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刑警，像这样案子该怎么破？从哪里入手？”刘宛泽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别客气，指点指点！”
“刘队太谦虚了，破毒品案，我们没你们有经验。”
“小秃被杀，不是命案吗？”
“是，由戴队他们刑警去破。”
“可是，这个案子特殊，禁毒和刑警交叉，我们破我们的，他们破他们的，不是禁毒支队抢功，是禁毒工作的需要。案子我们抢破，局里把功记给禁毒支队不是。”
“那是，那是！”
“谁说禁毒破不了大案，我们破个有影响的案子给大家看看！”刘宛泽几分赌气道，“找到大东子是关键。”
根据旅店老板回忆，画像专家画了像，媒体上、大街小巷张贴了，但没什么效果。
“是不是画得不像啊？”翁力说。
“旅店老板是我们迄今为止找到的见到大东子记忆最深的人，在他的旅馆住，见过面说过话，不会错。”刘宛泽说，“我看去请示明局，用重金悬赏，大概能出效果。”
“是个办法，”翁力说，“恐怕真的和刑警他们冲突，他们肯定也采取此方法找大东子。”
“也是，我请示完明局再说。”刘宛泽说。
“大东子还有什么线索？”翁力问。
刘宛泽说小秃提供上线叫大东子的人信息很少，他说：“我想还是通过吸毒者找毒贩，大东子的下线不一定只是小秃一个人。”
“有道理。”翁力赞同。
“全队行动，拉大网……”刘宛泽说。
一套方案拿出，决定由翁力在大会上公布。翁力讲了行动方案。
“大家议议这个方案，各抒己见。”刘宛泽说。
干警对这老一套的做法没提出异议，觉得没什么新意，会场沉默，两位队长各想心事，到底想的什么没人知道，反正他俩都在想。
“没什么意见，按部署的执行，散会！”刘宛泽说。
干警陆续离开会议室，刘宛泽叫住翁力，说：“翁队，你过来。”翁力随他来到办公室，他问，“你看今天的会议气氛？”
“有点冷，大家的情绪不高。是什么原因呢？”
“没成果。”刘宛泽说禁毒没有大成果，重量级的毒贩未抓到一个，破获的毒品案都很小，有的充其量是抓几个吸毒者，“小秃是很好的线人，根据他的情报，大东子浮出水面……正当大家兴奋的时刻，小秃被杀，当头泼下凉水，不，冰水，不是一盆，是一桶。”
“这件事影响那么大？”
“能不大吗，几年里没破大案，刚刚有大东子线索，结果线人出事。”刘宛泽假设道，“如果是毒贩所杀，我们受到挑衅，受到毒贩的挑衅，大家心里怎能舒坦？”
“刘队，小秃被杀原因到底是什么？”
刘宛泽表示难以确定，说：“刑警队在破案，目前没有进展。原因可能很复杂，一时难以昭然。”
“需要鼓励一下士气。”
“气可鼓，不可泄。我一直在想鼓舞的方式，单靠鼓与呼不成，最好打一个漂亮仗。”刘宛泽重复一句话，“我一直在想！”
一直在想，现在还未想出。翁力关心地说：“刘队眼圈发黑，休息不好，注意身体啊！”
“唉，内外交困。”
“噢，怎么啦。”
“我儿子……”
“你儿子湾湾的腿……”翁力问。
湾湾的腿伤一天天好起来，现已经出院回家调养，刘宛泽说：“我请了名保姆照料他。”
“是啊你没时间，小益也忙。”
唉！刘宛泽轻轻叹息一声。
“你们早点儿结婚，共同抚养这个孩子。”翁力说。
刘宛泽情绪迅速低落下来，说：“问题就出在这孩子身上，不好办啊！我们俩的事成葫芦，瘪葫芦说不一定。”
“这话怎么讲？”
“小益对湾湾跟我一样，爱这个孩子，但是，她的父母则不然，拿湾湾当条件……锛（卡）到这儿啦。”
“两位老人极力反对你俩抚养这个孩子，总该有些原因吧？”翁力问。
“有观念的东西，有……关键一点，湾湾是毒贩的孩子，他们对毒品深恶痛绝。”刘宛泽说。丁小益有一个弟弟，死于吸毒过量。两位老人恨毒品，恨毒贩，连同毒贩的孩子一同恨了，“一时转不过弯来，没办法，等，只好等。”
“等到何时？”
刘宛泽现出无可奈何。
“刘队，你为这个孩子付出太多。”
“有一点儿良心的人都会这么做的，杨树林临死前望着你的眼睛，是颗集束炸弹，轰毁你！心愿未了，用生命最后一丝力气祈求你照顾他孤独无助的孩子……”刘宛泽的话有些感动人，“湾湾的父亲是我们的线人，因为我们做事而死，我们不帮助他谁帮助他。”
四
“明局，”康秘书进来，“刚接到市委宣传部电话，李部长带人到咱们局里来，说找你。”
“说没说做什么？”
“没有。”
“你准备一下，在小会议室吧。”明天罡吩咐道。
秘书去做接待准备了。明天罡想宣传部长来做什么，通常情况下，部长有什么事会通知公安局长到部里去，市委常委级别决定明天罡去见他。部长李硕毕业北师大，刚从省出版局副局长的位置调来，做三江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才三十六岁，可见前途远大。
宣传部长带人到公安局来，应该与宣传有关，明天罡拨通一个电话，问：
“郎多，你在哪儿？”
“处里。”郎多答。
“李部长过来，你别动，有事我通知你。”
“是，明局。”
明天罡让宣传处做准备，开宣传类座谈会什么的，得处长郎多参加，需要情况让他介绍。
“明局，他们到啦。”康秘书进来说。
“部长带哪些人来的？”明天罡问。
“电视台任炳政台长，和宣传部宣传科呼科长。”康秘书说，“我简单问问，呼科长说部长来落实一部电视剧的任务。”
落实电视剧任务到公安局来，走错门槛了吧？明天罡一脸的茫然，基层部门就如一根针鼻，上级各部门千条线都要从此穿过，相关不相关，宣传部长要来穿的哪根线呢？
“我们去会议室。”明天罡不能让部长等自己，进门向领导打招呼道，“李部长。”
李硕肩膀端得很直，是故意姿势还是与生俱来，官架子这种东西还真不好说。一种表情、一种坐姿都可以透出官气。在机关大院，你看到袖子不伸披着风衣，端平两肩，头昂一些傲视的人，不用问一定有个纱帽翅儿──科、处什么长。部长朝公安局长点下头。
“任台长。”明天罡必照官场规矩做，与人打招呼从职务高到职务低，随部长来的人，一个都不能落下，“呼科长。”
“明局。”呼科长年轻，急忙站起来，重要的是公安局长级别比自己高，回敬道。
“天罡局长，有一个特别任务要落实，炳政台长也来了，我们共同研究。”李硕部长语气平和，吐字清楚，每个词听来水洗一样清晰干净，“呼科长先讲讲情况。”
“那我说啦，部长。”呼科长再次请示。
李硕部长微点下头。
“部长让我讲，我就讲讲。”呼科长开始介绍。
红豆影视公司，计划拍一部反映禁毒警察生活的百集电视连续剧《卧底》，选中了三江市，自然环境与剧本描写的相似。市电视台在白狼山建有三宝影视城，拍过一部风土人情剧《三宝传奇》，收视率不怎么高，以后三宝影视城便闲置下来。几亿元投进去，白白地闲置太浪费。三江市政府几次研究，最后定调“引凤入巢”，市文联、文化局、市电视台各自发挥自己的优势，与全国影视制作单位联系，直白地讲拉来人到这里拍电视剧，一旦有一部上央视黄金档热播，白狼山的三宝影视城走红……主抓招商引资的毕副市长──三江市常务副市长，率队南方招商，招来了红豆影视公司，他们决定电视剧《卧底》在三江拍，先拍五十集，秋天开机，抢在枫叶红了的季节。
呼科长介绍完，说：“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明天罡听得一头雾水，一家影视公司来三江拍摄电视剧，与公安工作有什么直接联系。
“炳政台长，你讲讲进展情况。”宣传部长说。
“一个令人兴奋的项目……”电视台长任炳政张嘴的调子很高（不是指声音），他说，“电视剧的开拍，尤其后期播出，给我们带来两个效益，它能提升三江在全国的知名度，另个是经济效益，剧组给我三宝影视城租金一百万。”
康秘书偷看公安局长，他也糊涂啦。这是什么会？他不知如何记录，抓不住要点。明天罡低头喝水，始终喝不干那半杯子水，看得出受无聊煎熬。
“我多说几句，”任炳政激动，面孔红润大放异彩，他说，“拍的是禁毒剧，歌颂出生入死的缉毒英雄，我们的警察参加演出，顾问挂上我们干警的名字，那是啥效果啊！”
到此明天罡听出点儿沾边的事儿，但是他心里并不认同电视台长的讲话，什么话都要听下去，场合上有很多毫无意义的话要听，勉强出微笑也要听。
“时间的关系，我简单说这些。”任炳政终于结束讲话。
“天罡局长听明白了吧？”部长开始讲话，并不啰嗦，直奔主题道，“剧组提出一个要求，由于是涉案剧，需要一两个顾问，开机后还需一些干警参加拍摄，天罡局长要支持哟！”
明天罡小心翼翼，这是对市委领导的表态，需要干警，即使需要局长，也无条件可讲，他道：
“我们听部长的安排。”
“制片人，是……”李硕部长侧头向任炳政，他忘记姓名，电视台长急忙说，张俊池。宣传部长接着说，“制片人张俊池近日过来，具体需要哪些人，他再详细跟天罡局长谈。”
“支持。”明天罡说。
“到这儿吧。”李硕部长起身，带人走啦。
明天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脑子很乱，宣传部长走啦，电视剧的事水渍一样留在头脑里。真正的缉毒已经使他身心疲惫，“捕蛛行动”的每一步行动都需要他慎重考虑，精心布置，哪里还有精力参加什么电视剧的拍摄。
康秘书送一份文件让局长签署，站在一边等候签字，他说：“还有个情况没说。”
“什么？”
“呼科长说这部电视剧市委宣传部参加合拍，部长没讲。”康秘书说完，拿走文件。
真的得参与了，市委宣传部参加合拍，肯定号召有关单位支持，而且要全力支持。
明天罡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从纷乱的思绪中将重要的东西──他秘密指挥的捕蛛行动--抽出来，任何事情压不倒它，这件事太重要了。但是，脑子里老是蹦出来的还是电视剧，它在他面前狂魔乱舞，干扰你无法寻找别的。试着赶走他不想要的东西，不成，它太赖，粘着不走，头脑给它搅和得一团糟，成了一团乱麻。他想到郎多，叫他过来。
“明局。”
“郎多，”明天罡讲了李硕部长的来意后，说，“拍电视剧，要我们警察参加。”
“我们这么忙，哪儿有时间啊！”
“价钱是不能讲了，要求必须参加，常委部长的指示啊！”明天罡说，“剧组需要一个顾问，派一般干警去，部长要怪罪我们不重视，派谁去呀？”
“明局您的打算呢？”
“我想只有派你去。”
“我？做顾问？”
“你是宣传处长，处里就有一个影视组，也算跟影视沾边儿吧。”明天罡说重要的两条，局里派一名宣传处长去当顾问，应付市委的官差说得过去；郎多到任，大部分精力投到秘密任务上，人很少在处里，长此以往容易引起怀疑，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去给影视剧组做顾问，又不是天天呆在剧组里，那样有时间去执行特殊任务，“宣传处的工作暂由副处长去做，你去做顾问。”局长把顾问两字说得语气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