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山河崩碎
看着陈卿熟悉的面容，穆笺卓只觉心头一阵震颤，不觉立起身来，抬手就想摸过去，不料手刚刚摸到陈卿，就觉所摸之处一片虚无，自己的手直接穿过陈卿的身体，而陈卿被自己手穿过的地方则荡起一阵涟漪。
看着穆笺卓发愣的样子，陈卿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后退数步，一揖到地，肃然道：“陈卿，见过阁主！”穆笺卓这时才回过神来，急急一摆手，喃喃道：“你……你……你不是已经……已经……”
陈卿淡淡一笑，叹息道：“此中曲直，实在是说来话长……”穆笺卓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指向一旁的桌椅，微笑道：“既然说来话长，那么你就慢慢说吧，快点坐下，好好地给我说一说。”
两个人当下落座，穆笺卓与陈卿看着对面一直以为只会存在于记忆里的面容，都感觉一阵恍惚，这副情景，多么像当年他们在银羽军军营中对桌笑谈的时候。
两人均是沉默了一会儿，过了片刻，陈卿才缓缓开口，淡淡道：“当年……阁主本欲击杀李孝逸，但是却错杀于我，当时……卿也以为我命当绝，不想……我当时已经将‘天机之眼’修炼到了四重天境界，临死之际，真气运转，不自觉地将自己的一缕残魂留入自己双眼中……”
“后来，阁主被霍天师和青先生救走，我师父也悄悄进入皇宫，将我的尸体带走，在天机堂中，我师父施展秘法，将我散失的所有残魂全部引回我体内。”陈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满脸都是苦涩。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师父将我的魂魄全部引回，再以秘法将我的魂魄养于魂蛊中，只是当时我修为低下，魂魄不稳定，一旦成形，就会很快散去……过了这么多年，我的魂力才渐渐变强……”
“前些天，也就是寒影阁开阁的那天，我的修为才突破到了帝级境界，可以在人间自由地行动。”陈卿苦笑了一声，穆笺卓剑眉一挑，迟疑道：“你是说，此刻你其实是一具魂魄，连肉体都没有？”
陈卿笑着点了点头，他神情忽然一凛，定定看着穆笺卓，肃然立起，拱手道：“阁主，当年子云被仇恨遮蔽了双眼，为了替钱轩报仇，虽说最后杀了荀临，但也将银羽军其他将领害死大半，连大家心血的集合银羽军都被子云搞散……”
“这么些年来，我的魂魄一直处于虚弱的情况，但是我也一直在思考着曾经的一切，初时，我的心情仍然十分激愤，但是后来时间越久，我想的越深……”陈卿说到这里，满脸严肃地看向穆笺卓，沉声道，“阁主，这么多年，子云已经想明白了，一切的仇恨，都已经随着时间过去了，子云如今，只是想重投阁主麾下，不知阁主，是否收下子云？”
穆笺卓略一沉默，倏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微笑道：“子云来投，我又怎么会不收呢？曾经的一切，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就都让他过去吧！”陈卿眼中露出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陈卿与穆笺卓已经在楼顶坐了两个时辰。
在这两个时辰中，穆笺卓将自己这几年的事情，逐一说给了陈卿听，除了关于诛镜虚、法神、死神那些神尊之间的恩怨，他将所有的事情，基本上毫无遗漏地告诉了他。而对于当年被东皇太一算计，穆笺卓此时的心态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很平淡地说了出来。
陈卿听完，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冷笑道：“日后如果在碰到，阁主，我定然帮你讨回那一局！”穆笺卓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子云，你如今能够来帮我，当然是最好了，你的智谋我自然清楚，有你帮我，我定然要讨回当年的种种！”
陈卿微微一笑，他正要说话，忽然一旁响起了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咦？穆小子，这个人是谁？”穆笺卓与陈卿转过头去，就见一名老者悬浮在接天阁外，慢悠悠地飘浮在半空上，略带好奇地看着陈卿。
穆笺卓瞧见那人，也不惊讶，微笑道：“这位是陈卿，你应该知道他啊？当年你不是见过他的么？”楼外，剑灵飘身进来，看了看陈卿，倏地一拍脑袋，笑道：“哦，是他啊！没见到我老了么？记性哪里有那么好，对了，他不是死了么？嗯……魂蛊，难怪了，以蛊养魂，如今也有帝级修为了，不错不错……”
陈卿看了看剑灵，又看向穆笺卓，奇道：“阁主，这位是……”穆笺卓笑了笑，摆手道：“这位是剑灵。”陈卿点了点头，他早就从眼线那里知道，穆笺卓身边时常有一道灵魂出现，经常形影飘忽的，当时他也未曾在意，此刻看去，却发觉自己应该对他多注意一些。
穆笺卓沉吟了一下，肃然道：“子云，从今日起，你就帮我负责寒影阁的事情吧，我也正好可以分出时间去修炼。”陈卿点了点头，沉声道：“子云明白。”
这时，一旁的剑灵忽然开口道：“你如今仅仅是帝级，刚刚可以行走人间，不用怕魂力的损耗，但是目前的你，好象不能够变成实体吧？难道你只是说话，让别人代笔？你们中，有这种可信又耐心的人么？”
此言一出，穆笺卓与陈卿均是一怔，穆笺卓瞧了瞧剑灵，倏地失笑一声，莞尔道：“剑灵，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有办法了？”剑灵啧啧一笑，摆手道：“有是有，不过这个好处嘛……”
穆笺卓撇了撇嘴，说道：“你我之间说好处，会不会太见外了？”剑灵眨了眨眼睛，禁不住笑道：“貌似这种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吧……算了算了，当我做好人吧！那个……陈卿啊，你走过来一点！”
陈卿听过穆笺卓与剑灵的话，也不疑有他，径直上前数步，拱手低头。剑灵抬起手来，对着陈卿的身体轻轻一点，顿时一股肉眼可见的清流从他指尖流入陈卿体内。剑灵收回手指，微笑道：“此乃我对于魂体的心得，你回去修炼一段时间，以你的资质，多则半月，少则七八天，便可以凝结实体了。”
陈卿顿时大喜，急忙拱手拜倒。穆笺卓笑了笑，起身道：“子云，我这就安排别人带你去闭关。”说着，他已经走到楼梯口，叫上亲卫，带着陈卿前往接天阁中的密室修炼。
“剑灵，你突然来找我，还帮了陈卿，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穆笺卓瞧见陈卿下楼，才转头看向剑灵，笑着问道。
剑灵嘿嘿一笑，颔首道：“被你看穿了，没错……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有一点事情，以你的修为，近日难道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吗？”穆笺卓怔了怔，他沉吟了一下，喃喃道：“不妥的感觉？我昨天夜里看星象的时候，倒确实突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过只是一瞬之间，我也没有在意……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
剑灵略一沉默，缓缓道：“东南方，出事了。”穆笺卓双眸一亮，接着神色微变，喃喃道：“东南方出事了，等等，醉仙岛、蓬莱仙居，莫非羽前辈与君前辈他们均没有来，就是东南方出事了？”
剑灵叹息了声，颔首道：“没错，我如今是器灵之身，对于魂力的变化感觉很强，前几个月，我就已经感觉到东南方突然涌起了一股无比磅礴的魂力与怨气，那时候我还没有在意，不想过了这么久，那股魂力居然越来越强大，我才感觉到不对。”
穆笺卓神色微变，正想说一些什么，忽然听见楼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就见到赵冰凉快步纵上楼，看见穆笺卓和剑灵，急声道：“青龙，前辈，出事了，快点下来！”说着，他已经一个转身跑下楼。
穆笺卓与剑灵对望一眼，皆是神色微变，也迅速跟着下楼。等他们来到接天阁底楼，就看见尹智军、赵冰凉等人皆在，剑神聂尘居然浑身染血地瘫在椅子上，青琉璃正在他身后运功帮他疗伤。
穆笺卓瞧见聂尘神色苍白，以往的潇洒风度全部都没有了，身上更是有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顿时心头一沉。
过了片刻，青琉璃收起手来，看了看众人，肃然道：“他没事了，只是伤势还比较重，至少也需要休养几年才可以恢复元气。”就在此时，一直昏迷的聂尘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更是抽搐了起来。
待过了一会儿，聂尘才停下咳嗽，睁开眼睛，他虚弱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看向穆笺卓，眼睛一亮，挣扎着便要立起，林默一手按在他肩头，轻声道：“你还有伤，坐着说好了。”说着，他手上已经涌出了大量的绿色光芒，帮助聂尘平静心神与休养伤势。
聂尘咳嗽了一下，咬牙道：“东南方，出事了……穆阁主，聂某奉我家岛主之命，特地求援……”穆笺卓神色一变，以羽宏笑这样的修为，居然都需要说出求援之词，可见此次东南方确实出现巨大危机了。
“数个月前，我家岛主本就想出岛前来祝贺寒影阁重建了，不想那个时候，蓬莱仙主君若测突然率众前来，与岛主在密室中谈了一个晚上，随后岛主就命醉仙岛所有高手待命，三天后，我们就一起出海，向着东南方行去。”
“我们出海大概有四五天的时间，就看见前方隐约有着一片朦胧的灰影地带，后来又过了七八天，我们的船才靠近那片朦胧地带，只见那片朦胧地带中，居然有着无数的魂影，而我们还未靠近，就被袭击了……”
“那番大战，岛主与君仙主被四名神秘的高手缠住了，而我们余下的人，则一起对抗着一些神秘人的攻击，他们的攻击方式很奇特，就像……就像是魂族的进攻一样，我当年也对付过魂族，不过这些人不但有着实体，而且攻击猛烈，我们的人不到半天就死伤惨重。”
聂尘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喷出，半晌之后，他才手抚胸膛，咬牙道：“我家岛主眼见无法抵挡，只能命我突围，前来求援，当时岛主为了帮我突围，趁受了重击，此刻只怕已经身负重伤了……”
他蓦地身躯微震，咬着牙立身起来，跪在穆笺卓身前，涩声道：“穆阁主，我思来想去，只有寒影阁才能够救岛主他们，当年我聂尘有多番得罪，若是穆阁主愿意，尽可以将我这条命拿去，现在只求阁主速去救我家岛主！”
穆笺卓剑眉一挑，将手一抬，已经将聂尘扶起，肃然道：“你的命我要来有什么用，羽前辈曾对我多次相助，我又怎么会不救，不过你能否说清楚，那东南方的朦胧地带，究竟是怎么回事？”
聂尘摸了摸胸膛，涩声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根据岛主与君仙主所说，似乎是与鬼界脱不开关系，而我离开时，君仙主托我告诉穆阁主四个字‘山河崩碎’。”
“山河崩碎？什么意思……”叶星华眨了眨眼睛，奇道。聂尘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时候，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林若言忽然变色道：“山河崩碎？聂尘，你说没有错？”聂尘点了点头，沉声道：“绝无虚言。”
“林大伯，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穆笺卓看向林若言，奇道。林若言点了点头，喃喃道：“知道，这次……恐怕有麻烦了，而这麻烦，比十大邪道更加危险……”
他抬起头来，肃然道：“听着，时间不多，暂时来不及说这些了，青龙，你立刻派人去找你师父，如果他还未出关，就派人在门口等着，然后，召集阁中所有皇级以上的修炼者，立刻前往东南方。”
穆笺卓一怔，但是看着林若言面色铁青，心知必定出了大事，立刻一抱拳，转身立刻去发布命令了。林若言随即又看向一旁的林默、赵冰凉、尹智军等人，沉声道：“你们马上去准备一下，等一下，我寒影阁也需要人镇守，就由我、琉璃、冰凉、智军、沉言、青龙、应河七个人，另外，冰凉，你立刻派人前往奇人塔送信，请那位奇人阁主出山，而五道门主、童笑、星华、忆雪、赵夫人，你们全部留在寒影阁。”
众人看见林若言神色沉重，皆不敢大意，纷纷答应，当下各自散去准备。林若言沉默了一会儿，望着东南方漆黑的夜色，喃喃道：“山河崩碎，难道又是一场灾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