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胡子见天寿不肯网开一面,牙齿咬得咯咯响,猛喊一声:“弟兄们,跟狗日的拼个鱼死网破!”打马就往前冲,手中的枪随即也响了。
十几个残兵败将紧随其后,舍命往外冲。天寿的人马占着地利之便,以逸待劳,加上人多势众,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殷胡子的人马左突右冲冲不出去,全被打得人仰马翻,脑浆迸溅,殷胡子也被乱枪打成了蜂巢……
当天中午李相杰就得到消息,昨晚劫吴家集的是扶眉山殷胡子的人马,而殷胡子的残兵败将逃窜到槐树沟被马天寿一举歼灭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李相杰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料到,马天寿这个雏儿已经成了一只老虎!返回终南县后,他给田瑜儿禀报了此事。田瑜儿对马天寿敢来他窝里掏雀儿一直耿耿于怀。这一带敢来鹞子窝掏雀儿的也就是杨子烈和马天寿。现在杨子烈被打跑了,岂能让马天寿活得自在!他当即下令,要李相杰带兵去剿灭马天寿。李相杰说,马天寿不比杨子烈,北莽山易守难攻,且远在乾州地面,鞭长莫及,只能智取不可强攻。田瑜儿觉得他的话有道理,限令他一个半月消灭掉马天寿。于是,李相杰带着几个随从又来到双河镇。
来到双河镇,李相杰才知道情况有变,翠香楼的桂香已被人赎了身!
他急命随从四处打探,很快就摸清了情况。给翠香楼花魁赎身的人叫冯仁乾,马家寨人,颇有财产。冯仁乾的小妾被马天寿抢去做了压寨夫人,冯仁乾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到处找刀客给他报仇雪恨。他出重金给翠香楼的花魁桂香赎了身,并买下一处宅院金屋藏娇养着。据说,这些日子马天寿手下一个叫常种田的头目经常晚上来和那个花魁幽会。
是夜,李相杰找到了桂香的住处。他的突然到来着实让桂香吃了一惊。
“没想到我能找到这里来吧。”李相杰阴笑着,在桂香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桂香一时不知说啥才好,只是发呆地看着李相杰。
“这些日子和那个姓常的一定过得很开心吧?”
桂香这时明白过来,知道李相杰非同一般,什么都瞒不过他。她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当即换上笑脸,娇声道:“李副官,你真狠心,走时也不打声招呼,让人家老惦记着你。”
“你当真惦记着我?”
“看你问的这话……”桂香说着把丰腴的身子贴了过来。
李相杰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抓住桂香的胸衣,低声喝道:“别跟老子演戏了!说,常种田几时来?”
“他……他没个准……”
李相杰又换上一副笑脸,搂住桂香的肩膀说:“别怕,我跟你闹着耍哩。”说着掏出一对玉镯递给桂香:“给你的,喜欢么?”
桂香惊魂未定,说了声:“当然喜欢嘛。”她完全清楚,这个矮汉不比常种田,狡黠,奸诈,凶残,多疑,让她害怕。
李相杰笑道:“只要你听我的话,好东西多得很。”说着,抱起桂香就往床跟前走去……
李相杰软硬兼施,把桂香玩在股掌之中。他在桂香的屋里住下,守株待兔。
第三天晚上,他就逮着了猎物。
此时,李相杰猫玩老鼠似的笑着,嘲讽道:“常二头目,我这副官有你的权势大么?”
“我哪敢跟你比哩。”常种田的脸上一扫刚才的惶恐,竟然泛起了笑纹。他双手动作着,把裤腰挽了个结。李相杰倒吃了一惊,急忙后退一步,握紧手中的枪,喝道:“放老实点儿,小心你的小命!”
常种田作了个笑脸:“原来是李副官,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兄弟以前也在田师长的队伍上干过。”
“你在田师长的队伍上干过?”李相杰很是惊愕,“在哪个营哪个连?”
“二营四连,连长是耿长发。”
李相杰把常种田仔细打量一番,忽地笑了:“怪不得我看你有点儿眼熟,原来你是耿长发手下那个老大没管住老二的大个子班长。”
常种田挠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那年他在队伍驻地强奸了一个小媳妇,那家人闹到了师部,田瑜儿十分恼火,为了平民愤,责令打常种田四十军棍。当时,李相杰在一营当营副,恰好那天去师部开会,看到了常种田挨打的场面。常种田还真有种,屁股被打得肿得老高,硬是没喊一声。伤好后,常种田自知在队伍上再混不出个啥名堂,就开了小差,后来当了土匪。
“李副官,咱们好歹也算是同行哩。你现在官当大了,可要拉兄弟一把哩。”
李相杰把枪插回腰间,笑骂道:“你狗改不了吃屎。”
常种田也笑道:“你老兄也心花得很么。”
俩人都解除了敌意。李相杰掏出香烟叼在嘴角,常种田伸出手来,他便给了一支。桂香不失时机地划着火柴,先给李相杰点着,后给常种田点燃。
李相杰吐了一串烟圈,道:“你咋敢抢老子的女人!”
常种田急道:“我几时抢了你老兄的女人?”
李相杰一指身边的桂香,问道:“你咋把她弄到这达来了?”
常种田说:“桂香是我赎出来的。”
李相杰冷笑道:“你赎出来的?你一个土匪能有几个钱?你给我说老实话,那个冯掌柜给你赎女人是为了啥?”
常种田一怔,随即装糊涂道:“啥冯掌柜的?我不认得。”
李相杰脸色陡然一变,甩掉手中的半截香烟,道:“你装啥糊涂?你当我是吃干饭的?快说实话,免得我翻脸不认人!”
常种田一愣,痴呆呆地看着李相杰。李相杰什么都知道了,还瞒啥哩。他沉思半晌,道:“李副官,你老兄啥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他是让我干掉马天寿。”
李相杰又点着一支烟,问道:“你准备咋下手?”
“我没想好哩。”常种田闷头抽了一口烟,忽地抬起头,瞪着眼珠子看着李相杰,“李副官,你也想干掉马天寿?”
李相杰瞟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冷笑道:“你啥时候能想好?”
常种田明了李相杰的心思,又道:“要干掉马天寿不是容易事。在他的窝里不好下手,就是真能找机会干掉他,可我也难逃出活命来。他的周围都是他马氏家族里的弟兄。”
李相杰盯着他,只是吸烟,并不说话。
常种田猛然想起了什么,凑到李相杰耳边低声道:“马天寿还通共产党!”
李相杰很是吃惊,瞪起了眼珠子:“通共产党?你咋知道的?”
常种田便把党玉怀的事说了一遍,临了说:“那个姓党的根本就不是个生意人。他肯定是个共产党,那些枪支弹药和药品是往陕北送的。”
李相杰在屋里来回走动,眉头皱了起来。
常种田忽然又说:“我看马天福也像是共产党!”
“马天福是谁?”
“他是马天寿的亲哥。”
李相杰的脸上显出阴鸷的冷笑:“一个是土匪,一个是共产党,嘿嘿,真是妙不可言。”
常种田在一旁察言观色,也跟着干笑了两声。
“你知道么,土匪和共产党都是政府的死对头!”
“知道知道。”
“你说,该咋收拾他们?”
“李副官说咋收拾他们,就咋收拾他们。”
“他们兄弟俩都得挨枪子儿。”
常种田心里一惊,随声附和:“得挨枪子儿,得挨枪子儿。”
李相杰又沉吟不语,好半天,徐徐吐了口烟,说:“你想法把马天寿引出窝巢,最好能引到马家寨去。”
常种田身子倾到李相杰跟前:“把他引到马家寨咋整?”
李相杰阴鸷地笑道:“你如果能把马天寿引到马家寨,就是立了大功,咋整你就不要管了。”
常种田直起身子,若有省悟,说道:“立了大功你咋谢我?”
李相杰一怔,随即沉下脸来:“咋了,你还跟我讨价?”
常种田嘻笑道:“李副官,干这事可是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说丢就丢了。”
“你当土匪的罪名就不再追究了。”
“就这么个奖赏?我也太亏了吧!”
李相杰沉吟着,目光乜斜着身边的女人,半晌,说;“你真要喜欢桂香,就把她送给你。”
常种田叫了起来:“桂香本来就是我的人!”
李相杰冷笑道:“她怎么‘本来’就是你的人了?”
“是冯掌柜拿钱把她赎出来送给了我!”
李相杰连连冷笑:“姓冯的那叫‘勾结土匪’!是砍头的罪!”
常种田怔住了,目瞪口呆。他在队伍上混过,又在匪窝里钻着,知道这个世道有枪便是草头王。李相杰是田瑜儿的副官,冯仁乾是个打铁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乡绅,他怎是李相杰的对手?“勾结土匪”这个罪名加在冯仁乾的头上,那可真是死罪哩。
常种田颓唐了。
李相杰沉思半晌,道:“姓常的,这事办成了你在匪窝也呆不住了。你回队伍上来吧,我给你个连长当当,咋样,不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