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施工队走了,你们还可以在大桥头建房子修宾馆。”李冬明说:“借地的事,我们会正式向连山镇提出来的。关于苦藤河乡买的那块荒坡地,我不怎么清楚。要回去问问顾乡长,看是怎么回事。如果要换,还得认真研究一下才行。”贾伟说:“丁副县长每次来连山镇,都要说起那块地,说一定要利用起来,摆那里不好。你把这个事放在心上,不要忘了。”李冬明有些没好气地说:“苦藤河乡花八十万买了一块乱坟岗子,如今又拿着这块乱坟岗子去换你们河边的两亩沙地,你们做的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贾伟说:“苦藤河乡买我们镇那块荒山坡只花了六十五万。不是八十万。你别开口闭口八十万。我们可以收回。说起那块乱坟岗子,苦藤河乡至今还有人在告状哩。”过后又笑道,“说实在话,河边的沙地原本是不值钱的。你们在那里一修桥,沙地就值钱了啊。”“告没告状我不清楚。不过你们的心肝也太歹毒了。你们难道不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么?”“不是我们心肝歹毒,你们自己愿意的,有合同的。五年不开发,怪谁呀。我说,告状又有什么用,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呛几口水,交点学费也是正常的。你还是要做做那些喜欢告状的人的思想工作,脱贫致富奔小康,还得有个安定团结的环境才行。”李冬明对贾伟的话很是反感,盯着他说:“苦藤河乡的群众告状牵连到你了?”贾伟分辩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怕你在这个问题上不知道深浅,得罪了人你还不知道。你不想在苦藤河乡久呆,一年两年就想回去。把人得罪了,回去的时间就没准了。三年五年也不一定能回去得了,弄不好十年二十年都说不定的。”从连山镇到县城的火车路大都是隧道,直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汽车路弯多,坡多,黄土路面不好走,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小车进城之后,贾伟笑着问李冬明道:“是去宾馆,还是回家?”“不去宾馆,也不回家,去县委办。”李冬明曾经听说贾伟每次回城,不先回家,而是去宾馆开个房间,和他的小情妇亲热够了,才回家去。便笑说:“贾镇长,有几天没和相好一起了吧,已经如饥似渴了啊。”贾伟说:“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老弟还守着一个女人,翻阅一本旧书,啃吃一个剩馍馍,已经有四五年了,多不值呀。”就吩咐小车司机将车开到县委大院去,“送送李书记吧。”李冬明说:“县城才多大,点一支香烟,从东头走到西头,香烟还没燃完哩。不用送,我自己走。”说着就下了车。
上午十一点钟,李冬明来到赵书记的办公室。赵书记正在办公室等他,问他说:“怎么才来?”赵书记还不到四十岁,人们背后议论说,市委杨书记很欣赏他,作为第二梯队将他从市委办放到西山县来锻炼的。他在西山县不会待多久时间。但他和有些下来锻炼的领导不一样,不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过两年就走人。他下来之后,就摆开要在西山县干一番事业的架式,对乡镇一级领导的要求也就很是严格。
“连山镇贾镇长回城里来,搭他的便车回来的。”李冬明说,“汽车要慢半个多钟头。”贾伟顿了顿,“我知道你们乡的实际困难,就这么收回来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昨天开会了?”赵书记给李冬明倒了一杯茶,问道。
“开了,意见不是很统一。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从农民手中集一部分资,将大桥修宽一些,修牢实一些,以适应西部大开发的需要,苦藤河乡的农民群众也才能尽快改变过去贫穷落后的面貌。这样才不会拖我们西山县的后腿。”“准备集多少资?”“修桥作四百万的打算,县里给一百万,我们自己准备拿三百万,人平集资五百元。考虑到苦藤河乡很大一部分群众日子过得都十分的苦,一次收五百元集资有困难,打算分两次交完。今天来是想问问那一百万什么时候能划到乡政府账上去。我们准备国庆节动工,“你们乡在我们镇买下的那块地皮,明年国庆节完工。我已经让人去县桥梁工程公司联系,施工队一进场,就要钱开支的。”赵书记坐那里许久没有做声,过后就问他:“这三百万你有把握弄上来么?”李冬明看见赵书记今天的神色有些不对,解释说:“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他们是会想办法拿这钱的。他们知道,这桥是为他们自己修的。”李冬明顿了顿,“这两天乡政府连着开了三个会,前天接到你的电话之后立即召开了党委会议,昨天召开了各村支部书记会议,全乡的干部职工也都参加了会议,会上,乡企业办主任顾家富同志还带头捐了两万,全乡的干部职工也都捐了款。我把我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三千块钱也全部捐出来了。全乡共收到捐款五万一千二百八十一元。昨天晚上又召开了党委扩大会议,进一步研究落实有关修桥的具体问题。应该说,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刚才丁副县长给我打电话,说苦藤河乡的群众对集资修桥意见很大,弄不好会出大问题。我想问问你,到底会出什么问题。”李冬明心里不由打了个愣,说:“丁副县长对苦藤河乡的情况比较了解,他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李冬明顿了顿,问道,“丁副县长还说了什么没有?”“你们领导班子的意见也不统一。”“顾乡长开始不同意集资,后来见大家都同意,他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意见。”“我现在问你,你心里是怎么考虑的?”赵祥生盯着李冬明道,“你自己有没有决心?”“要彻底改变苦藤河乡老百姓的生存状况,要让苦藤河乡的农民群众尽快富起来,跟上西部大开发的大好形势,不拖我们西山县的后腿,至今还是一片荒草坡摆在那里,那么,苦藤河上的这座桥就不能修成只能让人们过渡方便的小桥,而是要修成双车道的大桥。那样的话,苦藤河乡不用三年,就可以成为我们西山县的富裕乡了。我对苦藤河乡的乡村干部和群众说,我们要做好两年不吃鱼肉荤菜,两年不穿新衣服,两年不起新房添置新家具,两年抛汗脱皮吃大苦的准备。
团结一心,齐心协力,克服一切困难,将苦藤河大桥修好。”“你有这个决心,我就放心了。不过,在向群众集资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做好思想工作。对那些确实交不出集资款的困难人家,还要把集资款减下来。不要因为集资修桥弄出了问题,这样好事就变成坏事了。如今真的是怪,一些外地的游客来我们连山镇旅游,居然提出要在这里买块地皮葬他们祖宗的骨灰。”赵祥生站起身,握住李冬明的手说,“我去对财政局说,让他们先给你们划三十万下去,做前期的准备工作。修桥的这一年时间里,你得给我准备掉十斤肉。”李冬明说:“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不把大桥修好,我就不回来。”这时赵祥生仿佛想起了什么,说:“你去苦藤河乡半年多了,听见什么议论了没有?县纪委周书记说苦藤河乡的老百姓一直对上次集资修桥意见很大,特别是对顾乡长和乡企业办主任有意见。他说这几年他连着接到很多告状信,有些还是省市转下来的。前几天省政府办公厅和市政府办公室又转下来一封信,省市领导都在上面签了字,责成县委政府一定要解决好苦藤河乡的问题。你说说,“我不是吓唬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听到了一些反映,不过那是有结论的,我就不好再过问了。”李冬明顿了顿,说,“乡企业办顾主任就是顾乡长的亲弟弟。”赵祥生说:“周书记说苦藤河乡的纪检委员也多次向他反映过顾乡长的问题。为此,他说他还和丁副县长拍过桌子。他可能要到苦藤河乡去一下,你要配合他把一些问题处理好。该给群众做工作的还得给群众做工作。人心齐了,积极性才能调动起来。”李冬明有些担心地说:“周书记这个时候去不会影响顾乡长的情绪吧?”赵祥生想了想,说:“要不你把你的顾虑对周书记说一说。
他去的时候会策略一些。这个时候尽量不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为好。一个乡要修那么大一座桥,困难是可想而知的。”“周书记在办公室么?我想向他汇报一下我的想法。”“刚才还在办公室的。”“我这就去跟周书记说。”李冬明来到县纪委周明勇书记办公室的时候,周明勇正在办公室看材料。见李冬明进来,问道:“刚来?”“早上坐贾镇长的车来的,向赵书记汇报一些工作。”周明勇给李冬明倒了一杯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过后又问道,“苦藤河乡的情况怎样?”“我们准备修大桥。”李冬明看着周书记,坐下来说,“苦藤河大桥不修好,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就别指望富裕起来,也要拖我们西山县的后腿呀。”周明勇的眉头皱了皱,说:“再不会出现用集资款去炒地皮借鸡下蛋的事吧。”周明勇五十来岁年纪,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浓的刷子眉。
在县纪委工作多年,办了几个影响很大的贪污案。将县财政局和县工商局的两个局长送进了牢房,让四个副局长丢了乌纱帽。西山县的干部群众无不拍手叫好,把他称为铁面书记。支持你们两亩河滩地,让你们建桥施工队用。一些搞腐败的人却恨死了他,放出话来要在他的房子门前放炸药包。
李冬明说:“听说过去乡企业办是用集资款炒过地皮,不过县里已经清查过了的。”“可群众的告状信一直没有断过。”周明勇将桌上的一沓信件拿起扬了扬,“这是省里和市里转下来的,说的全是顾家好怂恿支持他弟弟顾家富拿着老百姓的集资款炒地皮,我准备把它收回来。”贾伟笑道,自己从中得到好处的事情。我准备最近到苦藤河乡去一趟。”周明勇的神情十分的严肃,“我们党和政府的领导干部,如果手中有了一点权,就无所顾忌地戏耍我们的老百姓,鱼肉我们的老百姓,他就不可能赢得老百姓对他的信任,最终就要被人民抛弃。苦藤河乡的问题,群众已经反映几年了,而且越来越强烈,何奔也对我说过多次。只是因为一些人为的因素,包括常委的意见也不怎么统一,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这次不解决是不行了,省市领导都有批示在上面。赵书记也下了决心,要我近几天下去一趟。小李呀,我这次下去,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我的工作。中央对反腐败工作的力度已经越来越大了,这个大局你一定要把握好。”李冬明小心地说:“周书记的指示我记着的。只是,你能不能推迟一些时间下去。十月一号,苦藤河大桥建设正式开工。这些日子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的确很忙。”周明勇想了想,说:“那就十月中旬下去吧。”过后就语重心长地说,“你如今是一个乡的一把手了,这个乡老百姓生活的好与差都在你的手中了。说句不恰当的话,你就是那个地方的诸侯,我希望你要多到群众中去,听听他们的意见,听听他们的呼声,要关心群众的疾苦,解决他们希望得到解决的问题。对那些鱼肉百姓的贪污腐败分子,不能因为这样关系那样关系,“你老兄准备打什么主意?”“当然是对你老弟有好处的事情。”贾伟说,就不闻不问,甚至包庇纵容,让他们逍遥法外,继续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那样,我们就等于是在犯罪。同时,你还要带着你的一班人,当好人民的公仆,扎扎实实地为老百姓做好事,做实事。还要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不做对不住政府和老百姓的事情,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中国的现行体制决定了我们政府机构的这种模式。你说说,一个乡的纪检委员能够监督书记乡长的所作所为么?要是得罪了书记和乡长,乡纪检委员就别指望有好日子过。苦藤河乡的纪检委员何奔不是在最边远的村办了两年点么?
还规定乡政府不开会他就不能回到乡里来。要不是你去之后把他叫回来,说不定他还要在村里待几年的。县纪委平时开会都没办法找着他,你说他怎么去监督人家?这就要靠我们的领导干部自己严格要求自己了。”李冬明说:“你说那乱坟岗子可以做什么用,埋死人?”“你说得对,就做坟场用呀。不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后悔莫及了。
你千万要记着一句话,不把老百姓当人的人,到头来自己就不是人了。”李冬明心有些发颤,周书记的话是有所指的。他说:“欢迎周书记经常到苦藤河乡去指导工作。”“我知道,你们苦藤河乡是不欢迎我去的。不过,欢迎也好,不欢迎也好,十月中旬,我是一定要去苦藤河乡的。”李冬明是第二天下午从县里回到苦藤河乡的,回来之后他才从乡纪检委员何奔那里得知,顾家好昨天也去了县里,今天中午才回来。回来之后就对大家说丁副县长坚决不同意从老百姓手中集资修桥。“李书记,集资的事情你只怕要认真考虑一下才行,弄不好会出事的。苦藤河乡的情况比较复杂,多不好看,弄出问题来你李书记担当不起呀。”何奔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刚才顾乡长找我谈了话,要我明天一早就赶到老崖村去,说老崖村为起山林的事和临县的大峰山村发生了冲突。弄不好会发生严重事件。要我住在老崖村暂时不要回来。”李冬明来苦藤河乡的时候,何奔一直是住在老崖村的,并且在那个村已经住两年了。他来之后对顾家好说何奔在老崖村蹲点工作不怎么方便,才把他弄回来。李冬明说:“前不久我才到老崖村,并没听说有什么山林纠纷。你暂时不去老崖村,还是按前天党委会的安排,带两个人去大岩村帮着收集资款。我去对顾乡长说。”何奔说:“李书记,我知道你不会在苦藤河乡待多久,赵书记很看重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去,你还是拿着那一百万在苦藤河上修一座便桥,群众不会有意见,你也走得光彩。”李冬明有些吃惊地看着何奔说:“何奔你怎么了,一下对集资这么没有信心了?我来苦藤河乡半年多,并没有觉得这里的老百姓不通情达理嘛。你们怎么都这么担心会出问题呀。”何奔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喉节骨蠕动了一下,将喉头的话又咽了下去。
李冬明说:“赵书记支持我们集资修桥,我们还有什么担心的。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要将集资款收上来,修一座能跑大货车的水泥大桥。我对你说,这个决心是谁也动摇不了的。”“好。李书记,无论什么时候,碰到多大的困难,我都坚决支持你。”何奔这样说过,就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