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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出租车——【日】铃木光司 (1)

(六)出租车——【日】铃木光司 (1)

上出租车的时候,车正停在跨越目黑川的桥上。

这天傍晚,祥子从大鸟神社出来,在去往地铁站的途中,原本还十分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经过她的身边,莫名其妙的就停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祥子一个不经意的手势吧,让出租车司机误以为是在招手叫车,其实她只是用手遮挡了一下落下的雨滴。但也只是一瞬间的犹豫,祥子还是上了出租车,并说出了一个青山二丁目附近的地址。

不知道司机有没有听到祥子所说的目的地,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迅速地发动了汽车。

祥子从后座向前望去,司机戴着眼镜,看上去只有30岁左右,他的下颚剃得很干净,里面穿着格子衬衣,外面还罩了件毛衣,打扮得很是干净利索。由于是通过后视镜在看,祥子看不见他的表情。耳根到脖子的线条倒是非常纤细,在苍白的皮肤下可以清楚地看见突出的血管。这个侧影让人感觉这个人似乎有着过于敏感的特质。

祥子并不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换了一个姿势,将脸靠近了车窗,望着渐渐降临的夜幕下的街道。现在才刚过5点,外面却已经是一片漆黑。最近这一个星期,夜晚似乎总来得特别早。以一个星期前的晚上9点47分为界线,夜晚所代表的意义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之前,黑夜的延长同样带来了快乐的延长,但是现在,黑夜所带来的就只剩下寂寞了,尤其是下着雨的夜晚,更是让人厌恶。

正当祥子想得出神的时候,出租车驶进了目黑隧道。从这儿到青山二丁目有两条路线可供选择:一条是经过目黑大道,沿着首都高速往左,再经过外苑西道北上;另外一条是沿着樱田大道北上,穿过六本木隧道。两条路线的距离差不多,祥子便把选择权交给了司机,结果司机选择的是第一条路线。

出了隧道,出租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了下来。这时在车的左边,可以看见广尾医院的大门。35年前的10月末,祥子就出生在这家医院里。

绿灯亮了,就在司机将要踩油门上路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不是祥子的,而是司机的,手机被放在驾驶台的储物柜里,此时正播放着一首古老而又忧伤的曲子。手机刺耳的铃声使祥子透不过气来,这让她回想起发生在一星期前的那次意外。

快接电话吧,祥子在心里喊道,希望这音乐能够快点停下来,就在祥子的忍受力快要达到极限时,音乐声突然停了。司机没有接电话,而是看都不看一眼就一下子切断了电源,然后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扔了回去。显然,他很清楚这电话是谁打来的。

广尾医院前一向车水马龙,在这样的下雨天,就更是拥挤不堪了。在堵车的当儿,祥子把手伸进了手提包,想从里面拿一条手绢,无意间却抓住了什么东西,那是手机的挂坠,祥子于是把手机也一起拿了出来。

看到它,祥子的心中又掀起阵阵波澜,如果不是这个东西……

祥子紧紧地握着这个让她恨透了的东西,却不由自主地按下了那个号码。祥子手机里来电号码和已拨号码都是这同一个电话,它似乎是祥子使用手机的唯一理由。

拜托你,就接一下电话吧,哪怕只能够听到你说一个字、一句话……祥子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他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已经一个星期了,不知道他的手机还有没有电。这周以来,祥子是第一次拨打这个号码,之前,她似乎没有冒出过这个念头。很快她听见了呼叫的彩铃,手机似乎并没有坏,也还有电,只是,它究竟在哪里呢?汽车中并没有找到手机,或许是手机在激烈的撞击后飞出了车外。那么他的手机此时此刻应该正静静地躺在房总半岛西侧的正中央、国道127号线进入山路前附近的草丛里。

手机的彩铃是她喜欢的那首《我愿变成风》,熟悉的曲调……呼叫的铃声在响了4次以后,变成了一名女子的声音:“现在正为您转接语音信箱。”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好,我是久保田智彦,我现在无法接听电话,有需要的话请留言。”

祥子屏住了呼吸,回想起和他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这个声音曾经多少次在自己耳边述说着情侣间最甜蜜的话语,这嘴唇曾经给予自己多少爱抚,多少温存,然而如今,一切都成了回忆,只能出现在记忆里。现实中,祥子再也触摸不到他的身体了。瞬时,祥子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用手绢捂住鼻子,小心地抑制住自己的呜咽,极力地控制住不停颤抖着的身体。祥子看了看司机,只见他依然镇静地端坐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

语音信箱里,智彦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现在无法接听电话……”这将是永远也无法接通的电话。祥子将自己的哭诉声强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出租车在广尾的十字路口右拐,开进了有栖川公园边的小路。为什么要走这样的小路呢?这不是明显地绕远了吗?

两年前的夏天,祥子和久保田智彦初次相见,就在出租车现在经过的有栖川公园旁的小路上。

那天,祥子和婆婆约好到她那儿去拿鱼子酱,但是去了之后才知道,鱼子酱不过是婆婆的一个借口,她的本意是想劝他们尽快要个孩子。婆婆在祥子耳边不停地叨念,语气里明显带有责备的意思。毕竟从结婚到现在已经三年了,长辈们的担心和焦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祥子怎么也无法把心里话说出口,那便是,她对她那无趣的丈夫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更别提给他生个孩子了。最后,祥子以还有其他事为借口,逃离了婆婆的唠叨。

夏天的炎热加上被婆婆责备后的委屈,让祥子整个人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她朝着广尾车站方向的一条长长的下坡道慢慢地走着。

夏天的午后,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是在路对面,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蹲在那好像在箱子里掏着什么……

恍惚中,祥子好像听见摩托车驶近时的引擎声。紧接着,祥子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扯,一阵疾风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遭抢劫了。

“救命啊!抓强盗!”回过神来的祥子大声地呼救着。

这时一直蹲在对面人行道上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快速地拿出相机,对着疾驰的摩托车一个劲儿地按快门。这时祥子才注意到他,他穿的其实是黑色的皮裤,上身是一件清爽的白色T恤。

骑着摩托车迅速逃离的那两个强盗,尽管已全副武装——戴着头盔,还蒙住了车牌号,但是警察还是根据照片所提供的线索很快抓获了他们。

祥子后来到警察局去做笔录的时候才知道,那个马路对面的男子名叫久保田智彦。那天,身为职业摄影师的他为了拍摄一组名为“在都市中心鸣叫的蝉”的照片,来到了有栖川公园,并偶然目睹了这起抢劫事件。

在祥子答谢他的晚餐上,他对祥子说:“看着你无力地走下坡道、沐浴在阵阵蝉声中的身影,一种夏天的风情飘荡而来,我为你怦然心动。”这几乎还只是第一次见面,他竟然就说这样的话。祥子感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有些轻浮,但是心里并不觉得厌恶。他的身影已深深映入祥子的脑海,所以当智彦请求祥子做他的摄影模特儿时,祥子很快便同意了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交往。

祥子和前夫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从女子大学毕业后,她听从母亲的安排参加了相亲联谊,很快便和只见过几次面、毕业于一流大学的银行“精英”结了婚,也就是他后来的丈夫。从前的祥子一心只想过平凡的生活,从小到大,她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是在按部就班地做着,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和像智彦这样的男人认识,并逐步偏离了原来的生活轨道。

智彦曾经冒着战火深入中东地区进行取材,因此在摄影界也算得上是知名人士。在两个人约会的时候,智彦常常会带祥子去一些特别的地方,把她介绍给一些特别的人。每当这时,祥子总是热血沸腾,她的心里似乎有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在呼喊,在企图挣脱。就这样,祥子跟着智彦领略了各种别样的民俗风情,见到了智彦许许多多个性独特的伙伴。智彦的人脉很广,似乎到哪儿都有朋友,他们之中有曾经做过雇佣兵的男人,还有曾经和智彦一同到阿富汗去取材的出生入死的好伙伴。祥子的生活,似乎打开了另一扇窗……

智彦是在三年前离婚的,那时他39岁。也许是因为必须支付两个孩子的抚养费,他带祥子去的地方都很便宜,不过那些高级的地方反而不适合他。智彦中等个子,身体非常结实,喜欢穿皮革制的衣服,而且颜色一定是黑的。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发型,总是剪得短短的,然而他的胡子,却是定期在固定的理发店精心打理。他的胡子遮住了整整半张脸,常年保持着同样的长度,几乎成了智彦的一个标志。每当模特儿的动作没达到令他满意的程度,他便会用那细长的、非常柔和的摄影师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他那片胡子。

第三次约会的时候,祥子有一种预感:今晚智彦将带领她跨越那一条防线。对于这一切,祥子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像智彦这样一个无法预料的男人,她完全无力,也无意抵抗。但是这天,智彦因为突然有约,吃完晚饭后就匆匆离开了。祥子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感到了些许失落。

事实上,祥子并不是那种强烈地渴望婚外情的女人。对于情欲方面的事情,她一向是不太热衷的。祥子结婚一年之后,和丈夫的肌肤之亲就迅速地减少了,只有当丈夫主动提出要求时,她才勉强应付。而丈夫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总是回避和她谈这个话题,或许在他的心里,祥子只要体面地维持着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就足够了,对于一位终日忙于事业的男人,难道还有更多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