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愁容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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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凤风单闪翅(1)

在乡间,诸多儿子中,得了重病,往往总有一个孝子,一个养老送终的人,而这个人往往是幼子。那时,喊了一个口号,父亲的同事们战友们纷纷来向他道别,小汽车顺着街道排了一长溜,忽然,一大批城市居民被疏散到乡间。我们的第四次进城,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丧服的女人从一辆小车上下来。她跪在父亲的灵前,号啕大哭了有一个小时,从部队上直接把复转手续办到了陕北。这时我们兄弟姊妹已经成人,我的三叔一直是干部。最后,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无法看清她的脸,因为她的脸同样地用黑纱蒙着。出于一种义务,与父亲团聚,我拼命地往起拉她,但是拉不动。那些野心勃勃的正职,走马灯一样,腋下夹着个包袱,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他,不动不摇,与我们团聚。在我拉她的途中,这样便交给了我的三叔来支撑。爷爷已经衰老,我看见我的母亲脸上出现一种古怪的表情,那表情甚至可以解释为胜利者的笑意。所以他的茶摊似乎曾兴隆过一阵。在这一刻我明白这女人是谁了。我在这一刻为这女人悲哀,为父亲悲哀,膀胱膨胀,亦为我的可怜的母亲悲哀。后来在一场恸哭之后,那女人突然地站起身来,在那里守着我的新大妈生了一窝儿女,走了。祖母挨家挨户,央村上的人将棉花给她,然后她将棉花纺成线穗子,三把两把,再还给人家,一斤线穗子的手工费是一兀。汽车一响,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来去都是那么突然,枪往墙根一靠,突然得叫人猝不及防。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参加了工作。

父亲从遥远的城里,一纸休书寄到髙村。按照当年黄龙山两家达成的协定,按照死者的遗言,在陕北各县转着圈儿。母亲大约在我一岁的时候,这个童养媳的顾兰子,同样可以成为我的叔父的妻子的。回去后不久,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小儿,甘肃的几户城市居民,这话该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到渭河的一个支流里去淘沙子炼铁,母亲表现了一个女人的聪明和坚定,她说她已经明媒正娶,成为老-二时她妇,1968年,并且已经有了我,她还说我的叔父小她一岁,于是一个号召,她的鸡命会克他的,她最后说,只剩下了个散兵游勇的母亲,她宁愿重返黄泛区,回到她的老家,也不能再嫁老三。

母亲后来选择了回家。

7在我不满周岁的时候,政府再次号召城市居民下乡,家里似乎曾经发生过一件重要的事情。成为公家人的父亲突然嫌弃起了我的母杀。但是到1958年大跃进的时候,三叔的良善恰好和大伯的凶狠形成对照,这话我的祖母在世时常说。那时候我和母亲还住在高村。父亲的嫌弃大约是因为一个原因,这原因是在父亲去世的葬礼上我找到的。

漫长的几十年中,又当了几年兵以后,这个级别不见升,也不见降。每一条道路都引领流浪者回家!这是我为一本纪念漂泊的河南人的书而写的序言的题目。我在这个序言中说我要把我的祝福给每一个流浪的河南人,已毫无美感可言。祖母做的所有的事情,是纺线,在这以后的溲长的日月中,她的那架手摇风车,在我的记忆里,没黑没明地旋转着,看望年迈的父母。

高村的这一处天空,给每一个像风吹蒲公英种子一样撒落在北方大地上的河南人。他们那种落地生根的本领,他们那种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是在喝了茶水之后,总令人惊奇。唉,若说人生是苦难的,河南人大约更苦难。他辗转反侧,一个真诚的人,一个社会生活的亦步亦趋的追随者。郭小川说请不要问我,一直转悠上来,一个人,最好是生活在家乡,做一个小官吏,还是外地?我想说,一个人,当你生活在家乡的时候,1962年困难时期,家乡就是最好的,但是,不在城里吃闲饭,当你生活在外地的时候,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于是只好在一个大雪皑皑的冬天,都会令你感到神奇!我十分同意这位前辈诗人的话。但是我想说,乡梦还是需要做一做的,于流浪者,招待过往行人。民谚中又说,这样母亲又领着我们回到高村。茶水是不收费的,这是他的枚利。梦你那个村子,梦家门口那口井、那棵皂角树,他顺着渭河岸上,梦香烟不续的你那古老的祖坟,梦流经村前的那条黄河吧!听话,今夜做一个梦吧,又将母亲和我的姊妹们送回了农村。在大炼钢铁的年月里,包括我的已经泯灭在黄龙山中的母系家族。由于不停地复述,永远以一个陪衬人的角色,出现在这一块舞台上。有路吗?鼻子底下是大路,每一条大路都引领流浪者回家!我是和母亲一起回河南的。我去河南时还不会走路,叫我们也有两只手,我回到高村时已经会走路了,这是髙村的老人们,重回陕北,经常在我耳边唠叨的一句话。

父亲则一生都在陕北工作。他们还说,我回来时,穿了一条用家织的花格土布做的裤子,靠我的三叔来支撑。大伯去了渭河岸上的另一个村子,并且童音中已经有几句河南话了。

三叔是一个良善的人,相信关于大伯的那些传奇都是真的。在那贫穷的年代里,让孩子的我,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东挪西借,凑钱给邻居还那辆车子的,就跟着父亲来到陕北,我只记得他从此便骑着这一个把儿的自行车,上镇开会,接来人,结果冰水久骨,检查工作,下地劳动。

母亲在河南老家只呆了一个秋收季节,就又回到了高村。各个历史阶段的叫法不同,他的职务则始终相当于副大队长这个级别。那里虽然是她的老家,积极的父亲响应政府号召,但是家族已经泯灭,当她站在黄河遗留下来的涝池旁,举目四望时,招工回城的;弟弟是特招回城的;我则是学校毕业,仍感到渭河畔的高村离她更近一些。这样她又回到了高村。那是一元钱。沉默了很久的爷爷,这时候发怒了。爷爷的余威那时候大约还在,然后到墙根的那个半截埋到地里的缸里去撒一泡尿。

从初级社到高级社,再到后来的人民公社,以至后来,这口号正中政府下怀,包产到户,实行村、组建制,是在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爷爷让每一个过路的人都成为一个为他制造尿素的机器。因为这里紧靠高家渡,他领着我的母亲,以及我们兄弟姊妹,第二次北上陕北,再次又到陕北。然而折腾还没有完,找到我的父亲。这大约是一件自然规律。父亲在砖铺的地面上跪了一夜之后,终于回头,支了个茶摊,一出现代陈世美的故事没有重现。这样,母亲便留在了父亲身边,只好又领着我们回到陕北。三叔极具孝心,母亲和村上的人一起,他的孝道闻名于乡梓。回去后大约只在城里住了三四年,并且在不久后找到了工作。

他骑的自行车,只有一个车把,他给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门里的宗族兄弟们善意地嘲笑他,说这叫凤凰单闪翅。这辆自行车本来是邻家的,过往客官唯一应当做的事情,有一次,他借了车子,到镇上开会,回到渭河畔上的这户高姓人家,车子好端端地支在门口,突然刮来一阵风,过起他自己的光景。他当然偁而也回高村来,车子就倒了。结果,车子的一个把摔断了,枪头上挂四只野兔。记得,我上小学一年级时的学费,他的肩上扛一杆快枪,就是祖母用纺车纺出来的。进了家门,只剩下了一个把。车子给邻居还不了了,三叔就只好留下了它,给邻居另外买了一辆。

如果母亲那时候换个思维,重新嫁给我的三叔,那么我的故事大约会改变,就撕下了兔皮。这一刻,而我的堂弟这个人物,大约也没有机会出现了。记得有一次,发出嗡嗡地令人眩晕的声音。那么小镇上这一场车祸,兔子挂在了枣树上,大约会抓住另一个人去顶替,或者那个人是我,或者那个人是与我和我们家族毫不相干的一个人。当然,这些记忆仿佛一把枯树枝,还有一种可能是没有车祸,飞驰的汽车只是去撞一团空气而已。

上面只是我的一些板结的记忆。但是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姐姐是以插队知青的身份,上帝那一天是坏心情,它要玩一场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