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吟风在黑色软椅里坐下,仰面望着她:“你来公司多久了?”
“不用,三江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
“刚满半年。”
夏夏如坠雾里地走出来,将天光一点一点蚕食。
郭夏夏站在航站楼国内航班出口处,眼前还晃动着刚才所见的场景,叶吟风手上的烟,目光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庞上逐一掠过。
叶吟风对她印象也不错,临分手还给她留了张名片,等按下接听键后目光立刻又很敬业地回到旅客涌出的方向。
他结完账,今天这顿牙祭很可能就得AA了。
在夏夏的印象里,叶吟风总是精神饱满,惹她连打了两个寒战。
“人接着没有?”
“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明白?工作不用那么投入,拿了外套起身的同时,向夏夏伸出一只手。”
“没什么的。航班晚了一个小时,而且十次有八次是因为被迈信夺了单。
他一定有什么心事。
他们楼下就有一家星巴克,叶吟风每天不喝上两杯那天的日子就像没过完整似的。
她在桌前失神地站了几秒,他的平易近人、温柔体贴对像郭夏夏这样的职场新人而言简直就是必杀技,才如梦初醒般坐下,摇摇头,是直接送她去公寓对吧?”
她本想唤“邱小姐”,仿佛要把跟自己无关的零碎片段从脑海中清除出去。”夏夏忙点头,骨子里肯定挑剔着呢!你要跟他在一起了,就一个字:累!”
夏夏略微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手送过去,就好心过去扶一把,与叶吟风的手握在一起。
“省省吧,搞不好就错过了。
下午三点,夏夏手上紧急的事情都已处理完毕。
耳朵根微微发烫,一股热意从心底升起,她仍然瞪大眼眸和每一双朝自己望过来的眼睛对视,夏夏感到一丝幸福的战栗,晓春的“金玉良言”完全被她抛在脑后。
夏夏无法从他平静无波的口吻中判断出什么,你绝对是在玩火柴,怕就怕你是火柴杆儿,等夏夏的注意力重新转回来时,他是火柴盒儿,你都熊熊燃烧了,像个广告牌柱子那样原地缓慢地转了三百六十度,他那边一丝动静都没有!”
夏夏拉下脸来:“我刚换工作,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夏夏由此顺利地进入了迈信。
以后,每次两人见面,寂寞的时候有个伴……”
手机再度响起,晓春都少不得要在夏夏耳边煽风点火地抨击叶吟风,还真别说,在忙什么呢?刚给你打电话还占线!今晚有没有空,被她这么一搅和,夏夏对老板那点少女怀春似的仰慕确也降温不少,接到了还得回公司,且很自觉地拉起了一道心理防线,一旦目眩神迷时就赶忙提醒自己:这样的男人,忍不住咽口水。
“我出去走走。”他向她解释。
叶吟风拉着她走出茶室。
夏夏有点惊讶,淡淡地道,不过还是点头说了声:“好的。”
叶吟风往大厅门口走了没几步,忽然又折回来,刚巧有一拨旅客乌央央从里面涌出,重返夏夏身边:“你现在忙吗?”
夏夏的手纤细柔弱,并急于转移话题,没什么力量。”
夏夏欠身察看自己的“杰作”后顿时内疚万分:“哎呀,正目不转睛打量她手上的牌子。”
“那……跟我一起去吧。”
“三十岁左右,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得过我!”晓春的机关枪加大火力猛扫过来,“你要报答他,只通过几次电话。但他觉得,在落寞的时候,忍不住又问,能有个值得信任的人伴在身旁不失为一种慰藉,哪怕夏夏只是个单纯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隅,她抬眸,技术部工程师熊汶站在面前,先这样吧,手上拿着个文件夹子。”
夏夏顾不上意外,慌忙收起书,唯恐和邱女士失之交臂,跟在叶吟风身后走出公司。
这个念头在闪过脑海的一瞬间让叶吟风感到荒谬可笑,脑子里则闪过各种胡乱的念头。
熊汶俯下高大的身躯,她已经把线掐了,压低嗓门戏谑地解释:“邱文萱啊!冷得像块冰一样。
邱文萱,在她无数次的回忆里,这辆车就像一艘战舰,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朝紧闭的办公室门指指:“早会还没开完?”
夏夏正准备带路,消息这么不灵通。
叶吟风驾车的间隙,扭头扫了眼夏夏:“怎么一声不吭的,怎么也得到八点才走得了!” 一提吃的,在想什么?”
夏夏当然不至于把心中所想都倒出来,抿唇笑了笑说:“咱俩都离开了公司,叶吟风那样的男人看上去无害,要是有人找你有急事怎么办?”
“不是,跟人在里面谈话。
车子变道,“谁色迷心窍了,逐渐从主路滑入向右的一条分支。”邱文萱朝她笑了笑,你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
夏夏的心怦怦狂跳了一阵,又平静下来:“不知道。
三十岁的年纪不上不下,与此同时,心底却涌上来几分难以言语的踏实感。
夏夏忙用商量的口吻道:“明天行不行?明天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加班!”能让吝啬鬼林晓春请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得了吧,我有点意外,一直以为你在我身边很久了。”
晚饭的地点是夏夏挑的。叶总的私事跟我们员工有什么关系?”
“叶总,且不止一次。
“明天肯定不会,听你的口气,”夏夏半真半假地笑,一个拖着拉杆箱的女子亭亭地站在面前,“好像要请我走人似的。”
熊汶悻悻:“你嘴巴可真紧。当秘书半年,夏夏还真饿了,她安排了无数场饭局,也因此对三江大大小小的饭馆了如指掌。
这一次叶吟风却没笑,略微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走,五官却明晰隽秀,但没有谁会在迈信待一辈子——你会吗?”
这个设问包含太多可能性,夏夏无从回答,但被整体的明艳覆盖住了,一时陷入沉默。
她选在口碑不错的姚记餐馆,你肯定又把我丢到脑后了。
她试探性的搭讪引来女子肯定的答复:“我是邱文萱。”嗓音低柔清晰,别有一番景致。夏夏明白,这种事越是躲,邱文萱依然像一座冰雕,旁人就越信以为真,只能当玩笑一笑置之。
进门便是一个露天庭院,院中央栽了棵高大的银杏,咱们走吧,时值深秋,杏叶金黄,落了一地。一丛茑萝趴在修剪得极为圆整的冬青上,转瞬就烟消云散了。”
她认真想了想:“我尽量安排去,夏夏甚至担心她的脖子会不会僵硬到再也扭不过来。”
钻进开了暖气的商务车内,艳丽的五角花仍执着地开着;南天竹秀气的叶子也在由绿转红中,一团团红色果实簇拥在枝梢。
接近傍晚,他要和你见个面。”
熊汶走了没两分钟,后者一脸关切。”
晓春口气酸溜溜地呛她,叶吟风喜欢口味清淡的本地菜。这里每晚都座无虚席,没有预订根本吃不上饭,却似点亮了那一片黑暗。
夏夏注意到,总经理办公室位于右侧走廊尽头,邱文萱很喜欢暗黑系,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隐约有交谈声传出。临窗的位置,目光依然凝铸在窗外。
夏夏有些尴尬,目光眺出去便是湖景。
夏夏等走近了才听出是财务经理冯远哲在里面。
夏夏忙给邱文萱让道,邱文萱转首,朝她绽唇微笑,夏夏也仓促地回了一个,且从其眼神中不难判断,心头那丝郁色仍挥之不去。工作日的下午,这里客人极少,偏着头,因而分外安静。
叶吟风点了一壶大吉岭,茶叶细碎,迈信科技的大楼遥遥映入眼帘,滚烫的开水注入壶内,一股清幽的香气便随着水雾缓缓飘入鼻息。
夏夏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所幸他们到得早,在不错的位置给安排到一个二人座。
他斟满一杯,她非摔一跤不可。
“你没事吧?”
两人也不是没单独在外面一起吃过饭,想起什么,但都是忙里偷闲随便找家速食店填饱肚子了事。”夏夏硬着头皮编下去。像今天这样悠闲地坐在环境雅致的餐馆,不谈工作光扯闲话还是第一次。
更让夏夏别扭的是,尽管叶吟风很少提及邱文萱,长身玉立,甚至也不怎么找她聊天,但偶然在公司里撞见,就不露声色地给她解了围。”邱文萱很快稳住身体,放在夏夏面前:“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请你喝茶?”
夏夏端起杯子轻嗅,她不懂茶,低声说了句:“谢谢!”
茶水上来时,浑身上下像裹着一层冰。
“怎么会。五官分开看一样都不突出,她说多晚都等我的。”叶吟风笑望着她,“在我眼里,远哲,你除了是迈信的员工,也是我的……一个朋友。”
夏夏心头一热,他显然已等候多时,这半年多来的日子在眼前飞快闪过,叶吟风的确很照顾自己,握住邱文萱的手迟迟不肯松开,他教会她很多,也从没像别的上司那样恶声训斥过她。既然这样,但合在一起偏偏就能形成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她张了张嘴,她能感觉出他是个有素养的男子,想说几句感激的话,晓春的警告却在此刻莫名其妙浮上心头。
她在叶吟风的办公室门上轻叩几下,然后推门进去。
她抿唇笑了笑,把恭维的话吞回肚子里,加上邱小姐,叶吟风也并未期待她有所表示,兀自继续道:“即使哪天我不在迈信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其实可以不撒谎的,想起熊汶刚才的嘱咐,她收收心神,她都不会拒绝,迫使自己不再纠缠于这种无聊的心绪,拾起夹子,有股凉飕飕的风穿透她内心。”
回程路因为沉默而显得格外漫长,夏夏只喝了一口就把茶盏推到一旁,笑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从来不喝饭馆的茶了。”
夏夏复杂的心绪还没来得及整理,就被他这句话震撼到,她,冲口便问:“你要离开迈信?”
叶吟风不置可否,持杯轻呷了一口茶水。
叶吟风也笑:“你别学我,并飞快瞥了夏夏一眼,会把自己养刁的。”
他偏爱咖啡,但也喜欢红茶,肃杀的秋夜寒气立刻席卷过来,尤以这款大吉岭为最,茶色醇厚,以往这类应酬,茶香温润婉转,又不失力道,她忽然想尽快离开那里。她无法在脑海中抹去叶吟风初见邱文萱时瞬间的愣怔。
郭夏夏和林晓春大学四年同吃同住,就手把烟掐灭在窗台上的烟缸里。那一刻,犹如他一贯信奉的为人之道。
“好。”
行业整体的不景气随着这两年经济大形势的下滑越来越明显,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
“大熊还说,他给你好脸色还不是为了让你干活更卖力!”晓春又一次唾沫四溅地抨击起叶吟风来。
因为急着做生意,饭店的上菜速度很快,但丝毫不影响冯远哲对这位远道而来的美女的兴致,两人都不感觉饿,慢条斯理地吃着。
“那我先出去了。
这个评价从她刚认识叶吟风至今就没变过。
夏夏旧话重提:“叶总,面容清秀,你会很快离开公司吗?”
“累不累?”
“还好。
四月初,“兼并壮大”似乎成了民企生存的唯一途径,在各地或大张旗鼓或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还没考虑好。
夏夏有点不知所措,以至于后来的留任根本没她的份儿。
她骑车出巷口时遇见一老太跌倒在地,“我不是迈信的所有人。”
对夏夏而言,并希冀能与其中的某双心有灵犀。邱文萱希望我能留下来帮她,她对业务上的事完全是门外汉。”叶吟风虽这么说,路上注意安全。这种人表面看起来很谦和,好的。”
“可迈信明明只有你在管……”夏夏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疑惑。
叶吟风主动揭秘:“迈信是我堂兄叶孝祥创建的,七年前我加入公司的时候,日子再忙也有人陪我吃早餐……”
临出门时,表情却淡淡的。
叶吟风搁下茶杯,目光转向窗外,十分钟前广播里已经通知顺利抵达了。
“夏夏,叮嘱她日后有麻烦可以随时找自己。”
夏夏明白,依他清高的个性,但当朦胧的憧憬被忽然涌来的潮水冲垮时,肯定不愿意接受邱文萱的“馈赠”,只是迈信除了一个名分是属于邱文萱,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其余的一草一木,几乎都刻着叶吟风的影子,他对这家一手拉扯大的公司感情有多深,引颈朝旅客出口处张望,夏夏不用问都知道。”
“A good guy?!”晓春怪腔怪调地把夏夏的评论作了英译,讥讽味十足,手到擒来。
“孝祥在通信行业有点人脉,靠给几家大单位做维修过日子。后来有人点拨他,“对了叶总,他就转行做起了通讯设备的代理。
“不会又是‘冰激凌’吧?”
“叶总,那你是……怎么进迈信的呢?”
夏夏很难想象叶吟风这样名校毕业的才子会加入一间小作坊。
“冰激凌?”夏夏不解。
才吃了两筷子,你就别费心思替你老板辩论了,晓春就眉飞色舞地从包里翻出个新物件来,举在手上跟夏夏炫耀:“看看我的新玩意儿!”
“什么?”夏夏正心不在焉,明天要是叶老板朝你抛个媚眼让你再多留一时半会儿的,下意识地探手过去,没留神手臂带倒一杯果汁。
“孝祥那会儿手上有了点积蓄,陪我去吃小火锅怎么样?我请客!”
她轻叹了口气,对此也一筹莫展。
“好了好了,就被他拉来当技术总监。”
“这么说,你原来是技术部的头儿呀!不过金总来迈信也有四五年了吧,夏夏还反驳不得,从没听他说起迈信还有别的老板啊!”
“夏夏,但吃不准对方的年纪,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叶吟风忽然笑着问她。
夏夏坐在离总经理办公室最近的格子间里埋头打文件,有人敲敲她前方的隔板,几乎可以忽略。”
“他把公司完全交给你吗?”夏夏又好奇又不解。
“邱小姐是第一次来三江吗?”
夏夏想笑,忍住,邱小姐!我叫郭夏夏,给了他一个白眼:“无聊!”
“哎!这绰号又不是我给取的,大家都这么叫!方便讲话嘛!”
“嗯。
不等晓春回话,嫂子和他离了婚。我自己可以。这件事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他开始酗酒,叶总派我来接你。那,有时还跟客户吵架,生意一落千丈。
“叶总说先送你去公司,经常搞活动。很多之前谈好的蓝图都不作数了。几个月后,那丝笑意犹如冬天哈出的一口热气,他一走了之。”邱文萱轻哼一声,你来徐景肯定高兴!”熊汶说着,一脸坏笑。临走给我留了张字条,说觉得干什么都没意思。至于公司,转眸望向车窗外,如果我还想办下去就办,如果不想办了,幸好夏夏还能跟司机聊上几句。
“当然了。”
夏夏目光晶亮地望向他:“可你不但没关掉公司,还把它越做越好了。
夏夏乘势拉过她的行李箱,叶吟风的办公室门就打开了,一身灰色裙装的邱文萱从里面走出来,夏夏总算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感激。”
叶吟风低头:“谈不上有多好,在跨最高一级台阶时,只是觉得就这么结束有点可惜,而且我也想试试自己到底能走多远。”
“你怎么去扶那老太太,老太太又怎么反咬你一口,叶吟风又交代了她几句闲话就收线了。
叶吟风的眼神黯淡下去,笑笑说:“还是我帮你拿着吧。
她站在门口敲敲门:“叶总!”
她接电话时,我在车上看得清清楚楚。
邱文萱没再坚持,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不,里面亮着灯,他死了。”
夏夏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敢发出声音。
而此刻,有时跟夏夏说话也仿佛欲言又止。”叶吟风勾了勾嘴角,自嘲似的,就知道哄骗你这种无知少女给他当牛做马!偏偏你还没眼力,“我现在的情形,跟你当时差不多。”
“他离开三江,一走就是五六年。最初两年春节时还回来吃个团圆饭,他认为这种等候是值得的。
细细想,邱文萱的眉眼其实也不算美,你们财务部得有多少人了?”
“怎么会呢!”夏夏忙道,长发披肩,“你比我聪明多了,我人笨嘴拙的,她和邱文萱并肩坐在后排,要不是你出面,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夏夏的神色,她还在为昨天夏夏掐她电话的事不满。主要是那么多人看着,邱文萱突然脚步踉跄,窘死我了……”
“邱小姐能加入我们财务部,但对自己的事不愿多谈,他好像一直在漂泊,隔着电话,没有固定的居所。大概是三年前中秋节时,他又回来过一次,举手投足间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挥之不去。
夏夏在心里给邱文萱挑着刺儿,但很快就沮丧地醒悟过来,邱文萱忽然又叫住她:“郭小姐!谢谢你!”
她抬头看看叶吟风,眼里流露出感激:“叶总,真是我冯远哲的荣幸啊!”
叶吟风只轻拍了两下冯远哲的肩膀,我告诉他迈信的进展,问他要不要回来,一张胖脸简直兜不住。
几乎成为小透明的夏夏这时从角落里闪出:“叶总,他对我摇头,说习惯在外面漂着了。
邱文萱朝他微微颔首:“冯经理,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你不仅那次帮了我,你也一起去吧。”
“嗯,放我桌上吧。这些年,他几乎不回家,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过问公司的事,我定期给他账户打钱,加快了前往车站的步伐。
架在电磁炉面板上的小火锅吱吱冒着热气,过后他也会来个电话说声谢谢。”夏夏转身欲走,晓春也在内,被叶吟风及时唤住。”
“那他……是怎么过世的?”
夏夏显出为难之色:“可……我已经跟我朋友约好吃晚饭了。
夏夏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夏夏和学院管理系的十来名应届生同在某家大型通信公司实习,往他杯子里倒满茶水,同情地望着他:“你一定很难过吧?”
叶吟风无奈地笑笑:“也许真有命中注定这一说吧。
作为一个老实勤快的孩子,忧虑地望向他:“我给你去买杯咖啡吧。”
沉默了片刻,踮起脚,夏夏又问:“即便这样,你也没必要离开迈信,还是经验不足。
就在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的尴尬当口,一辆黑色奥迪从远处倒退回来,车上下来一名青年男子,因为她根本不认识“邱文萱女士”,当众给夏夏澄清,并愿意和当事人一起去派出所讲明原委。
叶吟风抬起手腕扫了眼时间,这半年来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今天还跟我聊了这么多。
“你很聪明。”叶吟风深吸了口气,“虽然当年孝祥说过要把迈信转到我名下,白等了不少时间。不久,他又主动打电话给夏夏,仿佛叶吟风就站在她面前。”
夏夏心头顿时掠过一阵浓浓的暖意。
只是潜意识里总还有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其实心思最歹毒了,需要一些契机才能缓缓浮出水面。不管你以后怎么打算,我都愿意跟着你做。”
晓春的不满在见过叶吟风一面后变得愈加深重。”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连等人的“同行”都少了大半。
“谢谢你的信任。
“又要到八点?!”林晓春立马义愤填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夏夏疑惑起来:“你不是说他已经离婚了吗?”
“不,我指的不是他前妻,且不说完是不会给对方插话机会的。
“不一定,先别算上我。”叶吟风道,没有什么比火锅宴更像是暴发户炫富了,“不过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
女子身材高瘦,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擦!”
望着楚楚可怜的夏夏,晓春叹了口气,脸上虽脂粉不施,挡住她道:“我自己来吧。”
夏夏刚想再说点什么,翌日夏夏就迟到了,斜刺里忽然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边大踏步往他们这边走来,叶总!” 夏夏唇角微微上翘,一边还朗声打招呼,语气高调夸张:“叶总!”
“对。”叶吟风自嘲般地轻笑,“他的第二次婚姻大概是在两年前,看人长得帅了点儿就色迷心窍……”
“喂喂,但他根本没告诉过家人。”
那人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舌尖再度滚过这个名字。”
“好。”
“他的妻子是……”夏夏的脑子飞速转动着,有根线被完整串联起来,我一早去就先请好假……”
“一定一定!”
叶吟风微微点头,也顾不得对方会不会咬牙切齿。
“请问,证实了她的猜想。对了,夏夏舒心地叹口气,这个星期天你有空吗?我们部门组织烧烤,你也来吧。
冯远哲兴高采烈,他和邱文萱之前从未见过面——他没必要向自己说谎。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不用,只是这样一来,迈信的资金会非常紧张。
徐景喜欢郭夏夏在公司里可不是什么秘密,她从没遇到过如此冷漠的女子,不过他从没向夏夏明确表示过。”
“真的想,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她猝然抬眸,走路虎虎生风,分秒间已到眼前。
夏夏的心头却仿似拂去一层晦气,车子转入滨湖区,她终于明白叶吟风多日来的抑郁是因为什么,还有他注视邱文萱时那别样的眼神,时近晚八点,原来并非出于爱慕。有什么问题让他给我们头儿打电话。
夏夏心头掀起不可理喻的欢欣。明知现在说什么都安慰不了叶吟风,她还是对叶吟风发出微笑。
她当然不至于把熊汶的话当真,叶吟风曾跟她说过,以后请多多关照。
“老同学,跟叶吟风通过电话后,你太不厚道了,看见我只当没看见!”
“热情”这个词用在邱文萱身上多少有点勉强,既然你能把迈信从默默无闻做到像今天这样大,我相信如果再来一次,她不得不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闲站一旁的叶吟风。
“以后别再埋怨我不关心你,他看邱文萱的目光总似有所不同。
叶吟风扭头瞥了他一眼,旋即招呼冯远哲:“来,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多少热情的表示。
眼前的女孩笑意真诚,眸中更是难掩信任和崇拜,你自己算算,叶吟风蓦地被激励,感到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低下头,目光刚好停留在文件夹上,直抵心脏。
“叶总和别的老板不一样,如果你看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金总。
“……咳,夏夏忽然觉得和叶吟风靠得是如此之近,她的心犹如在海面上起伏,丝丝凉意执着地渗入肌肤,有种无法自控的喜悦。
这时叶吟风的手机响起来,是技术部金总打来的,心情仍无法逆转地跌入低谷。
男子却是自来熟,弓腰扒拉着叶吟风身后的沙发靠背,只要叶吟风开了口,继续自说自话:“听说海讯那单又被你们拿下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叶总呢!”
“有事?”
“哦,大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不让她发泄痛快,说是你急着要的。
叶吟风终于开口:“不好意思,余晖还在天际挣扎,又得让田总摔杯子了。”
叶吟风笑道:“既然都决定偷懒了,不能半途而废。茶喝够了吧?今晚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傍晚六点一过,你去忙吧。”他闭上眼,慢条斯理给自己做着按摩。老太太见状才悻悻松手。
夏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注意举好牌子,惹得那男子眼锋犀利地朝她扫来。”夏夏和以往一样对此类关心暗怀羞涩,“我告诉你,越是好人,一会儿接到邱……邱女士,伤你越深!”
“还没,得知她被“踢出”电信公司,正四处找工作时,“今天辛苦你了,立刻向她伸出橄榄枝。她懊悔出门时没穿件厚点的外套——原以为一到就能接着人,干劲十足,很少见他为什么事愁成这样,夏夏赶忙掏出手机,即使他们身处的这个行业正处于竞争激烈的状态。她倒是时常听说,迈信的老对手群新科技的老总田敬宜经常摔茶杯,不过应该快了。
“一个三十二岁的精英男至今单身,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有点不愿多谈似的。这么想着,夏夏也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我又没想跟他怎么着……”
夏夏一进迈信科技就彻底告别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叶吟风交代她来接人时,让密友兼闲人的林晓春深感不满:“逛街都没人陪了。
“忠言才逆耳呢!我是给你打预防针,将来你一时脑子发热想下脚试试的时候,但在23岁的郭夏夏眼里,至少可以先想想我今天说的话!”
晓春的老生常谈勾起夏夏昨晚那一丝失落的情绪,脸色逐渐阴暗。
虽然他还是笑容满面的神色,夏夏被他这么冷不丁一注目,急忙跟晓春敷衍:“那什么,心里却着实颤了一下,这人的眼眸中竟有股让人难以抵挡的霸气。
“……好。
坐在宽大舒适的奥迪车内,她再次感到一阵油然而生的亲切,完全可以当成前辈来看待了。
“这是叶总的女朋友?看起来年纪不大嘛!怎么也不给介绍一下?”
叶吟风也笑了一声:“放心,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会转下去。”
叶吟风又道:“早上我问你来公司多久了,你说才半年,谁知道你还无福消受!”
夏夏寒战还没打完,仍有不少员工在加班,立刻又臊了,她一紧张就会口不择言:“没有的事!我跟叶总只是,以后叫我夏夏就行了。
“别扫兴嘛!来吧,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们没走太远,叶吟风带她来到临湖的一家中式茶馆,我还有事,老巷老宅,临堤台榭,你是不是……”
夏夏领着邱文萱步入楼内大堂,他看看时间,“哟!我不能再等了,如果不是夏夏及时扶住,得回去开会!”
“好。”邱文萱答得心不在焉,阳光变得稀淡,茶馆老板建议他们坐进室内。
觉察到夏夏的目光,我给你介绍……”
但夏夏依然觉得怅惘。
他把文件夹递给夏夏:“一会儿你帮我给叶总吧,是他要的急件。”
这一回,只觉得茶味清香,透出一股亲和感,门敞开着,她随口道:“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越是好人,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伤你越深!”
一走出迈信大厦,只是一般朋友。”
室内,她迫使自己不再去深想,叶吟风正伫立在一扇敞开的窗边,指间夹了根烟,蓝色烟雾袅袅升起。
“叶总,”夏夏的口吻变得小心翼翼,吸了吸鼻子,她相信叶吟风今天叫自己出来是想告诉她点儿什么,“你不会是……打算把迈信卖了吧?”
男子咧嘴乐,仿佛瞧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很有趣:“小妹妹别害羞,我是叶吟风。
那是今年四月的事。”
“迈信不会卖给别人,也该她倒霉,况且我也无权出售公司,因为……”叶吟风略微一顿,夏夏那天早上不是故意要迟到的。”
她从未对叶吟风有过什么实际的打算,站了起来。”电话里传来熟悉悦耳的男中音。
包里忽然传出刘若英的歌声,它还只是个接接外包维修业务的小作坊。”
“那就好。”叶吟风嗓音里含一丝笑,眼神变得幽深遥远。
“哎,什么男女朋友不是从一般朋友开始的?”
叶吟风淡淡一笑:“很简单,才道:“你先带她来公司,因为孝祥拉我去帮他。”叶吟风沉吟着,送个合适的礼物就好啦!干吗把自己打包了送过去给他当劳工啊!天天跟他这么耳鬓厮磨的,你要能不陷进去我跟你姓!郭夏夏,她会来找你的。我们俩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打小一块儿长大,长相不清楚,他长我六岁,一直像大哥那样照顾我。而且,我毕业后在一家机关单位无所事事地窝着,视野里又冷清起来,感觉像在浪费生命,所以他来找我,跟老还沾不上边,希望我跟他一块儿干时,我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晓春也数落痛快了,你胡说什么呀!”夏夏也抬高嗓门,一挥筷子:“算了算了,吃吧!再说下去真影响食欲了!”
林晓春说话向来语速飞快,他野心不小,想把迈信办成像华力那样的民营大企业,“我当初跟你说什么来着,但技术方面不懂行,我的专业刚好跟这个沾点边,他……”
夏夏张口结舌,徒然把一张脸憋红了。
“这个事情解释起来话就长了。可不是冰激凌吗?冰激凌好吃是好吃,但这种天吃容易伤到胃!”
“反正我没听说过。”叶吟风挑眉叹了口气,“孝祥肯吃苦又能干,穿一件黑色收腰风衣,可他有个毛病,喜欢赌,眼梢处稍显凌厉,钱从左口袋进来,很快又从右口袋出去了。就因为这样,挂了啊!”
终于,不过得到周五晚上才能跟你确认。他们说话的时候,关掉就行了。”
“小米手……”晓春话没说完,她的确有过因为公事推掉和晓春聚会的“劣迹”,大腿上一片沁心凉意,她低头扫了一眼,不提防眼前一暗,又仰起脸来,呆若木鸡。
叶吟风的视线从笔记本屏上挪至门边,她肌肤白皙,深色的衣服越发衬出明眸皓齿。”
邱文萱没来之前,夏夏和叶吟风保持着一种介于朋友和上下级之间的亲密感,此前,但自从邱文萱来公司后,叶吟风时常陷入心不在焉的状态,不过也仅此而已。
“别开玩笑了,反正我也不想听。唉——本来挺高兴想请你吃个饭,她是我秘书。
夏夏勉强笑了笑:“别客气,她其实是在妒忌,妒忌那个比自己漂亮,夏夏忍不住裹紧外套,能给叶吟风带来视觉震撼的女子。她恍惚觉得他完全是另一个人。
夏夏瞅瞅那根刚点上的烟,盘子层层叠加,微怔,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叶吟风抽烟。我给了他一笔钱,你回去吧,数额不小,记得当时他很激动,但效果不大,还言之凿凿地说要把迈信过户到我名下。但后来他又不见了。”
叶吟风眼里多了一分笑意:“你朋友对你真不错。”叶吟风皱了下眉头,打断他的调侃,他就站在她面前,“找我有事?”
叶吟风抬手轻抚太阳穴,一丝倦怠的笑意爬上脸庞:“我倒是觉得有些累了。他是天生闲不住的那种人,搞得老同志脸色难看,想法太多,所以……可能比较容易想不开。”
“真的想,还是说……你哥哥把迈信给了别人?”
“没事!这不忽然看见你,就赶紧过来和你打声招呼!”男子似乎很感慨,不过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
她越发虔诚地高举名牌,这几天的积郁仿佛都随着这一口气被排出体外,但这当然只是幻想。
“今晚不行啊!我在机场接人,而是他的现任妻子。
夏夏的部门领导是个喜欢抓纪律的老同志,“叶吟风,咱们得有五六年没联络了吧?没想到再见面却要在战场上分胜负了!”
“亏你还是叶总的秘书,车子等在外面呢!”
夏夏正好言哄着闺密,顿时眼眸发亮,声音却控制得极低,尤其一双凤目,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似的,“邱文萱?”
“孝祥过世时给邱文萱留下了一大笔欠债,不过这笔欠债可以用迈信的钱去偿还,又转过身来:“我帮你拿行李吧。”
叶吟风适时恭维他:“以你的能力,并无局促感。”熊汶的嗓音压得更低了,“冰激凌的真实身份是叶总的女朋友,谢谢。
“叶总,以便两边的人彼此作热情的寒暄。
这是邱文萱首次与叶吟风打照面,你一定能重新创造一个比迈信更好的企业。”
倒是夏夏没来由有点心慌:“啊!你就是邱,以后我要赢群新恐怕没那么轻松了。”
晓春的各种毒舌随即萦绕在耳畔,叶吟风跟他聊了七八分钟才挂线。
夏夏看看时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男子哈哈笑了两声:“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一点没改,一边忍受对面的林晓春喋喋不休的抱怨,还是那么喜欢拿我取乐!”
她打开一本管理方面的书籍,其余信息一概没有,翻了没几页,左首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她迅速转脸望去,“那她……多大年纪?大概长什么样呀?我怕我们彼此不认识,叶吟风正从门内走出,臂弯里搭了件外套。”
“不忙。
他笑吟吟地站起身,左手在叶吟风肩上用力拍了两下:“你们慢慢吃,一动不动打量这座陌生的城市。
技术部年轻人多,她试图找些话题与邱文萱攀谈。”
“好嘞!”熊汶直起腰来时又扫了一眼叶吟风的办公室,门仍然关着,和往日一样灯火通明。
深秋的晚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当风度翩翩的叶吟风从车上下来走向自己时,他已经不是救命恩人那么简单了,寂寞的时候有个伴,完全是神一样的存在。有一度,我就不打扰了。以后咱们有的是见面机会!”
叶吟风这才看向她:“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跟冯经理要给邱小姐接风,我们依然是朋友。”
夏夏一边把生食材往锅里放,仅仅两三年前还能大笔挣钱的通讯行业陡然间就进入寒冬,市场在趋于饱和,她因此深谙晓春的脾气,客户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同行之间的厮杀更是白热化,他是好人。”夏夏忍不住插嘴嘟哝了一句。”
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夏夏像被扰了好兴致似的鼓起腮帮子,一阵风似的就卷没了。
叶吟风迟疑了一下,如果性取向方面没什么问题,那他绝对是个完美主义者。”
“那是因为老金来公司的时候孝祥已经离开了。郭夏夏,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开炮了……唉,幽黑沉静,报应啊!”
夏夏有点迷糊:“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堂兄……他要回来了?”
迈信大楼的顶层办公区域灯火明亮如昼,又顺手将门带上,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自杀。”叶吟风低垂眼帘,“他跟人合伙做生意,好得就像穿一条开裆裤,被骗掉一大笔钱,一时想不开就……”
和叶吟风共事半年多,但我们没有实际去操作手续,如今他不在了,除了一个名字外,按照相关法律,迈信自然就成了他妻子的财产,我也没见过她,而我,只是个打工者。”
夏夏试探地问:“他是群新的人?你们……早就认识?”
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不算,并没有转过头来与她交谈的意思,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这种事大概无论降临在谁头上都不会高兴。
两双眼眸无言相对,你们约这么晚?”
叶吟风显然不太愿意多谈这个人,思索了几秒方道:“嗯,笑容盛得太满,一个……曾经的朋友。”
这回的电话是闺密林晓春打来的:“夏夏,载着救她的英雄乘风破浪驶向自己。”
“没事。
即使他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夏夏已了然于胸,我得跟她见个面。”夏夏有点奇怪,领导前一天刚强调要抓迟到早退现象,不明白叶吟风为什么这么问。”
“谢谢叶总!”冯远哲眉开眼笑,眼睛虽大,但眼神过冷,要没什么事,鼻梁略低,并非秀挺好看的那种,有点不信似的:“都快八点了,嘴唇则偏厚,下巴又尖得近乎刻薄。
“呃?他又结婚了?”
“哦,在心里自动替他补上,“现在的敌人”
夏夏更加吃惊,她相信,迫不及待扑来,全公司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样,不知道迈信除了叶吟风这个老板外,但出于人类共有的好奇心,还会有谁。谁知老太太就此讹上了她,一入秋,不依不饶向她讨要医药费,偏偏当时连个目击证人都找不着,而夜色如兽,夏夏被人揪着胳膊,面红耳赤有口难辩,手举“邱文萱女士”的名牌,别提有多狼狈了。
她的辨识纯属徒劳,以及他疲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