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文雅孱弱伴赵宋,以武治文贯蒙元9
洪涛巨浪飘浮萍,无力回天赵王终——预言南宋灭亡
《推背图》第二十四象 丁亥
谶曰
山崖海边 不帝亦仙
三九四八 于万斯年
颂曰
十一卜人小月终
回天无力道俱穷
干戈四起疑无路
指点洪涛巨浪中
早已惹得天怒人怨的贾似道,在度宗去世后不久,也被押解他的会稽县尉郑虎臣击杀于福建漳州木棉庵。南宋虽未与贾似道一起消失于世,却也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而且已到了读秒的阶段。
若是宋朝的开国君王赵匡胤,得知自己打下来的江山竟沦落至如此地步,定必会痛哭流涕。然而,赵宋王朝之所以会被后人冠之“积弱”之名,与赵匡胤也有着极大的关系。他在历阅前朝历史、总结教训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藩镇割据是唐代最大的弊端。于是在设计制度的时候,过分注意防止军阀拥兵自重,却忘了北方未归化游牧民族的南侵的危害,和军事将领适度的自主权让军队可以灵活机动的优点。
结果宋代在北方游牧民族尚未强大的时候,保持了一个和睦的社会环境,一个文气典雅、无限风流的国度诞生了:经济蓬勃发展,总产值超过唐朝数倍,后人曾统计,宋朝一年的国民占当时全世界人口收入的八成;新技术层出不穷,书画、制瓷、科技、建筑、雕塑等多个方面遥遥领先于世界;文化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那繁花似锦、无人不晓的词,或豪放爽朗,或婉约清丽,与那些名扬千古的词人一起,如宋的灵魂般吸引着世人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这是文人治下的国度,是文人的天堂,他们用自己广阔的宏愿、浪漫的想象,赋予了这个王朝乌托邦式的氛围和高度文明的气质。但与此同时,武将的势力在一点点地减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宋太祖喊出如此雄壮声音的同时,却将权力交付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手中。他崇文贬武的国策,令宋朝的军事力量在文明日益繁荣的渐次软弱。当文明与野蛮相遇时,这个温柔的王朝几乎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游牧民族不断蚕食华夏领土,被契丹、女真、蒙古一次次地打开缺口,于是有了《万年歌》中“一汴(即北宋都城汴京)二杭(即南宋都城临安)事不巧,却被胡人(泛指北方的少数民族)通占了”的预言。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宋朝无法防守蒙古的入侵,最终导致中国人民遭受了世界上空前绝后的灾难。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宋朝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统一过。尽管许多君王都曾有过统一的梦想,却总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被迫停下统一的脚步。就在他们放弃国家统一的同时,北方少数民族获得了发展的广阔空间。澶渊之盟后,辽与宋获得了平等的地位,接着,宋朝又数度窘迫于西夏,北宋灭亡于金。
幸而还有在少数民族的进攻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南宋。南宋的生命力可说是非常顽强的,在江南一隅的领土、黯淡无望的朝廷、昏聩荒诞的君王情况下,仍有如韩世忠、岳飞、辛弃疾、孟珙、文天祥之类的忠臣义士,或衔命出征,或授职守土,或一心为国,或慷慨就义,以他们各自的方式捍卫和支撑着赵宋的江山。
公元13世纪初,蒙古族勃兴于漠北,悍勇的蒙古军在几十年间,横扫欧亚大陆,灭国数十,最后把进攻的重点集中在南宋。因为有一批忠贞的守护者,积弱的南宋竟然阻挡蒙古铁骑前后将近四十年,蒙哥汗因为攻宋而殒命,忽必烈甚至一度打算放弃攻宋。后来在降将刘整的建议下,元朝将主攻方向转移至襄阳,咸淳九年(公元1273年),襄阳城被攻破,元军方能顺江东下。
糜烂的宋王朝经历了对辽夏作战的失利,经历了被金追赶的狼狈,却未能一如既往幸运地躲过蒙古的铁蹄。苟安于一隅的南宋小朝廷,“终其一朝,从未有过一天安枕之日,它的卧榻之旁,不是他人熟睡的鼾声,而是惊心的风声动魄的雨声和急风暴雨卷地而至的马蹄之声。”如今已经到了不亡国的地步。
德祐二年(公元1276年),文天祥被扣押,以胁迫谢太后投降元朝。三月,元军攻占南宋都城临安,并俘获年仅五岁的宋恭帝。“靖康之难”的一幕再次上演,元军统帅伯颜押解着恭帝及其母亲和诸多后妃、外戚、朝臣等数千人北上元大都(今北京)。侥幸逃脱的益王赵昰和广王赵昺,如当初的赵构一样,开始了流亡朝廷的时期。不同的是,此次他们的逃亡地不是温州,而是更南端的广东。
年仅十岁的端宗病逝后,陆秀夫拿出自己代拟的《景炎皇帝遗诏》,宣布遗诏命卫王赵昺继承帝位,他正色道:“古人有以一旅成就中兴大业的,如今百官具备,士卒数万,难道不能立国吗?”于是,众人尊七岁的刘昺为帝,是为末帝。此时的小朝廷已经处于元兵的三面包围之下,具有战略地位的雷州也很快失守,众人唯有再行转移,退到珠江口海中的崖山(今广东新会南海中)。
元军并未就此停止追击,他们的目标是斩草除根。祥兴二年(公元1279年)正月,元朝蒙古汉军都元帅张弘范由海路到达崖山,包围了小朝廷。此时的南宋,已经到了“干戈四起疑无路”、“回天无力道俱穷”的地步。二月六日,元兵从东、南、北三面向崖山发起总攻。宋军南北受敌,且都疲惫至极,无力再战。到傍晚时分,宋军败局已定。
左丞相陆秀夫估计已经无法护卫幼帝走脱,于是他盛装朝服,对幼帝赵昺说,“国事至今一败涂地,陛下当为国死,万勿重蹈德佑皇帝的覆辙。德佑皇帝远在大都受辱不堪,陛下不可再受他人凌辱。”在一番“指点洪涛巨浪中”之后,他背起七岁的赵昺,用素白的绸带将其与自己紧紧束在一起,踏上了从临安到崖山的最后里程、水天一色的茫茫大海……
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赵昺仙逝归天,从此只能到“三闾海内去潜踪”(出自于《万年歌》),暗合了《推背图》中的“山崖海边,不帝亦仙”之说。随着这个七岁的孩童一起跳入海中的,除了随行的诸多官员、妇女和将士们之外,还有自960年建朝起至今已有三百二十年之久的赵宋王朝,正是“十一卜人小月(合起来即为“赵”的繁体字“趙”)终”。 这个在内忧外患中挣扎了三百多年的大宋王朝终因无法摆脱“盛极而衰”的悲剧命运,凄美地沉于历史的烟波中,任人评说。
当听到后世之人所写的讥讽诗“当时陈桥驿里时,欺他寡妇与孤儿。谁知三百余年后,寡妇孤儿亦被欺。”时,我们才蓦然发现,宋太祖赵匡胤从后周的孤儿寡母手中夺取了政权,最后又在孤儿寡母手中失去了政权,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轮回。
不论轮回是否存在,对整个华夏文明而言,宋朝以这样的姿态结束都是一个悲剧,就像黄仁宇先生所说的那样:“这不仅是一个令许多孤臣孽子痛哭流涕的日子,这划时代的1279年也给中国文化史上留下了伤心的一页。一般讲来中国都市物质文化在宋朝时达到突飞猛进的最高潮,兹后就再没有表现这种杰出的姿态。”
而记录南宋一朝盛衰印迹的临安,则“好像凭吊一轮沉落的夕阳,翻读那一页页写满战火与血泪、卑鄙与崇高、荒淫苟安与呼号抗争的历史。”这一切,在学者董培伦眼中,概括起来便是那一句充满诗意的话语:“历史那么遥远,历史又如在目前!”
人物纪:
文天祥
文天祥,初名云孙,字天祥,南宋末期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县)人。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文天祥被派遣守卫平江府(今江苏苏州),但因宋廷的部署失策,文天祥兵败,宋廷又将他召回临安。次年正月,谢太后任命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与伯颜谈判,企图与元军讲和。不料,竟被伯颜扣留。文天祥宁死不屈,伯颜只好将他押解北方,途中文天祥冒险出逃,辗转到达福州,被宋端宗赵是任命为右丞相。后来文天祥在率部向海丰撤退的途中遭到元将张弘范的攻击,兵败被俘,并被张弘范押往崖山。元世祖至元二十年(公元1283年),文天祥在北京菜市口慷慨就义,年仅四十七岁。后世之人将其与陆秀夫、张世杰并称“宋末三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