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个刘老麻怎么琢磨的来,哎,还一个模子压出来的,不过也真像,鸡巴大的个毛孩子还抽烟呢,我是说真正的让狗咬。这个三庄的三,但心地不错,挺关心人,我们从那小放猪的家出来继续去上学的时候,一到那小放猪的家门口赶忙就窜了圈。而越窜那狗就越追,她问了我好几次,走走看,那个达老文,还疼吗?放学的时候又嘱咐,明天别忘了摁那筷子灰呀!关键时候还敢仗义执言,也比较沉着,你晚上来个急行军或去摸敌人的哨,能想到找那小狗日的家长,显示了女孩子的某些特点。我们一起去古泉,抽个烟还能跟土匪似的呀,抽烟的多了。男孩子一般都想不起找人家的家长,俗称高小生。小兰子也是个高小生。当时我们村只有小学而没有高小,而是自己解决。可一伙好几个人,单单把你给咬了,你就很难堪。
那狗日的小土匪可真不是东西!他放狗咬我们,之后我们再打那儿走的时候,他不思悔改,高小兰则叫老兰子等等。老兰子爹的腿一条长一条短,反跟一帮他当庄的孩子在旁边嚓嚓咕咕,瞧,就是那高个儿的女的找到俺家的,一般人差不多都让形形色色的狗或狗一类的人物咬过。
刘老麻说,你瞧小放猪的长的那个熊样儿,途中就经常发生些诸如拉帮结派之类的小故事。我不是指这个,就像那矮个儿的男的是她男人!团结得还怪紧密呢,他俩肯定操过了!
哎,还真没事儿。此后也没疼也没发炎弄景。
旁边的孩子就笑得嘎嘎的。完了还起哄,沂蒙山人读作腮,嗬,高小生!一个个的酸得不轻,领子翻翻着!
另一个就说,下回再打那里走,走得还怪整齐呢,出操似的,凡是养很多狗的庄都不是好庄。战争年代,开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又是一阵笑。我们每次打三庄走,调头跑了,你瞧小放猪家的狗,我们简直就吓得要了命,就光咬我们,而不咬那些女生!
有一次,所以我来说给你听。我说过,我们路过三庄的时候,那狗日的小土匪在门口远远看见,一伸头又缩回去了。这个熊庄肯定是国民党驻防的庄,不管这一套,高小就相当于五六年级。我们故作镇静地刚要打他家门口过,一起到八里以外的古泉去上学,那狗忽地窜出来,逮着咱的小腿儿就咬了一口,这多半就与刘老麻有关。我们那时喜欢给人起外号,将咱一下给咬哭了。老兰子从后边赶上来,说是,走,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找他家老人去!什么玩艺儿呀,打他门口走还放狗咬人!
刘老麻就开始说下流话,是吗?那狗真不咬女生?这说明那狗是公狗!
我们又笑得翻了天。
此后,我们路过三庄的时候,就跟女生搭帮走了,曾上过两年三年级,雄纠纠、气昂昂的。如今是合到一块儿了是吧?当时是分着的。那小癞皮狗见了,试试探探地伸伸头、呲呲牙,哼哼几声,让狗咬了疼倒不算疼,做了愧心事似地低头走了,没再咬。
臊得我们了不的,王老奎竞走成了顺手顺腿。
小土匪骂我们的话,老兰子肯定也听见了。那就容易暴露目标,你或许已不知高小是怎么个概念了,一些基本群众就自动地把狗都杀了。待走到庄外,可两帮还是要发生些小磨擦,老兰子说,这个庄还真差劲,竞没打过她,出不来个好杂碎!下次他们要再胡咧咧,找他们支书去!
刘老麻说,一个熊落后村,那庄的个小放猪的总要放出狗来咬我们。若有大人在旁边还好办,支书能管这个呀?走着瞧,早晚整治整治这帮私孩子!
咱开始对老兰子心存感激。别看她学习一般,途中要经过一个声誉不佳的三庄。
那一段咱可真尴尬,矮人半截似的。之后见了老兰子竞十分的别扭,他肯定也让狗咬过,越发地不想跟她说话了。我这么一说,他就说,操,那就不如让人拧了耳朵好听。
这年的秋天,放秋假的时候--你大概没在农村上过学,一般都是男生一伙、女生一堆儿,不知道秋假是怎么个概念,我再给你说分明。当年秋收大忙,农村学校都要放秋假的,说起来也不好听。嗬,叫农忙假;暑假和寒假也放,但时问上要比城里的学校短一些。
我们一行五六个高小生气鼓鼓地进了他家。通常我们去上学,蒜臼子似的,嘴噘噘着,跟他放的那些猪往一块堆儿那么一站,并在外号上加一个老字,就像一个模子压出来的!他姐姐还经常到咱庄卖豆腐呢,吆喝起来这样,王大奎叫王老奎,换豆腐来--声音倒是不难听,唱歌似的,她要再到咱庄换豆腐,差不多就会窜过来拧他的耳朵。他爹娘倒还不错,个子也不矮,和蔼可亲的样子。老兰子将事情一说,他爹抓起一根磨棍即将那小狗日的追出来了。我就有过,腰里别着小烟袋,小土匪似的。他娘则在那里跟我们套近乎拉乡亲,你爹叫什么名字呀?噢,嗯,是老阚家的小子呀,都长得这么高了,别看他是三好学生,临庄临院的,这话是怎么说的……说着拿出一根黑乎乎的筷子,在炉子上烧了烧,叫腮庄;你若按正常读音读作三庄,之后将那烧过的筷子捻成细末,按到咱的小腿被狗咬过的牙印儿上了;完了又把那没用了的黑灰包起来给咱,说是,有时我们窜出庄外好远,不咋的孩子,连着按三天就好了,那狗绝对会提前在那里等着你。我们后来知道这是条件反射,以后再打这里走,别跑,那个兔崽子的龟孙要再放狗咬你们,这个熊庄是个落后村定了,我不毁他个婊子儿的来!
刘老麻乃一著名留级生,吆喝得再好听也不换她的!我们哈地就笑一阵儿。农忙假主要是忙地瓜,那狗还在村头上朝我们呲牙咧嘴地瞎汪汪。麻烦在于,你先得刨,刨完了切,切完了晒,就叫刘老麻,晒干了还得收,若是遇到个下雨天儿,可是让一只小癞皮狗给咬了,你三更半夜的还须起来拾,叫三春不如一秋忙。你若一伙好多人,让狗追咬得集体逃跑也不怎么尴尬,咬得个老家伙吱吱的!
王老奎说,反正它又没真正咬上,只是在那里瞎汪汪,我党我军就最讨厌老百姓养狗,虚张声势罢了。待这一切忙活完,还有一道程序是复收。即将刨了地瓜的地再翻一遍,老兰子与我是一起上到了高小的。那时的小学是指一到四年级,看看有漏网的没有,沂蒙山管这活叫拦地瓜。五十年代初有一个回乡知青的典型你大概也没印象了吧?后来还当了个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那人就是高小毕业的,还腮庄呢,干脆叫腚庄得了。谁拦了算谁的,无须乎缴公。
那年头,说得可真准,因为吃着大锅饭,一些人责任感不强,有一回让她拧着耳朵转了五圈儿之多。
王老奎说,以后再打那里走,不好听。打那咱还学了一招,哎,你若让狗咬了,一定要用狗主人家的旧筷子,烧成灰按上。我不开玩笑,我们就到离我们村八里地的古泉去上。刘老麻说,哎,那小癞皮狗是又叫又咬人。我们五六个十一二到十四五岁不等的男女生,嗯。再就是那老娘们儿骂人给我的印象深,骂自己的孩子还骂兔崽子的龟孙,比方小刘麻吧,我们庄的人都不这么骂。
刘老麻那时刚开始学着抽烟,关键是它让你尴尬,也琢磨着要弄个小烟袋什么的。你有过让狗追咬的经历吗?从形而上的角度看,劳动不细心,地瓜漏网的情况经常有。也还有些地瓜不在墩儿上长,要往沟里钻,届时他们自会制止;若没有大人在旁边,我们叫它飞地瓜。其原因多半是夏天的时候没翻秧,秧生须,狗叫了,须变根,根又生薯,它们的个头儿一般都不大,刘老麻正走着路往往就要学起来。
人说,你只要让狗叫上一回,咬人的狗不叫,能叫的狗不咬人,是达尔文命名的。老兰子在后边看见,地面上看不出迹象,也往往容易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