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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潭心碑(7)

将鸽子捉到手之后,他们小心地解开拴在鸽子腿上的一个用蜡封着的卷得很紧的小纸卷,轻轻剥去蜡壳,展开来一看,雪舟感到那纸很是眼熟,仔细一看,竟然就是由他带上山来,又由他读的琦南写的那封信的半张信纸,不过,此刻,在这半张信纸原先是空白的边缘处,显现出一行浅灰色的字:速告何时进攻最宜,并画寨内分布图来。

不用说,这就是琦南给这位山寨里的内奸的指令了,也就是他让雪舟进山去,送这封信的真正目的了。这行字是用一种中药泡的水写的,那药水无色,写上去后,如白纸一般,但只需在灯火上一烘,那字就清清楚楚显出来了。

那个内奸当然猜到这封信上肯定有名堂,因此,当刘大壮一生气将这信撕碎了扔在地上后,谁也不再去在意这封信了,而他却一直盯着这地上的信纸,等到厅上的人一散,他立刻瞅个空子,去将那信纸捡走了。待刘大壮再想到这封信,回头去找时,自然就再也找不到了。

雪舟将信纸翻过来,只见就在那信纸的反面用细炭条写着一行小字:初八最佳,届时以火药库爆炸为号。旁边则画着一张图,竟然将山寨的大小通道,秘密的火药库,粮草库,甚至刘大壮及各位头领的住处,都标得一清二楚。估计这家伙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纸,顺手就匆匆写在这信纸上了。

初八,那就是明天!到了这时候,两人可不敢怠慢,解下头巾将鸽子裹着,往怀里一揣,疾步就往回赶:赶快去告诉龙头大哥!

刘大壮正在一个一个哨位上巡查那些火炮,抬枪,弩箭,滚木51石等防御武器准备得如何,他双眉紧锁,脸色冷峻,显得心事重重,说真的,面对着即将来犯的官兵,他倒毫无畏惧,可隐藏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内奸,实在是个十分可怕的心腹之患,一日不清除,他的心里就一刻不踏实。

当他看到小罗汉和雪舟气喘吁吁一脸激动地朝他跑来,不由精神一振,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找到了!

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小罗汉才拿出那张信纸,交给刘大壮,刘大壮一看,不禁咬着牙说道:初、,果然选的好日子!

好日子,什么意思?雪舟问。

实不相瞒,明天初八恰好是我四十岁生曰,我本来说,当前形势吃紧,就不去理会生日之事了。可几位头领都说,这一阵兄弟们实在太辛苦,不妨就在这一天,多加些酒菜,庆贺一番,也可鼓鼓士气。刘大壮苦笑着摇摇头,我也就答应了,想不到,恰好给他造成了个机会。

接着,小罗汉和雪舟就将刚才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刘大壮听后,问道:这么说,你们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没能看出他到底是谁?

是的,没能看清,那人狡猾得很,用黑手帕蒙着脸。小罗汉说。

刘大壮默默地拿着那封信反复看着,看着,突然,他的眉心陡地一跳,将那封密信递给小罗汉,指点着说:你看,这张图上标着各位头领的住处,可是其中却少了一个!

小罗汉仔细一看脸色大变:是啊,这么说,难道是他?刘大壮沉吟了一下:这就难说了,这漏写的一个,也许是在匆忙之中忘了写上,也许就是他心里有这么个念头,自己不是真正属于我们这边的,而是官兵那边的人,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不把自己标上去了。

蓦然间,刘大壮灵机一动:哎,那只鸽子在哪儿?

在这儿呢!小罗汉指指自己鼓鼓囊囊还不时在动弹的胸口,是雪舟兄弟不舍得伤着它所以,它连根羽毛也没少。太好了!刘大壮夸赞道,雪舟兄弟,你又做了一件大好事!

来将计就计

议事厅上,聚集了众位头领,瞧他们,一个个如金刚般整齐地站在两侧,气宇轩昂,精神抖擞。但整个厅上的空气,却似乎有点儿紧张。刘大壮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用利剑般犀利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视过去。

沉寂了一会之后,刘大壮幵口了:咱们山寨里出了一个奸细!

此言一出,如同一石投进了平静的湖中,头领们一个个脸上显出惊骇不已的神情来,大家都怀疑地议论道:这,怎么可能呢?不,不会的!

酒老鼻就是因他的出卖而死的!刘大壮冷冰冰地说。这些头领这才有些相信了,恨恨地问:是谁?到底是谁?把他揪出来!宰了他!

他是用鸽子给琦南送信的,现在,这只鸽子就在这里!说着,刘大壮一挥手,小罗汉和雪舟走了出来,小罗汉手里捧着一只用头巾裹着的浅灰色的鸽子,它安然无恙地正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呢。

看到这鸽子,在这些神情激愤的汉子们中有一个人的眼里闪出一丝惊慌,但他马上就镇定下来了。因为他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只有镇定,才能救他的命。

这只鸽子认识那个常常去喂他的人,所以,我想让这只鸽子来找出藏在我们身边的那个人来。说着,他吩咐道,将门窗全关上,好,小罗汉,将鸽子放出来!

、罗汉双手一松,那鸽子便呼的一声脱出身来,展翅飞了起来,此刻它翅膀上的那根丝线已经拿掉,所以,它飞得自如轻松,在这大厅上方盘旋了几圈,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后,见无空隙可以飞出去,又见这么多人都仰着脸瞪着眼在看它,它不免有些惊慌。在仓惶之中,它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为了能得到庇护,它一敛翅,便嗤地朝那人肩上落去。

刘大壮看得真切,猛一拍椅子,吼一声:给我拿下!旁边早有几位头领扑上去,将那人使劲地按住了。而小罗汉和雪舟贝赶紧捉住了那只吓懵了的鸽子。

兰老三,果然是你!刘大壮冷笑了一声,说道。

大哥这分明是冤枉的嘛!那兰老三却十分委屈地申辩道,就凭一只鸽子,落到谁身上,就说谁是奸细,这未免有点把我们兄弟们的性命当儿戏了吧。你说我是奸细,你拿出证据来,要不,我死了也不服这口气!

这几句话着实厉害,不仅为他自己开脱,还将了刘大壮一军。

刘大壮将那半张信纸拿出来,说:这封给琦南的密信上标明了每一位头领的住处,为什么唯独没有你兰老三的呢?

兰老三先是一怔,但随即又坦然说道:这又不是我写的,我怎么能知道呢?他一句话,就推得干干净净的,听上去,倒也挺在理。

刘大壮知道,在还没能拿出有充分说服力的证据来时,就下令杀了他,那可能会引起别的兄弟们的猜疑和不满。大敌当前,上下同心,至关重要。

因此,他吩咐道:先将他押下去,好好看管起来,待打退了官兵,再作处置!

冤枉,我是冤枉的!兰老三一边被推着出去,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诸位,刘大壮朗声说道,我打算来个将计就计,打琦南个措手不及!

他一扬手中那半张信纸:这信上约琦南初八,也就是明天进攻我们山寨,并约定以火药库爆炸作为内应。我决定一字不改,就用这只鸽子将这封信立刻送出山去。这样,琦南一定会深信不疑!他一指旁边的黑大个说,阿龙,你在明天太阳出来后,将我们的火药库炸掉!

当真炸我们的火药库?那阿龙有些舍不得。

炸,要像真的一样,要不,琦南怎么会上钩呢!他又指着。另外一位络腮胡子说,海胡子,你带些兄弟,在山寨的几个要道口暗藏柴草,一旦等官兵进了山寨后,你们就堵塞路口,四处放火!

他又对着那红脸膛汉说:赤旗,你依然守住剑劈峡,官兵来了,你且战且退,引他们进入山寨,然后帮海胡子一起,烧得他们走投无路!

其余的兄弟,跟着我,今天半夜里就从后山铜墙崖下去,那地方壁立千丈,官兵以为那儿连鸟也不敢飞,没有设防,正好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去后,便可直奔已经空虚了的柏江城,端掉琦南的老巢!

分配停当,诸位头领立即行动,各自去准备自己的任务去了。站在一边的小罗汉忍不住问道:龙头大哥,我该做些什么呢?

你,有一桩很重要的事交给你,刘大壮说,就是在明天仗打响之前,将雪舟兄弟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送出山去,这件事你务必要做好!他走下座椅,抚着雪舟的肩说,这一回,你到山上来,帮了我们很多忙,遗憾的是,你想要拓的潭心碑上的碑文,看来是不可能了。雪舟真诚地说:虽说我没能拓到那碑文,但我结识了一些了不起的朋友,使我终生难忘!

这一夜,雪舟一直辗转到下半夜才睡着,这些天来的种种经历,一幕幕在他眼前来回地闪着,而外面也不时有轻轻的响动,那是山寨的弟兄们在整装出发,在紧张地做着迎敌的准备,等他再次睁开眼来时,窗户的缝隙里已经透进一缕灰白的晓光,而装束得浑身精神的小罗汉正站在他的床前:快,咱们也该走了!

到外面一看,山寨的大营里挂起了大红灯笼,议事厅前还堆着许多开了封的酒坛子,酒香飘散,贺生日的味儿还挺浓的呢,只是偌大的营寨空荡荡的,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影儿了。

雪舟提着他的小藤箱,跟着小罗汉匆匆地出了大营,借着晨星的微光往山后一条小路走去,打算从那儿绕道过去,先藏在峡谷深处的一个山洞里躲一躲,待到这边的仗打完了之后,再伺机出去。

走到一个岔路口,在晨雾缭绕中,雪舟认出了,这是到珍珠潭去的那条路,像有一股巨大的磁力在吸5着他,他站在那儿不走了,再三央求道让我再去看看那潭心碑吧!

小罗汉摇摇头:使不得,耽误了时间可不得了!

好兄弟,我只看一眼就走,还不好吗?

小罗汉看到雪舟眼睛里的那分虔诚和殷切,心便软了,是啊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千里迢迢到这儿来,这来一遭,实在太不容易啦。现在要走了,就让他再去看一看吧。

好,咱们快去快走!

待到天色已渐渐亮堂,晨雾皆已消尽的时候,两人便来到了珍珠潭旁,晨曦里的珍珠潭分外的宁静,分外的清澈,那潭面平整光滑,如同一面磨得锋亮的大镜面,将四周的山崖绿树,尽收进这镜子里,而潭中央水底里的那块潭心碑,此刻看上去轮廓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神秘,也带着一种威严。还有那一串串晶亮的珍珠般的气泡,笔直地往上冒着。

雪舟怔怔地看着它,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久,好久,最后只好叹口气:走吧,咱们走吧!

然而,就在这时刻,两人突然感到脚下抖动了起来,随即,耳边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轰隆隆!

急抬头看时,从山寨的方向腾起了一团裹着火光的烟雾,那烟雾腾起半天高,那响声更是如平地一声雷,响彻四方。小罗汉明白了,是阿龙哥炸了寨中的火药库:快走吧,官兵马上就要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