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哥哥。”这一声,娇柔万千,与适才的跋扈,判若两人。
“从今尔后,不准再踏进我敖圣国一步。否则,你所仗持的一切,都会消失。”低沉的声音,轻冷的语调,说出的话,令听者俱是浑身一颤,无法忽略的肃杀之气,令人遍体生寒。
“寒……寒哥哥,为什么?”她不敢置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赶了千里路,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他转身,扬了扬起右手,卫驰立即领命下去,驾起人就走。
再不走,这群人必死无疑,到时候麻烦就更大了。
卫驰不知,他家主子接下来的麻烦,笔墨也难以形容了。
当他转身向她,朝她伸出大手时,她直接退了一步,悬着泪珠儿的小脸,骤冷一片,大大的眸子,哀伤中,缠绕着丝丝缕缕,化不开的怒气。
“你……你为什么骗我?”明明会说话,却假做哑巴!太可恶了。
朵奇拉的咒骂声,仍然没有消失,她看看那个还没开头,就已经败下来的女人,心底一片厌恶。
不管他是谁,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纵容,但海宝的死,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若不是因为他,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海宝……海宝……她喂养了十年的小白狼啊!是她第一次对宣哥哥发火,宣哥哥没有毒倒她,帮她救的小狼,亦是她一直以来认定的,他送给她的第一个小礼物。
十年的感情,怎么可以就此抹煞掉!
“美美,你听……”
“我不听,我不听!海宝死了,它再也活不过来了。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我讨厌你,讨厌你……”
她和宣哥哥唯一鲜活的记忆,就这么被人杀死了!
他如何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有多痛。
她小心翼翼收藏的一切回忆,偷偷呵护的回忆,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的心绪,都被他这个祸水抹煞掉了。
要不是因为他……
“我讨厌你——”
愤愤吼完,她绝决地转身,叫来阿闪,要带走海宝,无奈力气太小,根本搬不动。狄龙急忙来帮忙,这一弄,她又哭得凄凄惨惨。
北辰暗叹口气,看其他人离开,来到僵硬的人面前,拍拍对方肩,以示朋友间的安慰。
“我说,你别太难过。小美她……唉!海宝毕竟跟了她那么多年,而且,那是她当年和宣哥哥在一起的回忆。等过一阵子,她气消了。你再想办法,讨好她。正主儿回来了,她自然不会再难过了。女人嘛,就是要用哄的。”
老大,给点儿回应吧!折腾了这么久,他已经很饿了耶!
无奈,某人纹丝不动,似乎已经练成石雕一尊。
“唉,你就别瞎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他突然举手,拂开北辰的手。从腰间取出一根细管,向空中一抛,无形地劲力,合细管直射而出,发现一声低低的哨音,非寻常人等能辨。
北辰异道,“呃……你不会要……”
倏倏倏,几道黑影,突然出现。单膝扣地,俯身垂首向昂立园中的主子。
“阿南国,没有存在的必要。”
深冷的低磁嗓音,透着一丝悠慢,一国之兴亡,且在他轻缓慢步时,骤转向另一条轨迹。
黑衣们随之而动,当首者重重一点头。
“主子放心,我等立即行事。”
黑笠落纱微拂,一股甜馨悄然飘撒于空中,随着那黑藏身姿,绻蔓着四周的空气,让人有种窒息的紧张,被笼在其中,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北辰心中一抽,这小子还是那么狠辣!不若当年,凡事以暴制暴,现在更形内敛阴鸷,运筹帏幄于宇内,夺权谋势于千里之外。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行得极致而毫无余地。
唉……可怜的阿南国,都是被朵奇拉公主的任性给害的。
“敖龙堡,最近太安静了。”
忽然,又听到“敖龙堡”三个字,他急急跟上。
忍不住大叫,“老大啊,你又这样!以后,若让美美知道,狄龙一跟她待上三天,堡里准出事,都是你叫人搞的鬼,她准跟你急。”打击情敌,这招也太小人了。
前行的人倏地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不会让她知道!”
“纸包不住火啊!”
“你包不住吗?”
北辰倏地一抖,不自觉地想捂住嘴巴,那黑纱帘后的眸子,太煞气了。
“我……我当然包得住。只不过,你这样做,对小美不公平啊!依她那脾气,你不怕她以后都冲你叫……”呃,他立即打住,因为前行的人又顿下脚步了。
“她会明白的。”
出了岘沙园,待立的黑甲兵卫,随后而出。
北辰暗自嘀咕,她会明白什么?!那丫头长大后,心思多了不说,越来越胆小了,总是怕这怕那,最怕身边的人因她而受伤。
虽然,这伤人的变成了最爱的人,不过……性质相同,怎么着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原谅的事。
再加上今天海宝的死,她的自疚感一定比谁都强。
唉……
哦,对了,眼前还有一件事。“我说,你为啥要骗她啊?”
两人已经坐上马,北辰抓紧机会套消息。
之前一直死不吭声儿,装神秘么?而美美那丫头也怪得紧,居然没当他是登徒子,两人还曾入夜并归,诡异啊诡异!
本来,他还以为美美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现在看来,似乎还被蒙在鼓里。这结果,实在不合美美的性子,若是以前丫头心有怀疑,必定直接掀了斗笠,一切真相大白。
“我,自有用意。你回去帮我好好照顾她!此去宛州,走水路。”
某人习惯性下达命令,策马即走。
“喂喂,你怎么又糊弄我。我们为什么要走水路?你就不能……”
北辰的抱怨,被淹没在一片哗啦啦的整齐跑步声,黑甲兵卫随着马上的黑氅贵主儿,训练有速地撤离了。
哎哎,怎么又这样儿。
真是,死性不改,老下命令!他又不是他的属下、手下、家奴。
这臭小子!
轻纱游曳的幽蓝雾蔼,浮腻在碧鳞鳞的河面上,桅杆上的渔鸟慵懒舒翼,傍待着伙伴坠落,交颈相慰,浓蜜的缱绻,在软羽相交的瞬间,蔓织开来。
美丽的大眼中,倾出一丝单纯的羡慕,随即,又无奈地瞌上浓睫,将脸儿埋进了双臂之中。
门外,红漆桅栏的甲板上。
迎着朔冷秋风而立的人,收回了凝注于那扇门的眸光,俱是心中隐叹。
“已经三天了。自从埋了海宝,她就没出过门。这……实在不合她性子。”到底是打击太大,亦或她真的转了性子?狄龙沉眉敛眸,面色就如那拢雾的江面,忧色重重。
北辰别别嘴,不以为意,“这不正好。咱们去琼台楼喝花酒吧!小美呀,自己想通了,想乐了,就会恢复过来的。”
出来这么久,多是为丫头筹措着!这时候,怎么也该犒劳一下自己了。
“北辰,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除了他,就北辰最常陪着美美了。
“我……我怎么不担心。不过,担心也没用啊!狼死不能复生,节衰顺便。甭说这些了,走吧走吧!有阿闪在这儿候着,亏不着你的小妹。”
说着就要拉狄龙走,狄龙却一动不动,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北辰扭头看他,他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
“小龙,你怎么了?”
“告诉我,那人……是不是他?”
咕咕,北辰吞了吞喉结,张嘴就想打哈哈混过。
狄龙料到如此,横眉道,“不要骗我。否则,我立刻去找他。”
嘎,“你千万别去。”
“果然。”狄龙怔然后退,一丝痛楚划过眼眉。
“小龙,我不想骗你。你该知道的,依他的性子,这十年来,一直……”
狄龙愤然转身,“够了,我不想听。”沉吼一声,跃身下了楼船。
北辰望着跑远的人影,摇摇头,看着小婢轻移莲步而来,手中端着热壶,为他续上热茶。抬头,便能见着这座三层高的华丽楼船,新漆的红柱,在晨光中,流动着艳丽的光泽,三楼上飘逸泄下的雪色纱幔,轻轻晃动着人心中,一抹难言的愁绪幽思。
安慰的话,他确实不能再说什么了。亦,没有什么值得他再多提的。
这一路的行程,皆是应人安排好的。
此刻,就连他们下榻的这艘备置周全、精致舒适的楼船,也是由那人安排的。
别致的处所,或许能慰籍丫头失去爱宠的心情。
但是,谁又来安慰那个爱情的守望者?!
这场追逐与等待,注定有人败痛而归了。
笃笃笃,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青衣小伺捧着一大红洒金名帖,呈到北辰面前。
“爷吩嘱,请公子勿必带小姐参加。”
北辰不奈地皱皱眉头,又下命令来了。他拆开名帖一看,立即舒展了沉寂的面容。
“知道了。”
小伺躬身退走。
他拿着名帖,举步走向美美的房间。
如今看来,他真如美美当年所说,成了他俩爱情的“小受”!就跟中毒了似的,忍不住啊,只有苦命地绕着他俩打转儿。(儿呀,妈正在检讨中……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