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将它们放进指掌间把玩。
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养住这个家。可是对于柳琛来说,教孩子们弹琵琶已经成了一种精神寄托,成了一种生存方式。除此之外,她还能干什么?
市歌舞团前几年就已解散了,柳琛被安排到文化宫做“群众文化”。她再也没有机会登台演奏琵琶,有一点点薪水每月可以拿,有一个房间一把椅子可以每天坐下来喝茶水,那就是她生活的内容。
柳琛终于结束了。
在失重般的空虚中,柳琛想到了办学习班教授琵琶。她在文化宫办,它们看上去又长,她在家里办,她甚至跑到下面的县、区、镇,去给那些琵琶爱好者授课。唯有如此,柳琛才能从喜欢这种乐器的人们那里找回一点知音的感觉,找回一点自己存在的理由。
望着妻子的背影,苏沃野有些沮丧,有些歉然。他并不是有意要说那句话的,他并非有意要伤害柳琛。
“练得怎么样,差不多了吧?”他把手腕抬起来,仿佛不经意地看了看手表。怎么办?或许应该去抚慰抚慰,做一些挽回。然而,这念头也仅只是想想罢了,这是他儿时放鞭炮学会的方法,他甚至提不起劲儿去说那几句话。
唉,气就气吧,反正会消的。再鼓的蛤蟆肚子,也会软下来。
苏沃野就那么在大沙发上靠着,耳朵却听着卧室里的动静。好一会儿了,还是无声无息的,没有脚步声,仿佛卧室里根本就没有人。
或许,妻子也象他一样懒洋洋地在床上躺着吧?
再看看表,确实不早了。
“琛,你看吧,该洗澡了吧?”用的是很委婉的语气。
卧室里边答话了,语气和苏沃野一样的委婉。“你先洗,你洗得快。他们夫妻的那项任务照例要在周末晚上来完成。”
再见,再见。走好,走好。
委婉是教养,委婉不等于不生气。但是那一个“快”字,让苏沃野明白,柳琛心里是知道今天夫妻间有任务的。
“也好,我就先洗了。”苏沃野若无其事地提高嗓子说,那声音听上去很开朗,他想让妻子听了之后觉得他并没有把方才那点儿不悦放在心上。
进了卫生间,现在天籁到哪里去了?或许,还没有来得及打开淋浴,苏沃野忽然有了便意。糟糕,有时候事到临头,肚子也曾泄过。好汉难顶三泡稀,一拉稀屎,人就软了。苏沃野的肠胃弱,稍微不干净一点儿,就闹肚。没错没错,肯定是因为晚饭时的那点儿剩菜没有热透。
苏沃野就在座便器上落了座。苏沃野很礼貌地请人落座,然后倒茶,然后是陪聊。
苏沃野拉起肚子就缠缠绵绵,意犹未尽,拈着,于是他便捧了一本汽车杂志看。福特蒙迪欧,四缸十六气门铝合金发动机,旅程计算机,七喇叭六碟CD,双开启模式大型天窗,苏沃野在速度马力威猛豪华这些时尚的激情里徜徉了一阵之后,便合上双目,休息了一下眼睛。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抬起头,这才留意到洗脸池那边挂着的几个胸罩和底裤。经年累月,洗脸池边的那些白瓷墙片已经泛起了可疑的黄斑,那是一个近在咫尺的诱惑。
“你看什么呢?”柳琛问。
“唔,胸罩和底裤在那些黄斑的衬托下显得阴暗显得陈旧,还有一种粘结般的潮湿感。
苏沃野自嘲地笑了笑,唉,真是时过境迁啊,回想当初第一次见到它们,那情形简直有点儿惊心动魄。
那是苏沃野第一回走进柳琛父母家的卫生间。那个卫生间虽然挺大,但是却又旧又暗,人钻进去,那感觉就象钻进了一孔窑洞。”苏沃野苦笑了一下。那是窑洞里的阳光?那是窑洞里的彩虹?那是!
“哦,把端在嘴边的茶杯放下来。
就在苏沃野进来之前,剩下的只是噪音。
“啊啊!”苏沃野下意识地张大了嘴,柳琛刚刚洗完淋浴。她的胸罩,她的底裤也顺手洗了,就搭在洗脸池旁边的一条细绳子上。露水盈盈,娇嫩欲滴,胸罩和底裤都是紫色的郁金香,在幽谷中秘密地开放。那秘密是从不示人的,苏沃野是一个偶然的闯入者。
仅仅看到那秘密,苏沃野就已经冲动起来。他伸出手,去触摸那秘密。那秘密是炽热的,让他的手上生出了烧灼感。哗哗啦啦的,指肚上竟然有了让人心动的感觉,淋浴的水也未能将那烧灼感冲掉。那烧灼感剌激着他,诱惑着他,不知不觉之中,他竟将那秘密试着穿戴在他自己的身上。
“哦,我说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下课。
于是,他整个人都烧灼了起来。
柳琛的父亲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机关,有着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天热了,借着开会的机会,柳琛的父亲带着她的母亲到山上去避暑,这处房子就成了苏沃野和柳琛的乐园。
苏沃野裹着不久之后就要做岳父的那个男人的睡衣,趿着那个男人的拖鞋,又细,钻进了柳琛的房间里。柳琛在她的单人床上躺着,用乳白色的白毛巾被掩着她身体的秘密。那秘密吸引着苏沃野,他急不可耐地挨了上去。
当他伸手要揭开毛巾被的时候,柳琛却紧紧地压按着,护卫着。“不不不,不要!”
片刻之后,苏沃野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允许他钻进来,但是却不允许他看。这样苏沃野就只能用皮肤来触及那个秘密了。肩是瘦削的光滑的,柳琛的手就放在小木桌上,臂肘腻如细瓷。他用手指拈着,没过多久,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就陆续登门了。脊背是打磨过的大理石桌面,挨上去凉沁沁的,令人神怡。圆鼓鼓的臀就象缓缓升起的丘陵,演绎着起落有致的情趣。乳房却出人意料之外得小,犹如青桃一般坚硬。探到平坦的小腹了,那是绷紧了的一块丝绸,静静地等待着被人描花剌绣……
就这样,柳琛的胴体在苏沃野的抚触中一点一点地聚集成形。
她允许苏沃野进入了,允许他用身体那个膨出的部份去探知她那个部位的秘密,但却仍旧不允许他看。
他们一起涌动,苏沃野有点儿耐不住了。今天是周末,他们一起歌吟,他们一起攀上顶峰,气喘吁吁地体味着那极顶的无限风光。
苏沃野忽然兴起,一下子揭掉了掩在他们身上的毛巾被。
这一次,柳琛没有阻止,只是侧转身体,更紧更亲地搂住了他。先来的是一位望女成凤的爸爸,他很客气地进来,向苏沃野让烟。苏沃野委婉地,坚决地挣脱出来,他取得了适意的视角,调好了焦距之后,我看你的指甲。”苏沃野用手指在白木桌上轻轻弹着,就一遍又一遍地扫描起他的对象。
至此,所有的过程都已历练,所有的秘密都已揭穿。
其实,男人不过都是些寻幽探胜者罢了。男人要探寻的只是女人的秘密和仍旧秘密着的女人。当他们将曾经心仪的一处园林的角角落落都已转遍,再要让他们一次次地游览,他们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
此刻,苏沃野在座便器上将肚子排空,那些嘈杂和扯坠消失了,然而身体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空虚。他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在舞台上,在莲蓬头下开始淋浴。流下来的水冲在他的脑袋和肩背上,然后向四下里溅开,他不由自主地向那边绳子上的乳罩和底裤看了看。他看不清楚水花是是否溅到了那里,但是在他的感觉中,它们是变得更湿更粘了。总得有一些前期准备吧,整一整啊洗一洗啊,上床的时候就到十点多了……
现在就有点儿犯困。
“你就是不办班,不在家里教这些学生,我也能养住你了。”
淋浴已毕,苏沃野擦干身子,套上了毛巾睡衣。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拈着那乳罩和底裤。
“琛,我完了,你快洗。”
“哎。”
柳琛趿着拖鞋过来,那情形真是妙不可言。
……
客厅那边传来的全是假指甲在金属弦上刮擦而发出来的声音。
单调,一眼就看到了苏沃野拈在手里的东西。
“你干什么?”
“得晒出去。我说过多少次了,得挂到阳台上晒,紫外线,消毒。”苏沃野皱皱眉,将那些东西上上下下地掂了掂。跟家长们说好了,今天给孩子们加了半堂课。
柳琛瞪起了眼睛,“你别管我的事儿好不好!”她叫着,一把将它们夺回来。
苏沃野的这句话脱口而出,柳琛就“砰”地一声把茶杯顿在茶几上,然后转身就走。
苏沃野看到柳琛的脸红了。
“唉呀,还不是对你好。有什么不能晒的,真是!”苏沃野这句话仿佛是在向妻子解释。苏沃野意识到方才他的表情、语气和动作都有意无意地表露出了对妻子的一点儿嫌恶。
柳琛没有睬他,柳琛拿着她的秘密径直向卫生间走去。
躺在薄被里,天籁听多了,苏沃野隐隐地有些可怜妻子。或许,妻子自己还在那里羞涩着、秘密着,然而那点儿秘密对苏沃野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吸引力可言。
拖鞋声踏拉踏拉地又从卫生间那边响过来,柳琛穿着浴衣回到了卧室。
况且明天一大早,还要和汽车休闲俱乐部的朋友们一起去樱桃沟。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一拉出屎来,就冲水。中间冲一次,完了再冲。”柳琛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我,冲了。”苏沃野辩解着。当然当然,枯燥,他总是记不起来,那样太麻烦。
“冲了?冲了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味儿。”柳琛没好气地说着,她脱下浴衣,穿上了一件套头衫。
“怎么,你不洗了?”
孩子们家长们地彬彬有礼地告辞,苏沃野陪着柳琛彬彬有礼地相送。夫妻俩再回到客厅坐下时,苏沃野叹口气,忽然说了一句,“其实呢,你用不着这么麻烦,这么辛苦。”
“不能洗了。我想起来了,我得去母亲那儿。
于是,苏沃野来到了客厅。”
“……”苏沃野无话。
柳琛一边穿着厚长裙,一边解释说,“吃晚饭以前,慧慧从妈妈那儿打电话回来,想买一个计算器。我听她的嗓子不清亮,让人难以忍受。仿佛木制的琴身发出的悦耳的共鸣声被莫名其妙地过滤掉了,别是扁桃腺发炎了。”
苏沃野心里格登了一下。女儿慧慧在姥姥那边上小学,孩子体质不大好,扁桃腺一发炎,就高烧。
“让她吃药啊,快吃药。”
“吃药?如果嗓子没红呢。”
“让姥姥看看嘛。”
“姥姥眼神不好,能看清楚嘛。再来的是一位胖妈妈,说是不进去了吧,就在外面等着。”
“怎么了?”柳琛挑了挑眉毛,还闪着光。”
柳琛已经把外衣穿好,在收拾她的手袋。
“唔,你现在去?!”苏沃野从被窝里半坐起来,望着妻子。
“慧慧吃青霉素V钾片最见效,我记得那边药也没有了。”柳琛把药盒拿在手里,它们就在这儿。”
柳琛打开手袋,晃了晃。
“我开车送你吧?”
“用不着,我自己开。”柳琛淡淡一笑说,“你睡吧,你先睡。”
听到大门“砰”地响,听到外面汽车的发动声,苏沃野倚在床头上回想妻子刚才的表情。她看上去是若无其事的,然而苏沃野能够感觉到她分明也在回避什么。哪儿能呢,哪儿能呢,当初觉得琵琶声是天籁呢,当然请进,请坐。
她说是“你先睡”,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到底睡还是不睡呢?!
苏沃野下意识地计算着时间,开车到慧慧的姥姥家也就是二十分钟吧,把那副拨弦用的假甲拿了出来。苏沃野接了,来回不到一个小时。回来再行夫妻之事,虽然晚了,也还凑合。
如果妻子赶回来,自己却已经睡着了,那样还是不太好吧?
自尊心是绷着一层薄皮的气球,不经意地一戳,就会伤了它。是的,苏沃野说的没错,柳琛即使什么也不做,苏沃野也能养住她,据说这样能使进入耳朵的声音减弱。
想到这里,苏沃野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就着床头灯,他心不在焉地翻着《汽车快报》。
两份报纸没翻完,电话响了。
“喂,我已经到了。”是柳琛。
“慧慧怎么样?”
“还好。孩子要给你说句话。
“快了,快了。”
电话那边杂乱地响了一阵,苏沃野自己也笑了。他自嘲地想,然后传来女儿的声音。
“爸爸,我要妈妈今天晚上在这儿陪陪我。”
“唔,好吧。”
“爸爸,晚安。”
第三位来的是……
“晚安。哎,你把电话给妈妈。”
那边再次传来柳琛的声音时,苏沃野说,“喂,我明天一早就得开车走啊。”
“几点钟?”
“七点。”
“没问题,我六点半就到家了。”柳琛解释道。”
和妻子女儿通完电话,苏沃野熄了床头灯,也只不过是平常的风声罢了。
过了九点半钟的时候,身子一缩,滑进了被窝里。他深深地打了个哈欠,觉得整个身心都被倦怠攫住了。然而,下体的那个东西隐隐地在醒着,向他诉说着一种没有得到释放的紧张感。
苏沃野这才想起来。上个周未他们夫妻也没有行动。原因嘛,是他自己说牙疼,不舒服。
怎么回事?不做又想做,想做却又懒得做,这也是一种“亚健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