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孤注一掷
当夜李靖、李绩等六人便召集众将入帐商议。
李靖面色铁青,猛地伸手一拍椅背,怒喝道:“难道几没有人能够将这武器给破坏掉吗?”李道宗眼皮一翻,低声道:“开什么玩笑,这东西是什么我们都没弄明白,怎么去破坏?”李靖内功深厚,自然瞬间便听的一清二楚,脸色不由更加铁青,怒道:“李道宗,你说什么?”
李道宗心头大怒,正要站起怒骂,还好柴绍在旁,赶忙一拉他手臂,他哼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坐在椅子上。一时帐中安静了下来。
李绩在众将之中看了看,转头问道:“穆将军呢?他素来心智矫健,说不定有什么办法。”歹火刀在侧一拱手,闷声回答道:“老姜死了,步兵团和弓兵团的损失都是不小,将军他去安排后事了。”他言语沉闷,显然因为姜震惨死,让他极为伤心。
李绩见李靖面色不豫,叹了口气,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办法么?”卫孝节迟疑道:“此件武器我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更加不知道这破法了……”李靖虎目含怒,陡然拍桌而起,怒道:“堂堂唐朝名将,竟连这么一件武器也收拾不了,传来出去,这还算什么大唐盛世!”
帐内寂了寂,忽听帐外一声喘息道:“我有破法。”此言无异于旱后春雨,众将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帐门一掀,穆笺卓由陈卿扶着,踉跄地步入大帐之内。在众将目光中,穆笺卓单膝跪倒在地,低声道:“我军伤亡惨重,请元帅许我戴罪立功!末将愿意破此武器。”
李靖沉默片刻,淡淡道:“可是你的伤……”穆笺卓抱拳道:“请元帅许可,这些小伤,不足挂齿。”李靖目光扫了扫帐内诸将,长眉微微一挑,迟疑道:“可是……”穆笺卓蓦地一抱拳,沉声道:“末将愿立下军令状!”
李靖微微一沉默,叹道:“好吧,你要多久时间可以破去此物?”穆笺卓心头早有打算,当即沉声道:“只需十日,在下必定可以破此武器。”李靖点点头,沉声道:“立下军令状,去吧。”穆笺卓一抱拳,签下一旁由李绩写的军令状,对众人一拱手,由陈卿扶着出了大帐。
穆笺卓回到帐内,便立即召集了歹火刀、郭凌涛、宋天、朱石、荀临、陈卿、度素、黄崖、蛮拓尔九人入帐商议。
陈卿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了十几张纸张,分发给众人,缓缓说道:“这弩名‘天雷刺弩’,那红光名叫用‘硫磺影箭’,此种箭内隐硫磺,触气即燃,而且威力极大……”荀临浓眉紧锁,忍不住问道:“那么冰雷子以前为何不用?”
陈卿默然许久,伸手抚了抚额头,叹道:“此弩为地狱的大门,硫磺影箭是地狱的魔鬼,此弩初成之际,造者深感其怖,立下毒誓,若非生死关头,决不使用此弩,否则将丧生于弩下。”朱石双拳紧执,冷冷问道:“那后来呢?”
陈卿叹了口气,双目之中泪光隐闪,喃喃道:“那人,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的誓言之下,惨死之状,见之欲吐……”歹火刀与姜震为数十年的老友,闻言忍不住猛地拍桌而起,怒喝道:“他妈的,讲这么多废话有个鸟用,到底能不能破坏掉这个鸟弩?”
陈卿沉默片刻,叹道:“我祖父临死前说过,他造出此炮,已是天地不容,苟活数载,已幸哉!”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穆笺卓讶然道:“什么,陈卿,这炮弩是……是你的祖父所造的?”
陈卿微微颔首,叹道:“不错,将军,此弩凶煞无比,若无破法,近者皆受其煞气所侵。”穆笺卓缓缓摆手,道:“你有破法么?”
陈卿见他神色坚决,便知道他心意已决,当下微微一叹,淡然道:“五行之理,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众胜寡,故水胜火;水能克火,火多水干火弱遇水,必不熄灭,我们要想击溃此弩,必以水攻之。”
穆笺卓皱了皱眉,道:“水善变,何法可破?”
朱石忽地问道:“为什么水善变?”穆笺卓一怔,尚未回答,已听陈卿苦笑道:“你没听过,女人是水做的,而女人是善变的,故而水也是善变的!”蛮拓尔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众人俱是忍俊不禁,也齐齐笑了出来。。
如此一来,帐内气氛稍稍缓解。
穆笺卓笑了几下,略一正色,道:“说吧,有什么办法?”陈卿笑道:“木生火,且金克木,而且金生水,故而欲克此火,必以金对之。”他瞧见穆笺卓神色,心头一跳,忙道:“将军,此行之险,非能以平常论之,你还是……”
穆笺卓缓缓摇了摇头,仰目看向天空,傲然道:“不必说了,倘若天命如此,我只有兵行险招,不过我大事未了,还不想就这么归了天!”
穆笺卓霍然起身,道:“陈卿,你暂待副将军之职,代我处理军中事物,度素,你则担当文书一职,若有细琐之事,亦或元帅有令,便推说我不在,歹火刀、郭凌涛、宋天、朱石、黄崖、蛮拓尔、荀临七人听令!”
七人齐齐站起身来,倏地抱拳平胸,朗声道:“听候将军调遣!”穆笺卓胸口一热,朗声道:“你们七人整顿各自的营地,骑兵队损伤最少,扎营在突厥与我军之间,帮助防守,朱石的步兵队损失最大,扎营在全营最后,荀临,你带着飞弓团在阵中,随时辅助,如有不服的人,一定要先行安抚,实在不行,可以军法斩之。”
他交代完毕,缓步走出帐外,看着天空繁星,心头忽地烦躁异常,不由脱口吟唱道:“剑钝刃乏由人折,盾锈甲枯惨为撕。怒尽藏心中!先朝忠与君为臣,后朝耳螽聋不闻。叛教子,何以惧?天败金凤海擒蛟,谁与争锋!”念道后来二句,声音陡响,震彻繁星。
度素听出他话语间的凌厉杀意,身躯微微一震,喃喃道:“天败金凤海擒蛟,谁与争锋……”陈卿长叹一声,对穆笺卓一拱手,肃然道:“我陈卿今代表全军,请将军必定回来。”穆笺卓笑声一滞,苦笑道:“你认为我回不来了?”
陈卿背后衣衫尽湿,摇头道:“不……不是的……”穆笺卓沉默了良久,忽地一声长笑,傲然道:“死又如何?活又如何?生死不过转瞬,枯荣不过弹指,哈哈!”言罢,他也不再多言,长衫凌空一振,长笑声中,破衣而去,空留漫天长笑,许久不散。
清风拂月,大漠的铁血是江南柔情的反衬,半人高的沙坡上,一袭蓝衣在其上凛动。
穆笺卓凝望着那突厥大营,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的目光在突厥的营地中扫视了一下,发觉只有数名突厥士兵站立在营地门口,“天雷刺弩”端端正正的立在营地的中心。瞧见这番景象,穆笺卓不由皱了皱眉,沉吟半晌,若有所悟。
这弩看似放置十分无意,仿佛极容易被人摧毁,但是只要熟悉九宫之辈,便能够看懂此弩放置中的玄机:此弩放置于营地中心,东面便是冰雷子的营帐,西面便是一条笔直的大路直通营口,但四周皆为突厥士兵的营帐,来者除非轻功卓越,否则极难一击即走,况且大路之上沙石四布,皆以九宫布置,入易出难。
他沉吟半晌,用剑柄挑起一坛酒,他来时仅带了“沉骨剑”、“无妄神刀”和二坛酒,当下大摇大摆地从隐身处走了出来,向着突厥营地的大门中走去,突厥士兵瞧见他突然现身,纷纷跳将上来,举枪欲杀。
穆笺卓一身武学傲视武林,如何会惧怕他们,随手凌空一指,那些士兵皆被他点中穴道,纷纷摔倒在地上。他快步走至那“天雷刺弩”旁边,目光冷冷一闪,大马金刀地坐在那机器上,拍开酒坛盖子,仰头即饮,那酒纯香无比,一时酒香四溢,飘逸半空。
他仰头饮了三口,扬声长笑道:“冰雷子,少在那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给老子滚出来!”他这一声长笑,笑声如若苍雷一般,在半空响了三道,就在第三道苍雷将熄之际,冰雷子道袍白衫,笑吟吟地从自己的大帐中缓步走出,随他走出,上百名突厥士兵蜂拥而出,将二人围在了人群之中。
冰雷子步到穆笺卓面前,双目在四周扫了扫,一丝疑惑隐隐闪烁。穆笺卓眼力极尖,立马便瞧见了他那一丝疑惑,当即冷笑了一声,大笑道:“冰雷子,你那对鸟眼少乱瞥了,今天就老子一个人来了。”冰雷子目光一凝,轻嘿道:“穆将军,好胆识,敢单身入我突厥大营!”
此时穆笺卓一坛酒已饮尽,猛地将酒坛扔破在地,冷笑道:“你突厥营地又非什么龙潭虎穴,除却你冰雷子,试问全营何人能当我穆笺卓惊世一击?”冰雷子神色微微一凛,心知此言确属事实,只得嘿嘿一笑,默然不语。
颉利就在人群之中,瞧见穆笺卓张狂无比,忍不住怒道:“军师,快把他给我……”话语未尽,众人便觉目光一花,随即便闻“啪啪啪”清脆三声连响,颉利脸上已经显现出三道巴掌印,痰中含血,转了几旋,轰然倒地。
冰雷子双瞳微微收缩,穆笺卓这一动快若闪电,他也只看见一道灰影微闪,正沉吟间,便听穆笺卓冷笑道:“老子最讨厌的,就是打断别人说话!”冰雷子瞧他全身气势,神情又是骤然一凛,暗忖道:“这几日未见,此子的武功,竟似乎又高了几分……”念及后处,心觉绝不能再留此人,双手缓缓向腰际刀柄摸去。
穆笺卓眼底冷芒微闪,冷笑一声,傲然道:“冰雷子,用不着偷偷摸摸的,要打便打!”冰雷子轻轻一笑,道:“将军此言,似是已将生死致之于事外了么?”穆笺卓闻言微微一哼,微笑道:“老子大事未了,还不想死,道长不妨猜猜,我是否已到此等境界?”
他的话语模凌两可,冰雷子眉宇陡然一扬,轻哼一声,步子一挺,转瞬笔直飞上。穆笺卓一声长笑,抓过一旁第二只酒坛,笔直向他掷去,长笑道:“此等趣斗,若无酒助之,岂非无趣?”冰雷子怒哼道:“好小子,倒不怕死!”
当下他侧步避开,掌若繁星,时似流星挂空,时似天陨坠地,气势宏大,刀势豪放,一时刀掌双合,威力无比,穆笺卓匆匆接了三招,便已是不敌,心头大惊,不由暗忖道:“好家伙,敢情他以前是没用全力么?”
他却不知道,冰雷子此套刀法,乃是他自创的。冰雷子身怀仇恨,深居大漠,久无对手,无聊之余索性以天地为敌,久而久之,竟然被他悟出这套刀法,取自天地宏伟,繁星孤月,皆化刀内,威力自是不凡。
穆笺卓方才转念,气息稍露破绽,高手相战,岂容片刻分神,冰雷子双刀一振,已然横扫抹上。穆笺卓见来刀甚快,无奈举剑硬挺,刀剑一交,穆笺卓虎口发热,长剑顿时脱手飞出,但是“沉骨剑”何等锋利,冰雷子全力一击,竟反而被斩断刀锋,险些断指,幸好他临时后跃一步,方才躲去断指之祸。
一旁一名弟子瞧见他双刀被断,急忙扔过一柄弯刀。冰雷子足尖点地,凌空跃起接过弯刀,穆笺卓一剑刚横,就见他刀影乱舞,向着他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
这二人均是当世高手,冰雷子已是初入皇级,穆笺卓则已是天道后期,二人速度皆是快如闪电,一旁众人瞧去,只能瞧见两道人影来回纵横缠绕,灰芒紫光,呼啸凛冽,让人望而生畏。
战了许久,穆笺卓已经渐入下风,他虽然已到天道后期,但是冰雷子毕竟是皇级,二人实力虽只是两个阶段之差,但是实力却已经差的是十万八千里,二人缠斗了百余招,终究穆笺卓一招失误,被冰雷子一掌拍中胸口,口吐鲜血飞身出去。
冰雷子一步站定,见穆笺卓倒地喘息,沉思半晌,确信他已是油尽灯枯,冷笑一声,接过一侧弟子递过的长刀,缓步走去,冷笑道:“好小子,你终于栽在我手里了……”穆笺卓一声苦笑,若非他此刻功力不济,如何会被冰雷子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