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后不假思索地抿嘴一笑:“他肯定来。”
佩瑶、流云好象是望着陌生人一般看着丑后。
店家亲自端上了茶水,殷勤地礼让后,望了一眼光线甚是暗淡的四周,他忍不住地问丑后道:“太太,咱们现在怎么办?”
“店家就安心坐着,你若静不下心来的话,那就烦劳你去弄点饭食给我们充充饥吧?不瞒你说,我们到现在还粒米未进呢。”丑后看店家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实在心烦,大模大样地吩咐道。
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女子支使来支使去的,心里着实不爽,可看在丑后的这条很上去很不保险的计策的份上,店家只得抹下面子听丑后的。
不多时,一桌没质量却有数量的酒菜由满心不服气的小伙计端上了桌。
见黑脸人一直盯着自已,丑后也不甘示弱,笑道:“这位爷也请一同进餐吧?”
谁知黑脸人丝毫不客气,一屁股便坐下,只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夫人。”
“不客气,出门在外皆是亲朋。”丑后有些无奈地说。这黑脸人,难道长得这么黑,原来是脸皮厚啊。
又见小伙计撂下酒壶便走,丑后有心调侃他,谁叫他一直不服自已来着?便嘻嘻笑道:“怎么走了?给我们倒酒啊。”
佩瑶觉得丑后有点刁难人家了,忙将酒壶执起,又轻轻放下,道:“不用不用,我们空腹也不饮酒。”
“你不饮我还不饮啊?再说还有这位爷呢。”丑后故意拿起酒盅朝小伙计伸了过去。
小伙计气的满脸通红,骂,又不敢骂;打,就更不敢出手了,谁知这个不见真面目却坏心眼多多的丑后是什么来路?店老板还如此敬待他们呢,自已说什么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捧起酒瓮,往酒盅上猛一倒,桌上顿时汪了一滩酒渍。
丑后歪着头又笑道:“你老板还开酒坊啊?”
小伙计被问蒙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黑脸人却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
店家不明就里地直直地回道:“还开酒坊呢,就开了这么家当铺,还惹人眼红让人算计呢。”
“店家既不开酒坊,为何这小兄弟不把酒当回事啊?瞧这满桌的酒水,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丑后一脸正色地说,眼睛不离那沿着桌沿往下流淌的酒水。
小伙计被丑后气的七窍生烟,若不是老板在场,他正想把这瓮酒全倒在丑后的脸上,让她张扬!
店家黑着脸道:“还不去拿块抹布来?瞧你干的这叫什么事!成日就知道胡吃胡睡的,早晚一天把当铺吃光抹尽了你们就高兴了。”
小伙计明白老板是在借题发挥,他还没从那件珍珠当里解脱出来。小伙计不恨店家,却把怨气记在了丑后的身上。都是她!若不是她在拿自已开涮,老板也不好多说别的,这珍珠当是老板他自已经的手,怪不到别人的。
佩瑶见丑后存心戏弄这个小伙计,便赶忙解围:“不好意思,我家太太就是好开玩笑。”
一顿饭就在店家的坐立不安与小伙计的黑脸黑嘴中结束了。
丑后洗了手,刚在原位坐下,铺门被拍得震天响。
丑后站了起来,又款款地坐下,对小伙计笑道:“你去门缝里看看,想必是那个人来了。”
哪个人来了呀?被蒙在鼓里的小伙计狠狠地剜了一眼丑后,不情愿地朝门边挪去。
店家突然象离弦的箭,“嗖”地一下便窜到了门前,趴在门缝一瞧,嘴里发出了“啊,啊!”的惊叫声。
丑后安坐若素,笑道:“好戏就要开场了,大伙各就各位。你,店家,你要装的好象很恐慌的样子;小兄弟,你呢,等他一进来,你便把铺门紧紧地关上,守在门边,任是谁也不许放进来。至于佩瑶与流云嘛,就坐在那里看我表演了。”
敲门声一声紧似一声,小伙计“哗”地一下刚抽开第一块铺板,一个人便钻了进来,嘴里喊道:“我来赎当了,店家快把今日存的东西还给我。”
丑后撩起面纱的一角,端起茶盅有模有样地轻啜着,只是透过朦胧的面纱略略的扫了一眼那个急匆匆钻进来的人。
只见这人大约在二十多岁,灰色的长褂深紫色的马甲,面容虽不算出色,却也不难看,方脸高鼻的,一动一静间,不经意流泻出淡定与目空一切的韵味。单看他的外表,倒象是个没落家族的富家公子……“店家,我来了,没食言吧?没超过时限。”
店家抖索地迎上前去:“公子来了?请坐请坐。”又叫伙计上茶。
小伙计将铺门上了大门栓,边往屋后走,边替店家担忧,这可如何好啊,这个当珍珠的人来了,老板拿什么还他啊?
来人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银票及一个小包袱,一脸正色地说:“这是五百两银子的票据,这个呢,是五十两的利钱,请收好,现在请老板将存的东西还给我吧。”
店家在桌前磨磨蹭蹭的,支支唔唔地:“这位哥,哥儿,先,先坐下喝,喝口茶吧,不急,不急!”
在边上喝着茶的丑后,看到店家装神弄鬼的样子,差点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但此刻,丑后稳住了自已,现在还不是自已登台的时候,得让店家唱足了戏份再说。
来人身后好像有老虎追着一般,急急地说:“不喝不喝了,我还有事呢,请店家快将珍珠项琏还给我。”说完,将银票往店家的面前推了推。
店家拣起银票看了看,还是自已今日付给他的那张,心里便有些把握了。这当珍珠琏的人今日早上不是说有急用吗?既然这样,为何原票去原票回分文未动?看来真是如那出主意的太太所料想的那样,果真是个骗当的人!
店家的脸上更添了为难的神色,将银票抖颤地递给来人,苦笑道:“要请公子原谅了,请将银票带回吧。”
那人眼睛一亮,大声道:“怎么回事?咱们不是说好的吗?还你银票给你利钱,你还我的珍珠项琏,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难不成你还想昧下珍珠琏不成?”
店家好象要哭出来了,道:“公子不知道,你的那串珍珠被毁了。唉,怨我这个小店霉气呗,好好的损失这么一大笔银子,这么多银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来。这银票现在归你了,利钱也不要你的,唉!”
“你说什么?珍珠项琏被人毁了?”来人将眼睛瞪得铜铃那般大,口气中掩饰不住欣喜。
“可不?也不知招惹这位太太什么了,她说要看看这千载难逢的珍珠项琏,谁知我一没防备,竟让那个可恨的太太砸得粉碎,她……”
来人也不问是那个可恨的太太将他的珍珠项琏无故地砸了,却一迭声地喊道:“既然被毁了,你店里就得赔我银子。”
“我自认倒霉啊,这不是不收你的银子了?”店家继续苦巴巴地说。
来人将银票往桌子一扔,冷笑道:“要赔的话就不是这点银子了!今日不是说好的吗?存的东西若有损坏须得照双倍价赔,你还是趁早拿出一千两银子吧。”
店家好像要哭出声了:“求求你了公子,你就放小人一马吧。就是这五百两银子,也足足要了小人的小命了,我们店小利薄,哪去凑一千两银子啊?”
“那我不管,你若拿不出银子,这家当铺就归我了。”来人丝毫不松口。
店家差点要跪下去哀求了,来人连眼角也不夹他。
丑后觉得现在是自已出场的时候了,站起来,笑道:“东西是被我砸了的,这一千两银子理当我来赔。”
“管你们谁赔,我只认银子。”来人眉眼高挑,一付志在必得的样子。
丑后款款地走到来人的面前,将手中的一包碎东西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你的珍珠吗?”
来人只用眼睛的余光一扫,便道:“便是,你还我的钱来。”
“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丑后嘴角微微上扬,满脸是鄙夷的神情。
“你干什么关我什么事?快拿银子来。”来人斜着身子,一只脚不停地摇晃着,嘴里似乎还哼着小调。
“不跟你废话了。你跟大伙说实话,这串项琏你用几吊银钱买的?”丑后将半粒珠子捏在指肚里,稍一使劲,便成了粉未。
“我祖传的物件竟成了几吊银子钱买的?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再说。”
“我不用看,轻轻一摸便知。我家世代做珍珠生意,什么样的珍珠没见过?上等人用的是东珠、南珠等自然珍珠,下等人用的是湖珠,哄小孩玩的是用挑剩下的劣质珍珠经过人工合成,这种珠在形体与色彩上往往比上等货色更好看……现在你看看,你的这串珠是算哪个档次啊?”
来人有点紧张,听丑后说得头头是道的,想必她看出自已典当的用意了。“我不管这么多,反正我的珠是祖传的,你们赔我一千两银子我就没话,否则咱们公堂里见!”理屈了,但嘴还是不能服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