里走来窜去的。
“主子别恼。是这样的,这凤鸾宫的寝宫是东西的五套间,靠东面是一连三间,西面仅此一间。以前的三位王后喜欢在东面的三个套间里梳洗。王后主子新来,奴婢们摸不清主子的喜好,所以斗胆请旨。”见丑后有些不快,秀仪忙解释道。
丑后一想,指着西面:“本宫要在那屋去洗,你让人将洗澡的东西送到那边去。”
秀仪细细地答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照办。迎着丑后询问的眼神,秀仪期期艾艾地说:“西屋……西屋有些不妥。”
丑后从临窗的檀香木的桌上拿起一个硕大红的发黄的石榴,歪着头:“西屋怎么啦?西屋有鬼啊?”
“不……不是这样说的……不过,西屋确有些……有此骇人。”平时不爱说话,高兴时只喜欢抿着嘴乐的佩瑶,此刻,一脸的恐慌。
“什么是和不是的?跟本宫绕口令啊?”丑后将石榴双手一掰,便成了两半,鲜艳晶莹的石榴籽粉粉落下。
“王后主子还是让佩瑶说吧,她以前是前二位王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当时发生什么,佩瑶最清楚了。”秀仪说完,将丑后的睡袍放在热气腾腾的熏笼上。
丑后将一半石榴扔给佩瑶,自已张嘴便咬,咯吱咯吱,竟然连籽也吞下,美其曰:消化。
“怎么,还要本宫下请柬啊?”将一大口吮尽了汁水的石榴籽咽下,丑后不高兴地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