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期期艾艾地说:“没……不……是……”
丑后定睛一看,嗬,这位太医长得还真清俊!朗眉星眸,悬胆隆鼻,一张似涂脂的唇发出诱人的温润……
兰姑适时开口:“请大夫先回去吧。”
太医走后,丑后从床上爬起来,笑着吩咐:“秀仪,将母后赐给本宫的桂花茶泡上一壶来,本宫要与兰姑姑好好喝几杯。”
听到“桂花茶”三个字,兰姑的脸色顿时有些悚色,她勉强地笑了笑,摇着手道:“谢王后娘娘的赏。这次就免了,下次再来叨唠吧,太后老祖宗还等着奴婢回话呢。”
丑后也不挽留,笑道:“请兰姑姑回去在母后前替本宫道谢,就说待本宫身体痊愈,本宫一定要好好的孝敬母后!”
兰姑刚出殿门,丑后对秀仪笑着问:“知道本宫为何要在兰姑面前做出一付对草药很内行的样子吗?”
秀仪一边重新铺床,一边笑道:“这样的话,别人就不敢随便给王后主子胡乱吃药。”
好聪明的丫头!一语双关,也不直接说出原因,又让听的人听到了答案!
可就在这天夜里,凤鸾宫出事了!
入夜,丑后单独将自已一个人关在寝宫内,不知道要干啥。刚学会玩牌的小脂浓玩兴正浓呢,见丑后今夜竟然没有“开战”的意思,踮起脚尖将脸伸进帘内,吞吞吐吐地提醒道:“王后主子,很迟了。”
正将一大堆草啊根的搬到桌子上的丑后,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本宫待会就睡。”
谁叫你睡啊?脂浓急得直跳脚:“不是睡啦,就是很迟了……”
丑后这下笑了:“小脂浓说什么呢?一会儿迟了,一会儿又不是睡了。”
佩瑶进来将梳妆台上的钏钗戒镯一一收进首饰匣里,一边说:“主子别理她。这小蹄子又想玩牌了,成天到晚想着。”
丑后走了过去,轻轻地扭了扭脂浓如剥了壳的鸭蛋般的小脸蛋,说:“今儿不行,本宫有事呢。”
秀仪将熏被的小熏笼放进被窝里,一边也说:“小脂浓真不懂事,主子身子不爽呢,你没看见晚膳后太医还来过呢。”
说着,想起前阵子的事,秀仪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你们今天也累了,全下去吧。本宫跟前不用你们侍候,本宫坐一会儿也要睡了。”
丑后说完,便自已放下那几重帐幄,坐在桌边不说话了。
丑后的脾气,她们四个都知道。丑后说一不二,能说一遍的话决不说二遍。平时看丑后脾气和顺,可一旦谁不听她的话,那发起的火也够人受的。
秀仪她们也不再多言,将睡寝的一切准备妥当便出去了。
丑后将梳妆台上的琉璃灯拿到眼前的圆桌上,又摆弄起这些干枯而沾满泥巴的草来。
分类,品尝,看看,想想,丑后突然跑到床边,从枕芯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轻轻地揭开红绸子的包袱皮,出现在眼前的是三本装订得整整齐齐的书!
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首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小美女,杨柳纤腰,芙蓉花貌的,正指着下面笑呢。
第二页,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媪,拿着拐棍在哭。
第三页,竟是同时画着两个人,那老媪慢慢地朝小美女走去。
第四页,老媪竟然走进了小美女的身子里。
第五页,页面上只剩下一位拿着拐棍的美女在开心的大笑。
而第六页开始,每页面上画着四颗草,每棵草下边标着1。2。3。4。
最未一页,画着六个圆,圆里边各有两个数字,数字各不相同。
丑后看完,却看不明白媚儿姑姑画得是什么意思。
再打开中间的那本书。
仍然是一本无字的画册。
第一页,画着一棵大树,枝叶繁盛,枝叶间还开着点点的细小黄花。上辈子出身在南方的丑后,一眼便看出是桂花树!
桂花树?丑后打了个激灵,似乎从中嗅到了什么特殊的味道。
微颤的手打开第二页,又画着一棵树,只是,这棵树要比那棵桂花树要小很多,但更矮壮。绿叶之间,开着碗般大小的花儿,有红色、黄色、粉色、白色,还有粉中带白等杂色的花儿……这是什么花呢?看着好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第三页,画着一个大瓷碗,碗里有细小的花儿,有树叶,一个宫女似打扮的人拿手搓树叶。
第四页开始,又全是花草,但跟上本书完全不一样,其中的几种,丑后认得出来,一个是“苦楝果”,下午的时候刚看到过,一种便是“独步草”
丑后前后一联想,便明白了,这是制作“金顶桂花茶”的秘方!
看来,这媚儿姑姑的身上,不像她表面那般简单!
将最下面的那本书移到上边,打开一看,这下丑后真的一点儿也看不懂了。
从头到尾,画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草,有长有短,最后二页,其中一页画着一个大缸,一个极像媚姑的人在缸边拿棍子搅着什么。
最后一页,似乎没画完,那个捣药的宫人只画了身子,而缸里边却盛满了草……。
丑后看着想着,禁不住想起昨天下午的事来。
午膳后,丑后正待爬进床去睡会儿觉,帘外流云跟秀仪的对话却让丑后支起了耳朵。
“秀仪姐,听说媚儿姑姑两日都没吃饭了,一直躺着,又不让人去上头告诉。”流云如是说。
秀仪漫不经心地说:“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媚儿姑姑自已懂医理,满屋子都是药,咱们经常有劳她看病呢,她自已病了还不懂得吃药?”
“也是。”流云附合道。
丑后听了却有些担心了,她一骨碌地爬了起来,随意一收拾便走了出去。
秀仪她们正想打个瞌睡呢,想不到丑后又起来了,只得忙站了起来随着。
丑后一摆手:“不用你们跟着,本宫睡不着随便走走。”
丑后在院子里乱走一气后,见廊上殿外全没人了,便转身往媚姑的屋子走去。
门虚掩着,丑后正想开口问一句,里边却传来了一声奄奄的声音:“是王后主子吗?”
咦,这媚姑也太神了,她怎么知道自已来了?丑后忙应道:“正是本宫。”
媚姑躺在一堆枯草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腊染花被,脸上依旧红润粉嫩,却明显带上一丝憔悴。见丑后站在床前,媚姑想撑坐起来。
丑后一把按住,坐在床沿问道:“媚姑姑病了吗?听说两天没吃饭了,这怎么行呢?”
媚姑拍了拍丑后的手:“不碍的。媚儿有这些草吃,一年不进食也成,何况二天。”
这话听去,像正常的,又似疯话。
丑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长长的匣子来,放在媚姑的枕边:“本宫知道媚姑是医圣,一点小毛病不用别人着急。本宫送你几支百年老参,给媚姑你补补身子吧。”
“媚儿的身子不需要补,倒是王后主子的身体要大补。王后主子,媚儿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良心好的人,跟宫里别的人不一样。媚儿遇上你,这辈子的事就算了了,可以放心地走了。”说着,从枕下抠抠索索地摸出那三本书来。
丑后接过,不解地问:“媚姑姑,这画得是什么?本宫看不懂呃。”
“你拿回去慢慢看,对王后主子,对别人都有好处的。王后主子,你要小心啊,慎行慎寝惧吃喝……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啊,天生王后主子必有用啊……”说完,媚儿竟然合上了眼,再也不说话了。
想到这里,丑后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媚姑似乎有祸事临身!
丑后忙把书包好重新藏到枕芯里,然后叫道:“快,给本宫更衣!”
丑后将大毛衣裳往肩上一扔,甩开了想给自已系扣系腰带的秀仪的手,心慌慌地说:“别弄了,快随本宫走吧。”
一行几人也不再说话,如飞一般地赶到媚姑的小屋。
还未走到门前,丑后便一迭声地喊道:“媚姑姑,媚儿姑姑……”
秀仪几个也帮着喊。
有些破败的门仍然半掩着,似乎这位媚儿姑姑晚上睡觉从来不关门。
丑后已经数次来到这儿了,所以对这儿的环境很熟悉,也不觉得怪异。而执意要跟来的小太监“小耗子”,却面染惧色,紧紧地拽着丑后的衣角,将小小的身子踡缩成一团。
秀仪与流云撑着灯。走在前面,一边拂开伸手伸腿的各式草枝,一边叫:“媚姑姑,媚姑姑……”
没人答应,屋内如死一般沉寂。
躲在身后的小脂浓小声地说:“媚儿姑姑肯定在院子里啦,她肯定在翻土,天天都是那样的呀。”
小俊浩却指着布置成地洞一般的床说:“草堆里有人。”
丑后不说话,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蹬上床榻,附身一看,只见媚姑穿着一袭明红色的睡衣袍,姿态优雅地仰面倒在草丛里,身上没有盖任何御寒的东西。“媚姑姑,这样睡要感冒的。”丑后说着,将蹬在脚后的被子拉过来,轻轻地替媚姑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