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玮仪附在帘帷上,里头的说话声时隐时现,听得方玮仪心头火乱起,真想闯进殿去大喝一声:你们说话可不可以大声点啊!
正在思忖要不要进去,却听得王太后说了一句较为清晰的话:“唉,这丫头是被你们生生的宠坏了。”
这是在说自已吗?
方玮仪真希望自已此刻长出一双顺风耳来。
好像是父亲在笑,是那种很无奈的笑,然后也说了一句:“……不供在心尖上,哪对得起太后你呢……。”
什么意思?关太后什么事呢?
“太宠爱她反而会害了她啊……。你瞧哀家对欣宇这个孽障,就从来不过分溺爱他……他如今……。”
说到心上人南宫欣宇,方玮仪的耳朵竖得更长了。
“他怎会是一样的呢,总归他不是亲生……别人的肉总无法贴在自已的身上……”
咦,老爹爹这句话是啥意思?好像说南宫欣宇不是太后的儿子呃。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兰姑卑膝的声音:“方小姐,怎么不进殿去呀?奴婢刚去泡了壶顶好的龙井。”
这下,不进殿去是不行的啦,方玮仪索性拿出平日惯有的情态,甩帘跑进去,边还喊道:“本小姐不喜欢喝龙井,我要喝那种香香的桂花茶。”
王太后与方之瑧被惊动,见是方玮仪与兰姑进来了,心里稍稍地放松了一些。
听得方玮仪的嚷嚷,王太后慈和的表情里隐着一丝不悦,微蹙着眉头道:“这么大的姑娘了,成天叽叽喳喳的……那茶你可不能喝,快过来,好好坐下喝盅龙井罢。”
方玮仪嘟着小嘴投进王太后的怀里,不高兴地扯着手绢:“为什么我就不能喝桂花茶?老祖宗就是偏心!还说疼小仪呢,全是骗人的,老祖宗更疼那个丑八怪。”
王太后一把推开方玮仪,沉下脸来:“你这孩子,满嘴胡说什么呢?哀家说不能喝就是不能喝。”
方之瑧也忙上前喝住:“小仪,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怎能跟太后老祖宗这样说话呢?快,给太后陪礼。”
方玮仪仗着王太后的宠爱,从没把小心谨慎的老爹放在眼里,她一甩袖子,气呼呼地不说话了。
兰姑上前劝道:“好小姐,乖小姐,咱们别生气,生气了就不漂亮了……来,喝盅茶罢,喝完了茶去找二殿下吧,二殿下今儿正在御花园的清漪湖里钓鱼呢。”
真的?方玮仪高兴了,顿时眉开眼笑地站了起来。
欢跳着走了几步,方玮仪回过头来:“老祖宗,”
“怎么啦?快去吧,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王太后慈眉善目地说。
方玮仪迟疑着,半天问出一句:“老祖宗,欣宇二殿下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这孩子,你怎么这般胡说呢?快住嘴!”方之瑧喝道。
方玮仪才不把方之瑧放在眼里呢,她叫道:“爹,方才不是你说的吗?总归他不是亲生的……这话不是你亲口说的?小仪亲耳听见的,你不要否认!”
方之瑧与王太后对视了一眼,方之瑧无奈地笑了笑,“傻孩子,你听岔了。”
“就没有就没有,小仪听得真真的!还说别人的肉肉总无法贴在自已的身上……老爹,你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快点告诉我!”已惯得无法无天的方玮仪,她才不怕什么王太后啊老爹什么的,在她的心里,她最大!
王太后已沉下脸来,眼里已露点点火星,只是没有发作而已。她强忍着,努力让脸上绽开一朵笑花,轻声细语地说:“真是个傻孩子!欣宇二殿下不是哀家亲生,哀家还能这般疼他?小傻瓜,他不是哀家亲生的,是哀家拿银子买来的,这样说,你信吗?”说完,王太后哈哈地笑了,她是用混淆的说法来混淆方玮仪有些混乱的思绪。
方玮仪说完,歪着头看着南宫欣宇:“你看,老祖宗都说你是拿银子买来的。”
南宫欣宇却从方玮仪的故事里隐约地看见了一个实事。
他阴沉着脸,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方玮仪,转身便走。
方玮仪扑过来搂住他的脚,一口便咬在他的腿上:“你要上哪去?你敢走,试试看!”
腿疼加上心痛,南宫欣宇好像得了失心疯,大吼:“放不放开?再不放开一脚踹死你!”
方玮仪也要疯了,她想不到自已日夜盼望的新郎竟要一脚踹死自已!
她双手死命地拽住,哭喊道:“你敢,本小姐就死给你看……”
正闹着,王太后带着兰姑赶来了:“止手!你们要翻天啊?”
见到王太后突然驾到,方玮仪好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她忙哭着朝王太后爬去:“老祖宗……他,他打我……”
打你?哼,哀家也要替你父母教训你!“啪”地一声,方玮仪的脸上狠着一掌!王太后随后骂道:“满口胡说八道!竟敢将一盆污水泼到哀家和哀家的爱子身上!若不是看在方大人的面上,哀家今夜一纸便让欣宇休了你!”
方玮仪被打晕了,她不明白,为何宠她爱她的王太后会突然翻脸站在南宫欣宇那一边。
事实,其实很简单!
这道理非常简单,只有像方玮仪这样被父母宠坏,且没啥头脑的人才想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你想啊,假如说南宫欣宇不是王太后所亲生,那王太后至少犯了二条死罪,那就是,其一,欺君之罪;其二,混淆王室血统之罪。两罪加在一起,王太后还能有活路?
所以,就算南宫欣宇真的不是王太后所生,王太后也要咬着牙说南宫欣宇是从她肚里爬出来的。
所以,头脑简单的方玮仪想不明白这层厉害关系,挨打受斥的肯定就是她啦。
见方玮仪被打昏头转向,小模样儿可怜楚楚的,南宫换欣宇心中有些不忍,他伸手便去扶方玮仪:“起来吧。”
谁知方玮仪却不买他的帐,劈手打掉南宫欣宇的手,恨声道:“假惺惺的,少来这一套!”
“好了,别闹了。”南宫欣宇的眼里,浮现出方玮仪小时候象个跟屁虫跟着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怜惜。
“滚你的,你们母子俩联合起来欺负我……。呜呜,本小姐不在这里呆了,我回府去,我回家去还不成吗?”说着,方玮仪边哭边说,爬起来就往外冲去。
南宫欣宇想去阻拦,王太后咬着牙道:“让她回去,让她学会了怎样当媳妇怎样当妻子再回来。”
望着方玮仪披着散发,衣薄影单的背影,王太后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与懊恼,她将怒气发泄在陪嫁的一个丫头身上,猛地击了一掌:“你是死人啊,还不随着去?”
四个陪嫁丫头与奶娘恍若从梦中惊醒,忙叫着喊着追了上去。
王太后从自已身上解下毛氅,丢给兰姑:“快给那个不省心的东西送去,春寒料峭的,疼坏了让人岂不……”说到这里,王太后似乎有些哽咽了,不再说下去。
当殿内只剩这对母子俩时,王太后带着怒意问:“你好好的欺负她做什么?今夜可是你们的洞房花烛之夜,你平时都让她,为何今夜就不能让着点她?”
“回母后,儿臣觉得,原则性的事情不能迁让。否则她会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是非不分。”南宫欣宇,自从听了南宫枭及方玮仪的话后,他突然觉得自已与母后之间多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连说话都不象以前那般柔顺了。
王太后感觉到了南宫欣宇的变化,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南宫欣宇,好像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来,“小仪今夜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了,值得你半夜与她吵成一团?”
其实,王太后已人禀告宫侍的嘴里听得一星半点了。
“母后,她竟然说儿臣不是母后亲生的,母后觉得这错误算不算原则性的?”南宫欣宇说完,两眼直直地盯着王太后。
王太后被南宫欣宇逼人的眼神直往后退,但王太后岂是一个眼神便能吓到的人?她一拍八仙桌,火星迸发地说道:“真不算话!哀家立马传方大人进宫,问问他们是如何教育闺女的!”
南宫欣宇拦住:“母后且慢,方大人那里先不要惊动。再说了,方玮仪这大半夜的跑回去,方大人明儿一定会进宫来的。”
王太后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南宫欣宇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意,她心里升起了一股怨恨,“看你这样子,是否也相信小玮的玩笑话呢?”
南宫欣宇一下跪到在王太后面前:“请母后告诉儿臣实情!”
“实情?实情就是,你是哀家亲生的,唯一的儿子!”王太后斩钉截铁地说。
这个问题可不能含糊,稍有不慎,不仅失去所有,而且性命不保!
南宫欣宇看到王太后那盛怒中的坚定,有些茫然了,喃喃地说:“那王叔与方玮仪为何会这样说?”
王太后伸出纤长的手指忿忿地点着南宫欣宇的额间:“你这个孽障啊,南宫枭的话你也能听?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他就是想离间咱们母子的关系,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至于小仪,这丫头素来疯疯癫癫的,口里有几句是真话?她能懂得什么?就算你不是哀家的亲生儿子,这样机密的事她如何能得知?难道哀家还能把这种会灭九族的事告诉她?所以啊,哀家的小孽障啊,你平素聪明得很,今儿怎么就犯糊涂了呢?真是气死哀家了,原以为给你娶了媳妇,哀家就可以享受到天伦之乐了,就等着抱孙儿了,谁知新婚第一夜就闹成这样,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