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着走了大半个后宫,狼犬竟在被废弃了八年的“景和宫”站着了。
兰姑对那位临时调来的狼犬饲养员不解地望了望。
饲养员一付很平淡地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可能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什么?兰姑一惊,心想,秀仪会被藏在这儿吗?那到底是谁把她弄这儿来的?夜色暗如锅底,啥也看不见。景和宫的寝殿尽管成了废墟,可它的面积是所有宫殿里最大的,还有许多完好的殿宇。就凭两只狼犬与这位长得跟狼犬似的饲养员,万一宫里头蛰伏着什么危险,那自已岂不是送命送上门来了?
兰姑就着摇曳的灯光对饲养员轻声地说,让他牵着狼犬进殿去,自已在殿外守着。
谁知这个饲养员不知是听不明白兰姑的意思还是也害怕一个人进入那黑不隆冬的地界,站在那里死活不进去。
两只狼犬却兴奋之极!不时地发出长长的低低的呜咽声,若不是主人拽得紧,它们早就想狂奔了!
因为,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宫殿,有它们熟悉的气味。
景和宫的屋脊上,一个黑影匍匐着,细辩着下面的动静。没过一会,那黑影轻轻直起身子,一个鸹子翻身,便跌入在黑色之中。
在外面僵持了一会儿的兰姑,只得骂了一声“死货”,然后提着灯率先往前走。她想明白了,里边万一有危险,是死;退回去,也是个死!横竖都是个死,还是死在别人的手里更舒服些。
这两条狼犬好像被打了鸡血针,或者殿里边有它的亲戚,瞧它们的欢喜劲,欢跳着往里冲。
狼犬也不让兰姑多走路,直接一条路走到黑,很快,它俩对着一间小屋狂吠了起来!
兰姑上前,拿灯照了照,这不是当年那位俏丽人的衣物储藏室吗?秀仪会藏在这儿?
“死货,快让狼狗进去,快点。”说着,自已却躲在身后。
饲养员猛一掌便推开了“吱呀”乱叫的破木门,随着一声轰然倒下的声响,两只狼犬已扑进了屋,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一阵乱撕乱扯的声音!
兰姑的心里一沉,啊?难道里头还真有人,真是秀仪吗?要真是秀仪就遭了,王太后肯定会从秀仪的口中得知自已上回的循私之事。
真是秀仪的话,兰姑心里暗定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不能让王太后见到活的秀仪!
祥和宫里的老祖宗万事不离丑后,事事处处以她为中心。而丑后呢,此刻却惦记上宫外了。
洗过浴,丑后正想将自已近日根据媚姑的画册而研制出来的方子整理整理,流云却走了进来,“主子,你看。”
神色慌张,举止失控,这可不是沉稳的流云的作派。
流云递给来的是,一把短剑!
“你从哪来弄来的?”丑后将短剑接过,左右一翻看,心里有些明白了。
这是一把有着绿缨络的,只有二三寸长的剑。剑尖锋利,闪着灼灼的寒光,让人的眼睛会不自觉地阖上,以避它的锋芒!
“在主子的床架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流云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这个短剑的主人,既能把剑扎在主子的床上,那扎在人的身上岂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流云深深地丑后担心了。
谁知丑后一点也不怕,她拿着短剑看了又看,突然说了一句:“咱们偷偷地出宫吧?本宫进宫这么久,还从未出去玩过呢。”
流云不知丑后是不是被这把短剑吓坏了,乱了神智,怎么好端端地想出去玩了,这大半夜的?
见流云愣住了,丑后又问:“这半夜出去的都是宫里的那些人?”
“上城外玉泉拉水的太监。”刚走进来添夜香的佩瑶一边回答着,一边在猜测丑后话里真实的意思。
丑后一拍大腿,笑道:“那好,咱们今夜就是拉水的太监……佩瑶、流云,后边的事情你们去准备。”
“主子,咱们真要扮成拉水的太监出宫去啊?”流云的心里,有一份害怕,也有一份期待。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哪个不想念蔚蓝的天空啊。
“装模作样的。你不想去?我可想去。主子,就让流云去,她会推水车,流云的父亲以前是宫里管水房的,流云推车的技术比水房的那些太监还要好呢。”佩瑶对流云做了个鬼脸。
“是吗?那咱们更要好好的出去玩玩了。过两天便是灯节了,这二天街上应该很热闹吧?听说为了……来了许多的外番使臣,红毛绿毛的全有,你就不想去看看?”丑后继续诱惑。
听到丑后用省略的方式说话,流云与佩瑶的心一阵的难受。是啊,下个月便是南宫欣宇二殿下的婚期,许多小国外番的使节已纷纷来朝……二殿下要成亲,王后主子的心里一定是痛苦难熬,主子再强悍,可也无法将叔嫂的名份纠过来啊。别看她照吃照睡的,只有细心的流云与佩瑶才发现,随着那个日子的临近,王后主子半夜起来的次数明显比以往多了……既然主子想出宫玩玩,那就舍命陪她去一趟,也许到了宫外王后主子能开心些。
“我当然想去啦……好,主子稍候,流云想法去弄几套水房太监的服饰来。”流云说着,就要出去。
“我去吧,水房的小太监我倒认识几个。”佩瑶将流云拉住。
丑后喊住:“别忘了,还有那水车。还有,本宫觉得弄几套民间的衣服可以有备无患。”
“放心主子,佩瑶色色都会准备齐全的。”
丑后在灯下开始算起随行人员:流云,佩瑶,还有小脂浓,她肯定要闹着去的。那小耗子要不要带他去呢?这孩子很可爱很懂事,想必不会惹事。一块带他去吧,进宫当太监也怪可怜的,难得有机会出去……还带谁呢?
货真价实的太监要不要带一二个去?刚有这个念头,随即被丑后掐灭了。万一被守宫太监认出了那就麻烦了,不带他们也罢。
也就半个时辰吧,佩瑶一脸兴奋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丑后一看,皱着眉挥着手道:“你们太监跑到本宫的寝殿来做什么?回去回去,睡你们的大头觉去。”
有一个眉眼如画的小太监嘻嘻一笑:“主子,你认不出我来了?”
丑后细细一看,这不是脂浓吗?“哈哈,小脂浓扮成小太监还怪好看的。过来,本宫给你来点雄性激素,要不然这个样子出去,万一被有那特殊爱好的人撞上,那就太危险了。”说着,丑后拿起从来也不曾用过的炭笔,替脂浓整容。
丑后在脂浓的脸上左一下右一下地折腾了一会,自已左右一看,将炭笔往桌上一扔,笑道:“好了。”
脂浓扑到铜镜前一看,自已都不认识自已了,两道浓黑如鸦翅的眉毛,脸上还沾了点污迹……这不是一个典型的傻小子吗?
“不好看,太难看了。”脂浓嘟哝道。
丑后躲进帘后换衣服,道:“要好看就在凤鸾宫呆着。记住,你今夜的名字叫小浓子,”又对另外一个说:“你还是当你的小耗子。”
小俊浩倒是老老实实地应了声“是”。
丑后多了个心眼,让大伙在里头穿上民间的衣服,外面套上太监的衣服。大街上,总不能闲逛着一群太监吧?不等办完事,很可能便被抓到京门九重提督的衙门去了。
丑后正准备出发,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咦,佩瑶呢?”
“主子忘了?内事房的肖公公不是跟主子禀报过吗?晚膳后佩瑶的兄弟来跟内事房告过假,说佩瑶的母亲病了,接出去探视探视。佩瑶将事情办妥了便出去了,明早就回来。”
丑后想起来了,有些遗憾地说:“这么好玩的事,却少了佩瑶。”
“谁叫她不凑巧了?”流云应道。
在后宫的巷道里,僻静无人的地方,丑后爬进了后面的那只木桶里,盖上盖子的时候,丑后探出头轻声笑道:“别把本宫当水卖了。”
“谁有那个胆子?”流云稔熟地拽起了车两边的扶手,小脂浓与小耗子在后头推着车。
走了一段,流云轻声道:“咦,这水车比平时重了许多,主子并不沉啊。”
藏在桶里的丑后嘻嘻笑了:“哈哈,那是因为本宫晚膳的时候多吃了两碗。”
流云不觉好笑,两碗饭下去就变得如此沉重了?
一行人趁着夜色,很容易地混出了凤鸾宫。在禁城的宫门口,却着实让大伙悬了一把心。
守宫太监揉着眼走了过来,哈欠连天地问:“刚不是出去了一百辆车了么?怎么又来了一辆?”
流云咳了一声,弄出一付男不男女不女的嗓音来:“嗬,老弟啊,对不住了,方才兄弟拉稀了,落后了一步。”
那守宫的太监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又好像想起什么来:“不对!每天出去拉水的水车都是一百辆,这是规矩,今儿怎么多了一辆了?”
瞧他负责任的,明儿让南宫光宇好好犒赏他!丑后气呼呼地想着,躲在巨大的水桶里忍不住小声地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儿用水的人多,不可以多拉一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