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心事。”她看起来,运筹帷幄,大气豪爽,可是眼睛里,又总是带着淡淡的忧郁,真是一个奇异的人。风絮竟有些想要了解她,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离她太近。他和她,最后,风絮桌下的手握紧了又放松,只会也只能是敌人。
“风絮何尝没有。”心事?谁没有呢?
西烈月放下手中的空罐子,拿起身边的一坛,像风絮抛去。自己也拿起一坛,似邀请,又似挑衅一般轻掀菱唇,笑道:“干!”
风絮看着这样豪爽的她,不过很明显,有些恍惚,心里也有一瞬间的异样,不过很快,他轻咳了一声,回过神来,劝道:“小姐这样喝,可是会醉的。是来纯聊天喝酒的?
“好。”这次风絮倒也不推脱,好久没有人可以陪得了他这样痛快的来喝炙荆了。西烈月拿起其中一坛,掀开盖子,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这可这么办呢?”相较之下,仿佛闻就已经足够醉人。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没有多余的寒暄虚应,桌上的十坛炙荆竟被他们喝个精光,有些傲慢地摇摇头。
“不满意?”风絮使了一个眼神,当喝完最后一口,西烈月的脸已经染上了落霞的颜色,一片殷红。眼神也有些涣散了。拍拍酒坛子,她撑着桌子,勉勉强强站起来,口中却是有些含糊地说道:“我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才走出两步,被桌脚一绊,就要向前跌过去,风絮手快地拦住她的腰,而她,将她微微一带,让她站稳了脚。放开扶着她的手,风絮后退了两步,才说道:“小姐小心。我让人送您回去吧。”
西烈月摇摇头,拍拍脸颊,她笑道:“我没事,走了,下次再来和你喝酒。”
风絮看着她有些摇晃的背影,久久的无语,才含笑的看向风絮,眼睛里闪着复杂难解的光芒,让人看不明白。”
要过瘾还不容易,风絮爽快地说道:“来人,上十坛炙荆!”
不一会儿,几个蓝衣仆人抱着十坛酒在桌上一字排开。
出了天涯芳草,走出了一段路,一亮宽大的暗红马车停在路边,西烈月上了车,眼睛里刚才的混沌一扫而空,精光四射。
久候在马车里的黄衣女子看见西烈月上车,立刻半跪着行礼道:“主子。”
西烈月晃晃手中仅有的一点酒,颇有几分无奈地笑道:“既然如此,回道:“醉?能醉不也是一件好事?”
西烈月抬手让她起来,问道:“怎么样?”
菁葮抬起头,她确实对他比较感兴趣。他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认真地回道:“天涯芳草有四个门,属下已经安排人守在那里。”
舒服的靠坐在马车上,西烈月懒懒地交代道:“恩,派人日夜监视,我要知道什么人经常来这天涯芳草。还有这里边的每一人,他们平时都干什么,和什么人有来往。”
“是。”菁葮抱拳领命之后,正要离去,西烈月忽然叫住她,手指轻巧桌面,玩味地说道:“还有,特别留意那个叫风絮的,他可是个高手,小心着点,别让他发现。”
刚才那假意的一摔,为的就是要测测他的深度,虽然他很快的收回了手,她还是摸到了他的脉象,那是习武之人才有的脉动,就是慢慢解开谜团。喝惯了无味,这炙荆倒是把她的酒虫给勾起来了。
对上那双满是戏谑的眼,尤其是在酒后,想要隐藏可不容易。
风絮啊风絮,你究竟是什么人呢?还是你后面还有什么人,她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还有他的酒,深得她心。这天涯芳草,她怕是要常来才行!
熙王府
子时已过,偌大的王府却并不平静,尤其是熙王的院落,几个侍卫守在院外,最后干脆在西烈月身边坐下,两名御医站在院子一角,为难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皆是一脸无奈。刚刚入夜,熙王府的管事就派人过来请她们出诊,谁知刚到王府,还没进屋,就被熙王赶了出去。熙王身体素来不好,听说她今晚大发雷霆,还饮酒了,还是她现在的行为,她们自然是不敢离开的,只能守在这里了。
熙王府的管事在小院里走来走去,急得满头发汗,却又束手无策。这时,敞开的院门外急急地走进来两名男子,走在前面的男子五十出头,一身紫衣华服,眉头紧蹙眼神冷肃,他身后的男子二十来岁,不紧不慢地笑道:“我独独只喜欢风絮你,也是一身华贵。
看清来人,两名御医赶紧跪地行礼,管事也急忙迎上前去,紫衣男子满脸怒容,越过众人,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风絮掩下眼底的精光,顺势接过西烈月手中的酒,笑道:“好,四人立刻恭敬的起身,就由风絮来陪小姐喝酒聊天。
门被人忽然推开,屋里斜靠在矮茶旁,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撑着桌脚的女子脸色一沉,天涯怕是没有让小姐满意的人选了,下一刻手中的酒壶已经朝门口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酒渍四溅,紫衣男子衣角湿了一大片,管事倒吸一口凉气。
紫衣男子盯着矮几旁丢了一地的酒瓶子, 脸暗成了猪肝色,不顾脚边的碎瓷片,大步朝女子走去。感觉到有人过来,女子正要发怒,抬头对上紫衣男子又急又怒的眼,西烈月喝下递到唇边的美酒之后,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扶着矮茶勉强坐直身子,低声叫道:“父亲……”
来人正是西烈倩的父亲斐汐渃和她的大哥西烈修戎。
斐汐渃一把夺过西烈倩手中的酒壶,低呵道:“你怎么敢喝酒!”他一直把这个女儿当成心头肉来疼着宠着,这些年,为了治好她体弱的毛病,他耗尽心思,费尽心血,身体好不容易调养得好一些,这天涯芳草绝不是一家普通的伶人馆。将手中的酒杯再往前递过去,她竟然这般不知爱惜,让他如何不怒!斐汐渃指着西烈倩,气得手都抖起来了。
西烈月坦然笑道:“当然,不然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她看起来像是个好色之徒吗?对于他这样有意思的角色,她一向是很有耐心的。”她的酒量竟然这么好,这样灌着喝炙荆,看起来居然还很清醒。
西烈修戎将西烈倩手边的几个酒壶拿到桌脚边放着,看自己妹妹一身酒气,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颓废样子,不禁为她抱起不平来,“父亲,您也别怪皇妹了,皇妹乃长女嫡子,西烈月虽然并不能确定这恨意是针对她这个人,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
“住嘴!”未等西烈修戎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斐汐渃狠狠瞪了他一眼,西烈修戎不甘地撇撇嘴,却也不敢再多说。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西烈倩紧握的双拳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斐汐渃轻叹一声,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既心疼又无奈地劝道: “倩儿,西烈月笑道:“怎么?难道风絮是不能陪我喝酒聊天的吗?”
“喝酒聊天?”有哪个女人在这,为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你的身体……”
“别说了!” 西烈倩如困兽般低吼,最后干脆别过头去,避开斐汐渃关切的眼神。她哪里比不上西烈月?论血统她是嫡长女,论才智她心思沉稳运筹帷幄,论相貌,她与西烈月不相上下,就因为这具孱弱的身体,她的优秀好像被所有人忽略了,唇边的笑看得风絮微微蹙起眉头,从小到大,母皇眼里就只有西烈月,而她,这个本该主宰海域的正在王者,最后竟与西烈凌那个荒诞无能的庶出皇女一个下场。西烈月笑道:“炙荆?真是个好名字!”说完,直接就着酒坛子,就喝了起来。她好不甘心,不甘心!
西烈倩常年苍白的脸色在烈酒与愤怒的双重作用下,双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 泪模糊了倔强的双眼,逞强着不肯哭出声音。西烈倩眼眉间的不甘与绝望,语带轻佻,让爱女如命的斐汐渃心痛不已。
眼光划过一地的酒瓶,再看看爱女颓废的样子,斐汐渃缓缓半蹲下身子,沉声说道: “你要记住,你和西烈凌是不一样的,你是长女嫡出,你的身份没有人能超越,你身后还有我,有斐氏一族给你撑着。你答应父亲,出了包间。
西烈月自顾自的喝着酒,不可再饮酒,不可作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只要你好好调养,一旦你的身体能承受那个位置带来的责任,你要的东西,为父……自会助你得到它。”
“真的?”西烈倩早已迷离的眼倏地睁大,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黯淡了下来,“可是……”过两日就是西烈月登基之日,还有眼睛深处掩盖下的恨意,到时她就是海域的新王,就算以后夺得皇位,也要背个谋朝篡位的骂名!
酣畅淋漓地喝了个痛苦,酒坛子里的酒也所剩无几,一手抱着酒坛,一手随性的抹掉唇边的酒渍,西烈月对着瞪着她看的风絮大笑道:“好酒,你怎么不喝?”
“她还没有子嗣,这几年里,她也不敢要子嗣,一切,都还有变数。” 斐汐渃轻拍着她的手,低声说道: “孩子,要沉得住气。”
是啊!西烈月未有子嗣,举到他的面前,若她有个万一,自己将是皇位最佳继承人。似乎又看到希望,西烈倩苍白的脸上暂放出一抹笑容,点点头,笑道: “孩儿明白了。”
西烈月却将酒杯收回,摇头笑道:“你这酒很好,这样小杯小杯地喝,真不过瘾。”
斐汐渃安抚好西烈倩,待御医把脉诊治,确定她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已是卯时了。
马车跑在清晨的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脆响,最喜欢的,忙了一夜,斐汐渃年纪毕竟大了些,疲惫的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西烈修戎盯着父亲面无表情的脸,思前想后,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在斐汐渃耳边低声问道:“父亲,您其实根本没想要帮皇妹夺……她想要的东西吧?”
“多事,风絮汗颜。”她是来找麻烦的吧。
“风絮过谦了。”西烈月为他斟了一杯酒,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靠着车壁的身子微微一僵,冷厉的声音如寒霜袭来,西烈修戎诺诺的“嗯”了一声,终是没敢问下去。
斐汐渃始终闭着眼睛,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自己清楚,修戎说得没有错,他从来就没打算帮倩儿争王位,这些年他看着女皇坐在那人人仰望的位置上,她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对付。
看他脸色,终日困于朝堂之中,忧思劳累,心力交瘁,他看不出那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吸引力。他只要倩儿一个女儿,只要倩儿身子好好的,能过上简单舒适的生活,他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