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羊子又收到围棋研究会发来的函。方天勤当了副官领导围棋研究会以来,常会有这样的通知,比如说,棋界人士抗日的宣传活动,什么推行新生活的活动,还有蓦捐活动等等。有的活动,陶羊子本来不想去参加的。但方天勤有一次在会上说,国家和人民都在抗日,棋界的文化人士却无动于衷,这些人还有没有血性?陶羊子觉得方天勤当了官以后很会说话,说的话都有着一种力量,让人不得不从。自己与他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了。陶羊子也会反省一下,自己对国家与社会是不是太淡了一点,只管整天泡在棋里,对家国天下不是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打开信封,里面却是一张请柬,很漂亮华贵的一张请柬。请柬上面用烫金字写着:方天勤与黄美姿小姐的大婚之喜。下面写着日期,写着办喜事的饭店:华都饭店。
陶羊子手拿这张请柬走出南院,在围棋研究会的楼门口,看到棋士海神算,他也拿着请柬。现在方天勤是他们的头儿,下属各位自然要送喜礼。两个人就此聊了几句。海神算说,你是他的家乡人,你们关系当然不一般。你说应该送些什么?送钱是不是太俗了?我们毕竟是文化人。
这位海神算也是整天迷在棋里。他弄不清什么社会关系,只知陶羊子与方天勤是同乡。平素陶羊子与他的交谈多一点,因为两人都单纯,也没有什么对人的要求。
这次海神算却说到了方天勤的这位未婚妻,乃是俞参谋的表亲。他们的相识与介绍,都是俞参谋牵的线。陶羊子这才想到,天勤赌棋另有伏着,这样他能更加保险与更加自在地用这个借口来摆脱任秋。
俞参谋的表亲据说是个大家闺秀。在婚前,方天勤要小心,不能让她看到任秋和他在一起。
陶羊子把请柬收在口袋里,到任秋那里去。进了任秋的院子,刚推开门,便见任秋正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请柬。她朝着那张请柬发愣。
陶羊子在她对面坐下来,她的眼光迷离,不像是愁也不像是怒也不像是怨,只是呆呆地看着请柬。像在研究上面烫金的图案。看到陶羊子,任秋很平静地点点头。陶羊子也点点头,在任秋家里,陶羊子很自在的。
陶羊子心里想,天勤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发请柬给任秋呢?旋即想到,天勤这样做是想完全隔绝任秋吧,也是守信的表现。
当然陶羊子不会想到,方天勤当然有方天勤的想法,他当官又大婚,自然要炫耀一下。古人说,衣锦不还乡等于锦衣夜行。方天勤很想去请一些乡亲,来见证这个场面。只是怕乡下人不上台盘,会乱说乱讲,说起他在乡下的那些事来,坏了他的形象。陶羊子、任秋是与他同一个小镇出来的,自然不能少了他们两位。
陶羊子看着任秋,任秋也朝他看着,眼光对眼光,看了好一会。任秋笑起来。陶羊子弄不清她怎么会笑了。
“我们也结婚吧。”陶羊子似乎是早想好了脱口而出的,似乎任秋早就答应过他,也似乎他早就把任秋当作自己的未婚妻了。
任秋眼波未动,没有任何的意外感觉,似乎没想到这样的大事,陶羊子竟说得这么简单,似乎陶羊子早就向她求过婚了,只是现在提出婚期来。
任秋说:“结婚就结婚吧。不过结婚的事要依我。”
陶羊子点点头。他也奇怪任秋怎么一下子就应了他,似乎早就在心里应了他,决定了要嫁给他的。而原来她与天勤交往,只是婚前的一种情感偏移,就像孩提时代的玩耍。
任秋说:“第一,是结婚的日期,也就在这一天。”她指了指天勤的请柬。
陶羊子没想到她定的日子会是这么近。他们还没有好好谈过恋爱呢。眼下反对包办婚姻,恋爱自由已成时代新潮。不过恋爱是什么?像书上说的花前月下?还是约会了搂搂抱抱亲亲?陶羊子觉得没那么多必要。其实要说有心有恋,他们有着很长很长的时间了。陶羊子早就觉得任秋理应是他最理想的妻子。再说他已是二十七岁的人了,接近三十而立的年龄了。不过时间上有点紧促。方天勤与那个黄美姿小姐肯定准备了一段时间,再说他们是有钱人家,一切都是现成的。而自己和任秋还需要布置一个家吧。
任秋接着说:“第二,这个家,就安在我这里。你那个围棋研究会的南院,我不想去。而你那个小巷的后楼,也不可能做新房。”
陶羊子根本没有想就点了头。任秋的想法没错,毕竟是女人想得细。其实陶羊子也不把围棋研究会的南院当家,那里是个冷清而官场式的地方。陶羊子住在那里,连棋的思考也展不开来。至于小巷的后楼,他一个人住还可以,那里只是他孤寂飘零时的慰籍处所,哪能算家?再说,女人喜欢住习惯的地方,在这里成婚,任秋没有生疏感,而他是男人,四海都可为家嘛。
任秋最后说:“第三,这期间你要做好一件事,就是把我的爹爹找到,让他来给我们主婚。婚前你只要做这一件事,其它布置新房的事,都由我来,你也不会懂的。”
陶羊子觉得这是应该的。女人结婚,总希望得到上辈的赞成与祝福。对陶羊子来说,他也希望有一个长辈来给他们主婚。他想大舅不可能来,自从那次他丢下两个表兄走了,大舅肯定不会再认他这个外甥。父亲的老家那里,他谁都不认识了。他一直把任师父当作自己的亲人,任师父也有意把任秋托付于他,所以主婚大事,有任师父在就太好了。
只是,任师父的行踪飘泊不定,现在会在哪儿呢?
接下来的日子,任秋忙开了婚事的筹备。有关新房的布置与请柬的发放,陶羊子根本插不上手。他只是把钱交给了任秋。他一向都是花钱随意,不浪费也不刻意节俭,多少还存了几十块光洋。任秋接过钱,倒没觉得少。她熟悉他的性情,能有这些钱算可以了。任秋也就不管他了,自顾自地忙着,也不问他找父亲的事怎么样,似乎交待了一个男人做这点事,他总该做下来的。
陶羊子当然是用心的。他托了芮总府一个常在外面跑的管事,还托了栖寺的方丈。他知道任师父与这位方丈熟。这位方丈也喜欢下棋,陶羊子有时去寺里烧一炷香,随后便与方丈下一盘棋。这位方丈口紧,只应了一声,说他也不知任师父会在哪座庙挂单打尖,不过他可以托路过的行脚僧问问。
陶羊子还托了胡桃打听,这纯粹是病笃乱投医的做法。想来一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又怎么能够找到一个他不熟的人呢。其他人就是应了都说没有把握的。只有胡桃拍着胸脯说他一定会找到任师父,有他在,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的,一切包在他身上。
不过陶羊子也清楚,胡桃的说话,到底有多少是实在的。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陶羊子去发请柬,也给方天勤送了一张。
方天勤看到请柬,把陶羊子找去了,笑着对他说:“你看吧,我还是守信的,你输了一盘棋,赚到了一个你早就想得到的女人。不过你怎么想着和我同一天结婚?像是与我对局一盘的味道?不如也来大酒楼里对对场吧。”
陶羊子说:“我怎么能与你相比?我是简单的婚礼。”
方天勤摇着头说:“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实在。没钱我借给你。女人结婚一生一世就一次,你也得为任秋想想。”
陶羊子说:“一切都是任秋安排的。”他突然有了一点幽默的的兴致,说:“同一天结婚,我不用去参加你的婚礼,你也没办法来参加我的婚礼。这样说来我们互相不必送礼了。当然还是你赚了。毕竟你是长官,出手总要比我大些吧。”
方天勤哈哈地笑起来,说:“你这就对了。居然也知道算计了。大概已经先尝了女人的鲜吧,说话开放起来。你以前也太拘谨了,人不老,总是一副干巴巴的味道,就像乡下的老夫子。”
这两个一起从小镇走出来的年轻人,还是第一次在一起说说笑笑。
当了副官的天勤,说话时翘起二郎腿,手敲着那张沙发的把手。他的动作中已经有了官的架式,只是起身时,他还会习惯地拍拍屁股,像在乡村的田埂上站起来一般。
临近结婚的日子了,陶羊子依然听不到有关任师父的信息,实在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他。可是任秋婚前只让他做这一件事,他完全应该做到的。陶羊子想,任秋是一个不知亲生父母是谁的孤女,只有任师父一个亲人,她当然希望能看到父亲出现在婚礼上。她对要嫁的丈夫,什么都不讲究,一旦确定了婚事,她就没有计较过他什么。只是这一点事他也做不到,他又如何心安理得地做她的丈夫?女人总希望丈夫是个有用的人,希望丈夫是个能干的人。但陶羊子自知自己不是这么个人,他又凭什么让女人做他的妻子?
任秋也不问陶羊子怎么找爹爹的。似乎她已经忘了这件事,全身心地投在新房布置和家具摆设上。她已把小楼上下两层都租了下来,并粉刷一新。刚粉刷的白墙,映着窗外透进的阳光,屋里一片明亮,完全不像是原先那暗蒙蒙的样子了。两天没去,陶羊子发现这个家已整个变了。任秋把陶羊子领到新租的楼上,楼上房间面积比楼下略小,朝南的窗边摆着一张床。屋里其它物件是旧的,擦得干干净净,只有这张宽宽的双人床是崭新的,连同粉刷了的白墙,映着窗外透进的阳光,已是春天,小院中一棵刺槐,树叶绿绿地伸展在窗前。
任秋带着一点得意的神情对着他。陶羊子的心中,一种就要成为丈夫的感受油然而生。他一把抱住任秋。已经成了准丈夫的陶羊子,还是难得有这样的“出轨行动”。任秋没有挣扎,只是柔顺地由着他,微微地笑着。陶羊子觉得她是他真正的妻子了,还是一个能干的妻子。她全心地在做妻子的事,比他这个丈夫做的多得多。
陶羊子说:“你做得真好!”
任秋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抖动一下。陶羊子也就很快地放了手。他想到了任师父。任秋这么信任他,而他却无法保证任师父能回来。
陶羊子说:“我托人找了……我去了栖寺……可是,任师父他……”
任秋脸色变了,她扭过脸去,像是不愿听他说什么,又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只顾伸手去把墙上挂的结婚照移移正。陶羊子只有闭嘴了,不再说什么。他实在想请老天帮忙,想请四方神灵帮忙,想请大慈大悲的菩萨帮忙,任师父已经是佛家子弟,应该听得到他的祈求吧,让任师父回来参加他唯一的女儿的婚礼吧,还有他唯一的徒弟的婚礼吧。
离结婚的日子还有三天了。陶羊子又到栖寺去。他真是临时抱佛脚了。他与方丈下了一盘棋。方丈什么都没说,他也就没有问什么。因为他知道,有消息的话,方丈肯定会告诉他,临走的时候,他到大雄宝殿去烧了一炷香,投了一块大洋在功德箱里。方丈敲了一下钟,钟声在大殿里回传着,也回旋在陶羊子的心里。一瞬间,陶羊子觉得自己与这钟声,与这佛殿,与这里的一切有着什么联系。过去他对冥冥之中的神秘从不关注,只是敬鬼神而远之。
默默地看着大雄宝殿上慈眉善目的佛像,他感到有一种让人宁静的心境。难怪会有那么多善男信女来拜佛,确实给人心的安宁。
从栖寺出来,春天的山峦一丛一簇皆是翠绿。陶羊子记忆里那漫山红遍的秋景与眼前绿色的层峦,异趣相映。
陶羊子回到任秋的院子。刚进院,从转弯处迎面走来一个和尚。细一看,发现和尚竟是任守一。
“阿弥陀佛。”任守一低头合掌轻念。
陶羊子高兴得要跳起来。“阿弥陀佛。”陶羊子也难得的、真诚的、完全发乎内心地念了一句佛。
任秋在房间里给父亲铺床。她的面容精神焕发,如花绽放。陶羊子自定婚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任秋这样快活欢喜的神情。陶羊子也为他们父女相见高兴。
任秋与陶羊子说话时也带着笑,完全是一个妻子的柔顺声调。陶羊子想,这大概是赞赏他找到父亲的表现吧。只是陶羊子自己也弄不清,是不是他托人带的口信已经传达到任守一。
趁任秋出房门去端茶的时候,陶羊子问任守一:“师父怎么会知道……就回来了?”
陶羊子问得断续,眼朝着任秋的身影。
任守一神情平和,微微露着一点笑意,说:“情动于心,心动而行,我还是无法摆脱尘世的羁绊啊。”
那意思似乎是他一时心动,有所感念而回来的。
见任秋端着茶盘进房,陶羊子赶忙闭了嘴。他不知道任秋是不是听到了。他难得看到任秋这么高兴。虽然他并不想骗任秋,说任师父的回家,是他的功劳。只是他很想让任秋以为是他的功劳。任秋似乎没听清他们的问答,又似乎她只在意父亲的回来。本来她也只是要他找到父亲,既然父亲回来了,能给予他们结婚祝福,她自然不在意其它了。
茶盘是印花漆器,红黄色的细腻花卉图案盘绕在黑亮底色的漆盘上。这也是任秋最近给新房添置的物件。
她给陶羊子也倒了一杯茶,像给父亲一样,双手端着放到他的面前。陶羊子想到了古书上举案齐眉的说法,赶忙双手去端,手一晃,被泼出的茶水烫了一下。任秋朝他被烫的手,轻轻吹一口气。陶羊子憨憨地摇摇头。
这一切任守一似乎都没看到,他低着眉眼,眸子之间自有明亮透悟之色,又似乎一切都在眼中,依然是平和的微笑。他的嘴里微微动着,仿佛还在念佛。
任守一与陶羊子交谈时,话少了许多。他已不再在各派系之间奔走,简单地看,统一对日已成定局,不再有人来请他,他也不想再问。当了和尚的任守一,真正地走近了佛。
任秋烧好了饭菜,摆了一桌子,三个人坐到桌前去吃饭。任守一已习惯吃素了。原来他是十分喜欢吃红烧肉的,几乎是贪嘴。现在他是一筷子也不吃。任秋觉得很扫尽。她原来也不怎么会烧菜,现在都学了来,特别是红烧肉,先用油糖煸,再加酒焖,烧成后酥烂不腻,可是父亲却不吃了。任守一没有特地关照任秋他不吃荤。所以任秋弄的很多素菜,草头、马兰,还有芦蒿,也是用肉丝炒的。任守一也不计较,只是从碗里夹素菜吃,并不在意菜里有肉。
陶羊子说:“出家人真的不吃荤了吗?有一定的戒律吗?”
任守一说:“佛家确实讲戒律,是想通过外在达到内心。我是最不愿意接受戒律的,对佛门里的那么多戒律,刚进去的时候,心里很难接受。慢慢地,读了许多经书,接受佛学时间长了,觉得戒律对较普遍层面的修练者来说,是对的,佛说方便法门。这便是一种方便。就像棋理说:点方勿接。压强勿压弱。不懂棋的人会说,为什么勿?而高手又会说,一定要勿吗?”
“对戒律,俗世之人会说,为什么要有戒律?而高僧不会执着于外在的戒律。各个人不同,就有不同的佛理开不同的方便之门。”
“就如拜佛。你看到的佛像是木雕的是泥塑的,最后再涂上金粉油彩,对一般普通的人来说,佛像塑得慈眉善目,显慈悲之相,于是跪拜的时候,心中便会升起慈悲之念来。对于跪拜的人来说,这就是方便法门,他能进得去。人升起善念与慈悲,便进了佛门……可是,释迦牟尼涅盘前,也就是临终前,他把弟子叫到身前来。他说:我不曾对你们说过什么,谁说我说了什么,他是诽谤我……佛不是说了那么多的经么?每座庙的藏经楼都藏了那么多他说的经,他怎么又说他什么都没说呢?要记住,这是他临去前对跟着他多年修行的高层次的弟子说的话,因为真正的开悟必须是个人的,就像下棋,棋谱上指点出许多的布局、定式与手筋,但真正要形成围棋大师独特棋风,还靠你自己悟透……”
“这就是对不同层次,要有不同的说法。对一般人来说,需要有个佛像引人进慈悲之门。一开始你就对他说:佛无像,佛无语。他会莫名其妙,就进不了门了。他需要一个有形的东西,哪怕是泥塑木雕。而对最高层次的修行者来说,需要打破一切现成的说法,让他自己去摸索,自己去悟。这就是方便法门,不同的门,方便而行……”
“佛家不吃荤,也是对生命怀慈悲之心。而我,是某一天突然不想吃了,见到荤便有想呕吐之感,觉得是在吃同类生命,自然就不吃了。一开始这种见荤想呕吐的感觉很强烈,慢慢地心通了,倒也不太计较了,能吃锅边菜。戒律在心不在行,太讲究了,过于执着反而引起了麻烦,引起别人的麻烦,引起世事的麻烦,反倒不是顺缘。只要心净就行了。”
任守一说到佛理,还显着以往的谈机。
陶羊子心里想,我在棋上是不是也太执着了?
一直到婚礼的那一天,任守一都独自在房里十分安静地坐着。陶羊子每天去围棋研究会,参加各种活动。这天,方天勤带大家去商会,让棋士与那里的老板们下棋。
朱明托人来请假,说是有家事。方天勤对来人说,有家事可以呆在家里,不用拿酬金了。
田生禾私下里对陶羊子说:“实在看不惯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这就是你让出去的官,要是你当了不会这样吧?”
陶羊子抽个空告诉方天勤,说任守一回来了。方天勤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沉默了一会。陶羊子不知他又在想什么心思。
陶羊子当然不清楚。对方天勤来说,任守一是他以前的主人,只能让他想着过去的下层生活。
“我在忙。当官不容易啊。再说还要准备婚礼呢。我就不去看他了。”他的声音冷冷的。
陶羊子回任秋的院子来。任秋在忙着做菜,做许多的素食。她想把与父亲几年分离而没能表现的女儿情感表现出来。陶羊子过去想帮忙做些什么。任秋便说,你去陪陪阿爹吧,把他推进房里去。
任守一住在楼下的房间里。陶羊子进来打量了一下,这间原来做杂屋的房间,放了一张床,就很少有转身活动的地方了。
任守穿一身灰色僧袍,盘腿坐在床上,说:“是不是觉得这里……小?秋儿让我住楼上,我觉得这里好。和我的禅房差不多。”
陶羊子说:“我在小巷后楼的房间也一样。那里很小很简单,我在那里打谱想棋,觉得思路很宽很大。要是在一个豪华的大房间里,反而觉得思路窄挤得很。”
任守一说:“你说的正合佛理,其实棋理与佛理也相通。世界万物皆有佛性,世事万识皆涵佛理。围棋讲空,佛家也讲空……你对空有着天生的悟性。”
陶羊子说:“是不是我与佛教有缘?我进了寺庙,就觉得那里清静,再无烦恼之念……”
任守一把合着的掌往下一摆:“打住打住……佛家讲方便法门,正是合着不同的个人。你现在年轻,人生还刚开始,无法超越。就像棋布局后刚入中盘,正需要在搏杀上磨练,所有的高手,都在搏杀层面上过关,才谈占空。你还须实实在在地在现实人生中滚打历练,正是成家立业的时期。烦恼即菩提。烦恼的感受越深,空的理解也才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