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留下她了?”瑾的声音柔和了些,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些。
玉儿认真的看向瑾,妥协的道:“要不然,我们先帮她找到亲人?等找到了她的亲人,让她们一家人团聚之后,我们再找南宫和师傅?”
“找亲人?她的亲人若是想与她相认,还不早就来找她了?为何会不见踪影?既然别人有心隐藏,我们上哪里找去?倘若一直找不到她的亲人,我们就一直不去找你师傅,也不回宫?”瑾果然想得多一些,男人终归还是比女人更理性。
见瑾一点儿都不让步,玉儿急了:“反正太子哥哥就是想让芊芊离开?哼!”
“玉儿……”瑾本想再和玉儿说上两句,却见她鼓着腮帮子、踩着重重的步伐朝门口而去。
玉儿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瑾执意撵走芊芊,而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让她觉得太子哥哥不像以往那样迁就她了。她记得以前自己在他的面前说话都很有分量,纵然是一句戏言他都会当真,更不会计较她的胡搅蛮缠、任性妄为。可是今天她在他面前左求右求,口水都说干了,却一点点效果都没有。
她使劲的跺了跺脚,就是故意要让他看到她的怒火。
瞧瞧玉儿的样子,瑾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玉儿还是他的玉儿,还是那个一心想引起他注意的可人儿;忧的是,她太有自主意识了,恐怕会有他无法掌控的一天。
玉儿刚伸手将门打开,一个人影就撞了进来。来人与她直接迎面撞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强大的冲击力猛然袭来让她毫无防备,重心不稳的朝后方倒去……
“玉儿,你怎么样了?”还好瑾的反应力和行动力够快,他冲过来就抱起玉儿,上下打量着她身上有没有伤。
“是你?你在来做什么?”瑾看到站在门外,与玉儿相撞的人居然是风芊芊,一张脸立刻罩上寒霜。
“咦?芊芊?”玉儿也好生惊讶,芊芊来这里做什么?
芊芊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中放了两个杯子和一壶茶水。奇怪的是,刚才撞得那么厉害,她自己也被撞得东摇西倒,却没有将茶壶里的水给撒泼出来。
在瑾和玉儿质疑的目光中,芊芊吓得双手微微发抖。她手上的颤抖动作让盘中的两个茶杯与盘壁发出持续的、清脆的击打之声。她嗫嗫的道:“公子、小姐,芊芊给你们端茶水来了。”
“把茶水放下,你先出去。”瑾口气生硬的道。
“太……”玉儿见瑾的口气那样不好,忍不住替芊芊难过。她正想叫瑾换副好口气,刚吞了一个字便被瑾抢白了过去。
“太痛了么?是头被撞了?”瑾牛头不对马嘴的道。
玉儿明白瑾是故意岔开话题,遂很配合的绕过这个话题,直接对芊芊道:“芊芊,你先去支应小二送些饭菜上来,我都忘了你之前就没吃东西。多点几样自己喜欢吃的小菜,别饿着了。”
“谢小姐厚爱,芊芊感激不尽。”她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接着道:“我知道公子和小姐吵闹的由头,都是因为我。我不会武功,也不会手艺,留在二位身边也帮不成什么大忙,却反倒给二位添累。既如此,芊芊还是走吧,省得再让二位恩人不合,伤了和气。”
玉儿心里好愧疚,觉得自己好无用,学武习医几年,本以为本领通天,谁知却连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
瑾保持沉默,似乎是在忖度芊芊话语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芊芊刚说完这一席话,便急速将茶盘子端进屋,并将两只茶杯都注满了茶水。她端起两杯茶水来到瑾和玉儿跟前,分别递到他们的嘴边。
“小姐,公子,芊芊无权无势,不能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只能借用这杯茶水聊表感激。”芊芊的眼中泛起晶莹透亮的珍珠,任谁见了都会不忍。
茶水青绿青绿的,很新鲜,将鼻子凑近一闻,果然清爽宜人,确实好茶。
“芊芊,你先别慌着走。你就暂时跟我们呆一起吧,过些日子我们去帮你找找亲人。倘若能让你们一家人团聚,你也就不用再担心没有照顾了。”玉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芊芊高兴之余却也不忘跟瑾求证道:“公子,您也答应芊芊留下来吗?”
既然玉儿都已经开口明确表态了,瑾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勉强应下了。
“谢谢公子,谢谢小姐!我去招呼小二哥送些小菜上来,二位恩人慢慢聊。”终于得到了正面的回应,芊芊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屋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芊芊一离开,从瑾眼中放射出的两束凶神恶煞的眸光直接锁定玉儿,微怒道:“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我之前跟你讲那么久,白讲了?”
“太子哥哥?”玉儿委屈的喊了声。
“不要叫我太子哥哥!”瑾吼声道,第一次这样严厉的凶她。
“不叫就不叫!小气!哼!放我下来!”她忍不住也斗起了气。
瑾没有放下玉儿,两人也大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诚如往常一样,仍旧是瑾先妥协。
他轻哄着她:“咱们都已经出宫了,再叫太子哥哥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你就叫瑾哥哥,可好?”
“不叫!”哼!以为刚才凶了她,现在哄哄两句就没事了?
两间栈房,瑾单独住了一间,剩下一间由玉儿和风芊芊二人同住。
玉儿因为和瑾闹了一场,生了一整天的闷气,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其实也算不得生气,只是突然接受不了被瑾凶的事实。想想也奇怪,别人凶她,她都可以反击过去;就连南宫和师傅凶她,她都能皮皮的装傻充愣对付了事。可为什么一被太子哥哥凶,她就觉得心里闷闷的。按理说,今天太子哥哥只是说话的口气重了点儿,算不得真在凶她。
就因为他的口气稍微重了点,她就觉得胸口似压了好大一块石头般难受。她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她向来秉承“做人要大气”的准则,什么时候这样小肚鸡肠了?她有点儿恨自己,恨自己的太过任性?人活一世,谁能不听几句不中耳的话?犯得着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闹脾气吗?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她不是在闹脾气,她是在害怕。她怕太子哥哥会因今天她的自作主张、不听劝告而不再疼爱她。她今天在太子哥哥的脸上看到了‘失望’两个字,那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的东西,这让她心慌和恐惧,她担心往后他会改变对她的态度,变得对她冷漠和绝情。
她不要太子哥哥改变,她希望他一直都那样和蔼可亲、宠她如昔。今日太子哥哥的一阵凶,让她担心自己在他的心中不再美好。
“小姐,该用晚膳了。瞧您,大热天儿的,居然裹了这么厚的被褥。赶紧出来,别憋着了。”芊芊一面出声喊玉儿,一面扯开罩在她头上的被褥。
少了被褥的遮挡,玉儿的头终于露了出来。只见她满脸的汗水,额前的头发都被浸湿,看起来活像被放在蒸笼里蒸过一般。不过她的脸色倒是红扑扑的,十分可爱,撅着的小嘴儿也翘得高高的。
玉儿不肯起身,芊芊便自顾自的坐在她身边。
“芊芊,公子可有说什么话?”玉儿紧张兮兮的问道。
芊芊摇摇头,道:“他倒没有说什么话,只对着桌上的酒菜一个劲儿的摇头,想来是被什么事情给烦着了。”
玉儿心一惊,太子哥哥在烦她吗?她承认最近有点儿无理取闹,可那都是因为太久没有看到太子哥哥,太久没有被宠得无法无天了,所以、所以才会想着要撒野一点,盼望能重温五年前那种肆意妄为的滋味儿。她是个爱热闹的人,很爱热闹,很爱繁华;她不喜欢伤春悲秋,不喜欢顾影自怜;她承认自己迷上了被人宠爱的滋味儿。这五年来,在风云岛中,师傅沉迷于药理的研究,南宫又总被师傅赶出去办事。她身边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自言自语,她唯一可以让自己不觉得孤单的方法就是追忆在太子宫和成王府的美好。
或许是自己的行为太过火了吧?她让太子哥哥觉得心烦了吗?她好难过。
“芊芊,你先出去陪公子吃饭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玉儿轻声道。她很犹豫,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太子哥哥的面前?是成熟端庄的,还是活泼可爱的?是娴静优雅的,还是风风火火的?她真的不知道,第一次对自己感到迷茫。她似乎看不到自己,残存的现代思维和根深蒂固的古代逻辑之间产生了尖锐的对立,需要迅速的磨合。
她早已不再留念那个发达的现代社会,那已经离她太远了。况且在现代的回忆里有过多不太美好的东西,她不想记起。而冰瀚国给她的是无比的幸福和甜蜜,她非常喜欢。在这里,她活得潇洒,活得自我,活得快乐,想怎样就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