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栾勤也非常地惊异,没想到栾松看问题会如此的深刻,分析得如此严重!遂说,我儿大了,懂事儿了,知道好歹了,但你这话言重了小松,我们家怎么能跟那样的家庭比,应该说有质的不同对吗?你妈是铁姑娘病及更年期综合症呢……
王依玲还不承认、不领情,抢着说是,你才是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综合症哩!但她不能不承认,孩子们确实是大了。大了的栾梅、栾松先后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又先后成了家。
王依玲这人有个长处,即上来一阵儿,胡搅蛮缠,油盐不进;过去一阵儿,又十分的通情达理,对人十分的热情和实在。她也非常要面子,比方说,她正跟老栾勤吵着嘴,有客人来了,她马上会以另一番面貌出现,有说有笑地跟人啦呱,绝不令你难堪或尴尬。她的女婿或媳妇来了,她也会照此办理,让你感受到她的宽容和厚道。栾梅师院毕业之后在中学当老师,其爱人小徐是个转业干部,先前在部队开过车,当过司务长和副连长,转业之后即安排在城关镇当经委副主任;他二位好像是初中同学,后经人介绍,即恋爱结婚。他二位结婚的时候,那个小徐还在部队当副连长。一个粗粗拉拉的人猛丁找个大学生做老婆,当然会格外的惬意,对小梅也格外的疼爱,两人你来我往,干柴烈火的那么种阵势。结婚一年,小徐往家窜了三次,而小梅也利用放假的时间去部队两次。想部队那地方,你这么频繁地来来往往,当然会对其进步有所影响,结果婚后第二年,小徐即转业了。小徐转了业,那身最有分量的军装一脱,人贬了值,情感上的事情也就淡了许多。
栾松的情况是,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到了省电台设在沂蒙山的个战备台搞机务,其爱人小佟先在电信局做话务员,后下海经商搞靳羽西化妆品代销。这个小佟很漂亮,也很时髦,你从她下海之后将自己的名字佟彤改成了佟羽西,也能看出点端倪。栾松说,你这名字改得不好呀,人家是金羽西,你改成个铜羽西,连银的都没争取上,能挣什么大钱?还真让他说准了,佟羽西搞了一年没搞出名堂,又搞起了贩卖服装,这里那里地进货弄景,少不得要麻烦这个,支使那个。有一次他竟让我安排文化馆的人,帮她去卸货,你说她没数?她是将她个体的小买卖当作公事来办了。老栾勤倒是自我感觉不错,他后来说,那一段,是他家庭生活中最美满的一个时期了,每当双休日或逢年过节,孩子们都要回来团聚,王依玲的那个更年期,也很少在那个时段发作。一家人有说有笑,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佟羽西和那个小徐很谈得来。两家一起去老栾勤那里看看的时候,他们总会喋喋不休地说起小县城某个胡同里的人,说谁谁谁养的那蛐蛐能活到第二年二月,叫起来这样,瞿儿--瞿儿--可真好听;那玩艺儿可是不好养,冬天须藏到胸口上。说哪个煎饼铺的煎饼摊得多地道,花样儿也不少,十二种,还注册了个红嫂的商标,叫绿色煎饼、红色品牌,有水平吧?嗯。说最近电视上放的些相声或小品,而那些相声或小品在栾家姊弟看来都很无聊,不值得笑得那么由衷和投入。正吃着饭,佟羽西还会说,下个礼拜用一下你们那个客货两用行吧姐夫?小徐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行啊,不出县城的话,我说了就算了,要是出长发,得跟一把手打个招呼。不过我跟一把手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上回他丈人过生日,是我亲自开车送的他,我要跟他开一回口,他能驳我的面子?操,他丈人那个熊庄也太穷、太偏僻了,听嘲8名字,薄板台,能好到哪里去?路也不好走,勉强开到山下,那庄的些熊孩子,忽地就窜下来围观,你说一个客货两用有什么好看的?哎,他就没见过。噢,还就是那回,他丈人送了些香椿芽给我哩,那庄的香椿芽可真不错,全都是红梗的,吃起来格外香是吧小梅?嗯,关键是没有污染,以后买吃的东西,还就得上那些偏僻的穷地方去买……
老栾勤不久便发现那个小徐和佟羽西之间有点不对头。老家伙仅凭一种直觉或经验便觉得他两个之间有猫腻,你说不出具体的事儿,但会觉得不对头。他的身份又不好给儿女们作提醒。他偶尔跟王依玲说起,王依玲反将他说一顿,说那两个孩子我是知根知底的,他们的爹妈都是本分人,小松又在那个战备台,一个礼拜才回来一次,小佟自己在家,像买煤买粮的事,小徐过去帮帮忙也是常有的,每次也都是小梅让他过去看看的。你有本事将小松调回来呀,你以为都跟你样的老不着调呀?什么人,还怀疑自己的孩子哩!可不出两年,他二位果然就分别离了婚,尔后重新组合,到沂蒙市搞什么咖啡屋去了。这件事一时又在我们的小县城传了个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其轰动之状不亚于当年老栾勤跟那个杨宗青有一腿败露了的那一次。关于他两个是如何凑到一块儿的,有许多的版本,所有的版本都似曾相识,俗而又俗。无非是小松不在家,小符去小佟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男人干的活没有;佟羽西说,确啊,还是重体力活呢!尔后便凑到一块儿了,用王依玲的话该是勾搭成奸了,完了佟羽西评价小徐,你这体力活干得还怪纽法哩!小徐就说,那当然了,咱文化水平又不高,形象也~般,小梅为何会离不开我?就靠这点真本事了,我有自知之明,嗯。也有的说是小徐开着车帮她进货的时候,在外地发生的,都大差不离。而如何败露的,也有几种说法,一说是王一壶过五十岁生日呀还是老栾勤过生日来着,他两个在厨房里勃挨挨蹭蹭、亲嘴儿摸乳,想那老栾勤是何等样人?老东西一下子就瞧科了个七八分。也有的说是一家人正吃着饭,老栾勤的筷子掉了,他弯腰拾筷子来着,就看见佟羽西光脚踩在小徐的脚上,还在那里一动一动呢……
小县城的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个佟羽西的公公颜是老栾勤呢,当年唱逛新城唱出事儿来的那个。噢,家传呀这是!也怪时髦,社会转型,思想解放嘛,啊!当然就让老栾勤无比之尴尬;王依玲的那个铁姑娘病及更年期综合症也犯了,整天在那里捶胸顿足,哭天喊地,之后又把栾勤来埋怨,说他栾家门风不好,再好的人到了栾家也会变坏,也会风流成性,男盗女娼。倒是栾家姊弟挺平静,说那个小徐和小佟有共同语言,气质呀,行事儿呀,都差不多;也怪般配,还有点夫妻相呢,就让他们一块儿学蛐蛐叫去吧。
可他二位还是离开小县城了,栾梅南下去了深圳,栾松则调到了省台继续搞机务。
吕士凡有一盆上水石的盆景。狗东西得空便鼓捣那玩艺儿,一会儿在上边安个工艺品的小亭子,过一天又安上个小石桥,再天又安上一组钓鱼的老头儿,连花加草的一大堆,看上去不伦不类。关键是人工斧凿的痕迹太重,制作也比较粗俗。就那么个东西,有人来花房看看的时候,他即给人家谝,说是这个东西,给我一千块也不卖呀!人家说,会有人给你一千块吗?他说那当然了,艺术无价嘛,慧眼识珠嘛,啊,嗯。
这天吕士凡又在鼓捣他那个上水石盆景,他在那上水石的顶端植了一棵小松树。待鼓捣完,又感觉良好地说,嗯,这小松树一栽,又增值一百,价值一千一百元整!
李成书说,我看恰恰相反呀!这小松树能不能活且不说,即使活了也不伦不类。本来一块好好的上水石,你这里挖个洞,用红漆写上天生一个仙人洞;那里凿条路,还用水泥抹成台阶状,美其名日十八盘,这会儿又栽上棵这玩艺儿,你大概还会写上迎客松吧?整个一个杂乱无章呀,还价值一千一百元整呢,做梦去吧你!我看本来值三百的,你这一鼓捣,拉下来五十,成二百五了。
吕士凡说,怎么说话呢?我看你对你小姨子张苹也应该增强点责任感呢,若是闹出点绯闻来,你还蒙在鼓里,那才是三百块钱减五十--整整一个二百五呢!
李成书问他,她能出什么绯闻?
吕士凡神秘兮兮地说,你小姨子借学电脑之名,主动向那个小于投怀送抱呢!她在那里坐着,小于俯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将那个叫做鼠标的东西在那里动来动去呢!你小姨子还嘻嘻地笑,说他真会鼓捣什么的,怎么学的来?我一进去,两人的表情还不自然,马上就分开了。
李成书说,你对这个是怪感兴趣呀,他两个若是有点绯闻也是你造的,她多大了?人家小于才多大!
吕士凡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改革开放就是好,老牛也能吃嫩草是吧?母牛就不兴吃嫩草了?更何况你小姨子还不是老牛,顶多也就三十五六吧?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那还不猛吃一个点儿呀?又不是谈婚论嫁。
李成书说,我看你永远改不了那个盯梢的毛病,打年轻就好这一手,老了老了还是贼心不改!你就不能干点有出息的事情?
吕士凡就说,好,算我淡吃萝卜咸(闲)操心行了吧?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完了又嘟哝一句,操,还说别人二百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