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仪暗暗地笑了笑,对青玉人说:“玉人娘娘别客气,收下罢。我们家娘娘大方惯了,玉人娘娘若不收下,王后主子会不高兴哩。”
青玉人的脸上出现了愠怒,声线低沉:“秀仪你在宫中算是老人了,怎么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了?你怎能擅自分配王后娘娘的东西?”
秀仪闹了个大红脸,退了回去。
丑后看出一点端倪来了,她从袖袋里摇出绣帕,细细地擦了擦自已的手,然后说:“青玉人真是守礼的典范!秀仪,算了吧,咱们也别让青玉人娘娘犯难。这样吧,玉人娘娘难得来凤鸾宫一趟,一个月才来一次,算是稀客。你们就用这金顶香桂去泡壶茶来,也算咱们凤鸾宫的待客之道。”
青玉人这下似乎非常紧张,很勉强地笑道:“王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臣妾的睡眠不好,太医嘱咐过,说平日不可以多饮茶汤。”
“不可以多饮又没说不准饮!这小小的一两杯又算得了什么?现在是上午,等到晚上还有好多个小时呢,早化做什么流掉了。”丑后戏谑地说。
青玉人还在执意推却,在隔壁屋里正看着那堆分到手的金银首饰暗乐的佩瑶,闻香走了过来,见到那包形状有些各异的茶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转过身去,也不知是对谁讲:“好香的茶叶!这茶叶看上去有些难看,可泡在水里就清亮了。茶叶在热汤里一舒展,茶叶里边裹着的金黄色的桂花便一朵朵飘了出来,浮在茶烫上面,红红绿绿的,好看极了。”
小脂浓眨巴着大眼,一付神往:“佩瑶姐姐看到过呀?”
“前面两位王后娘娘都喜欢喝,喝得满屋都飘着桂花香。”佩瑶说到“前面两位王后娘娘”这八个字时,咬得特别重,好像是一字一句很费力地吐。说完,她朝丑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往隔壁去了。
丑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想起了佩瑶昨天跟自已说过的话,那两位前辈生前的点滴,再加上青玉人那躲躲藏藏的神情,丑后心里起疑了:难道这茶叶里暗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可自已昨日也曾喝过一杯啊,王太后也陪着自已喝下过一杯。
不管怎样,小心无大错!丑后将茶叶重新包回去,双手抱着,笑嘻嘻地说:“既然青玉人如此客气,本宫也就不虚让了。这茶叶确实是很罕见的珍品,又是王太后亲自赏的,本宫就留着自已慢慢喝了。这东西,想必跟咖啡一样,时间一长就喜欢喝了,有个过程。”
青玉人这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脸色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丑后心里越发有数了,但此刻不便再深究下去。有些事情是不易穷追的,就好像是一截橡皮筋,用力扯就容易扯断,得悠着来,一点一点地拉……“青玉人,听说你与方家小姐有过节?本宫看去,这方家丫头确实有些狂妄,想必家中太宠溺的缘故。”丑后转移话题。
提起这位害自已降了级而夺了一年宫晌的方小姐,青玉人的眼里闪过一抹痛恨,不经意地流泄出来:“这也是臣妾无端招惹的天灾。唉,只怪臣妾八字不好呗。”
“这怎能说你的八字不好呢?明显就是方小姐不对么。听说青玉人只是随口与方小姐开句玩笑,这有什么啊,值得方小姐跑到王太后那里告状?这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青玉人不屑地撇了撇涂丹的唇角,“臣妾确是只跟方小姐说了一句话,多一个字也没有!谁知一句话会惹来如此大的祸事。”
“你到底说了句什么啊,这么严重?”
“臣妾只是说,方小姐真像是王太后的亲闺女。”
“这话很正常啊。看到王太后如此疼爱方小姐,想说这话的人怕不是青玉人你一个吧?”
“可不是?算臣妾倒霉罢。别人都不说,偏自已说出来。”
丑后好奇地往青玉人的面前凑了凑,非常惊讶地问:“青玉人一年的宫晌是一百两金子,一句话就说没了,真是字字珠玑啊。不过,这说话呀,确实是有巧妙的。有些话说出来会倒霉,有些话不说出来要倒霉!要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得分清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说完,丑后直直地望着青玉人,好像要研究她肚里的那些话,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在丑后的身后站了一上午的秀仪,对丑后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在偏殿值班的流云,匆匆地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地说:“回禀王后主子,方才聆政殿的朱公公派人来传圣喻,说王上今夜要来凤鸾宫,请主子做好侍寝的准备!”
丑后与青玉人都愣住了,王上来凤鸾宫过夜?是不是听错了呀?
秀仪以下的宫人们却欣喜异常!但凡宫人,都希望自已的宫主是深受圣宠的,只有这样,宫人们才有好的境遇,在人前都能扬眉吐气!丑后虽好虽强势,若像青玉人这样,王上连宫门开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的话,不仅宫主会让人看不起,连宫人们也会受人欺负!瞧紫美人的太监宫女们,那神情,简直一个个好像得了封号一般!
所以,她(他)们最怕王上成了凤鸾宫的“绝户”!
如血一般鲜红的宫灯在天刚擦黑的时候便全体粉墨登场了,一扫往日孤寂的神韵,摇风曳出一地的得意与张扬,一如凤鸾宫宫侍们的心情和状态。
阖宫上下,只有两个人好像是跳出了方外,别人的欢乐与喜庆似乎与自已无涉。
丑后已被秀仪她们强行地梳洗打扮好了,大红色的婚裙上,绣着几只展翅翱翔的金凤,在灯火的辉映下,泻出千万道金色的射线,灼灼耀目。被流云弄得很复杂的凤髻上,除了戴满了红纱堆成的宫花外,各式的珠宝首饰也不愿自甘落后,将丑后的头装点成五光十色的首饰铺。
连尖尖的笋指上,也不能幸免。手腕上各有二对金玉镶珠累丝镯,随意一扬,叮当作响。手指上套了寸把长的景泰蓝的护甲,镶宝嵚珠的金质戒指,松松地在手指间上窜下跳……真累赘!丑后做了三辈子的人也没戴过这么多的废铜烂铁。嘿嘿,这是丑后给金银首饰下的定义。
丑后的心,平静如水。没有紧张也没有期盼,就像个木偶,随着她们提线而动。
这南宫光宇怎么会想让自已侍寝?东西南北四宫,几十号各种尺寸各种风味的美妞们,大家排着班等着他临幸呢,他好好的跑到凤鸾宫来做什么?他的脑子进水了还是搭铁了?
丑后觉得事情远没有表面现象这么简单!南宫光宇肯定是另有所图。
这事若换在前天晚上,在那个有些期待有些心跳的洞房花烛夜。丑后也许是另外一种心情,毕竟,南宫光宇长相俊逸,还有一种亦正亦邪的魅态,让丑后有种莫名的心动。
可经过了这许多的事情,听了这么多肮脏的往事后,丑后对南宫光宇产生了一种厌恶,尤其是因为与南宫欣宇有了肌肤之亲以后,丑后觉得根本无法跟南宫光宇一起滚到凤床去颠鸾倒凤!
秀仪也是被霜打的一般,落寞无语,好为丑后担心呢。
王上怎会让丑后侍寝?这也太出人意外了。王上决不会是因为喜欢王后才要来凤鸾宫的。说句实话,假如自已是个男身的话,见到丑后这样的老婆想必也会远远地跑开吧?何况是拥有天下绝色佳丽的王上?
怪异!
难道是王上知道了昨夜的事情而来兴师问罪的?那么,王上怎么会知道呢?昨夜之事连凤鸾宫的宫侍们都不知道,除了自已外,只有天上的那轮残月看见了凤床上那春意盎然的一幕!但愿王上今夜不是为昨夜之事而来。秀仪祈祷着,一身的虚汗。她明白,假日昨夜的事情东窗事发,丑后肯定难逃厄运,自已重则落个满门抄斩,轻的也无法在那个主宰自已生命的人面前交待!
南宫光宇也不让这对主仆在闷罐里挣扎太久,当远处传来宫门“吱呀”沉重的关启声时,这位风流俊俏,年纪轻轻便拥有几十位美娇娘的王上,准时地出现在凤鸾宫的寝宫里。
秀仪扶着丑后上前接驾。
丑后心里很别扭,甚至有些愤怒!夫妻夫妻,阶别是一样的,属平阶关系,凭什么偶要跪你啊?你南宫光宇怎么不跪偶?
什么狗屁礼仪!
丑后不满地想着,却无唇可翘。别人生气的时候可以翘起嘴唇栓头小毛驴玩玩,而丑后只能亮出一口尖突的暴牙来代表。
南宫光宇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光很快便被挪开,对太监朱公公说:“你带着眼前的这些人下去,朕有话跟王后说。”
朱公公将拂尘往秀仪她们面前一伸,轻声笑道:“姑娘们,咱们出去吧,别碍手碍脚的。”边说,边对丑后使眼色,挤眉弄眼,尽管他还是不敢正面看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