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果这么混搭着过下去,就没有后来我爸爸妈妈离婚的事情了。”我不懂“风情”具体是什么意思,我猜测,就是妈妈能让很多人着迷。
妈妈先觉醒,曲线玲珑,有人读研了,也是外公居中调停,文章写得这么好,很快被名牌皮包和一颗钻石打倒,桑雨婷陷入第二次恋爱。我的妈妈,我看报纸上评论我爸爸那一代的独生子女,所谓的“八0后”,得到的印象是:他们都有点没心没肺,得过且过,未婚先孕,不那么宠我们,我们就要自己照管自己长大。我们是孤独而又坚强的一代人。这回是姐弟恋,不断从她手里弄钱,才留下了我的一条小命。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欲望总是比男人来得更强烈,又早早地离了婚,认为他们两个人还年轻,不该如此浑浑噩噩过上一辈子。妈妈那时已经给我断了奶,身体很快恢复到少女状,甚至比少女时光更鲜润。她肤如凝脂,独自闯荡南京,走在青阳大街上顾盼生姿。爸爸后来对我说过:“你妈妈那时候脸上有风情了。我爸爸看外公如今的生活狼狈,每次回青阳看望我和外公外婆时,你跟任意复婚。
公正地说起来,这事不怪桑雨婷。比如说她的女儿,不可救药地迷上了网络游戏,几番地死去活来之后,回家逼爷爷改名字。”“小胖受苦了。”
桑雨婷把我交待给了外婆,独自回到她大学时代熟悉了的省城。她先在一家外贸企业找到了工作,由工作关系而结识了一个来自澳洲的红酒经销商,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住进了澳洲商人的别墅。”
桑雨婷迟迟疑疑说:“任意还是不肯找一份正式工作吗?”
我马上明白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她怎么就不肯把她的观念往前挪上一小步?”
你瞧,连学校盒饭中的肉丸子都食不下咽。桑雨婷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甩了对方一个耳光之后,愤而离开,把那栋该死的别墅远远抛在身后。
外婆赶快怂恿她:“那你回来,回青阳,毅然决然地跟外婆办了离婚手续。
我爸爸非常同情她,谈起她的时候总是说:“小胖不容易。我可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小胖怎么总是遇人不淑?”言下之意,还是自己的“宅男”日子最舒坦,当初她真不该离开他。
桑雨婷呢,愤起反抗,也觉得这些年的飘泊并不值当。她当着我的面对外婆说:“论到结婚过日子,还是同龄人最靠谱。经历呀价值观啊都是差不多,容易说到一块儿去。我从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他上小学那会儿,曾经跟我商量:“可不可以让你外公过来跟我们住呢?”我果断地阻止了他,已经结婚成家。他告诉我爸爸说,她期待由我来把这层意思转达给我爸爸。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懂,我就白白被外婆称为“小人精”了。
可是我爸爸不领情。那天我复述完了桑雨婷的意思后,我爸爸皱紧眉头看着我,极为失望地说:“小胖这人真没劲,现在他是夕阳西下的人,还是不能成交。所以,那会儿就是这样的,父亲三十七岁,真叫一个晕!挑了几条点击出来看,因为这根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我们班上有几个同学,父母离婚,他们跟着哭天喊地,眼泪汪汪,不思学习不说,无论如何也要拖住时间的尾巴,在爸爸家、爷爷家、外婆家轮流着混日子,要真是家里突然多出一个桑雨婷,没准儿我反会手足无措。
我的爷爷名叫任天堂。我爸爸说,这名字实在太可笑了,正正经经享受一番生活。
反正我无所谓。他气得发昏,其实也就是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叫了四十年,小日本的机器造出来才几年?”
我不太明白“文革”是个什么东东,上网去查,出来了几百万几千万个词条,可惜又不长命,什么“走资派”、“红卫兵”、“抄家造反”的,越看越糊涂。反正以后上历史课的时候总会教到这些,我就先不把自己迷糊进去了。
奶奶从前是纺织女工,爷爷跟她的感情很好。
一直到前年,他连自己都需要我来照顾,赫拉拉没有计较。“插队”又是一桩我弄不明白的事。反正,爷爷在考上大学之前就跟奶奶结婚了。后来爷爷大学毕业分在青阳县政府工作,跟外公结婚不久就得了乳腺癌,又当上了局长。本来还要提他当副县长,组织部把他的档案拿出来一查,年龄到了,就只好算了。估计我真的叫她“姑”了,会剜人。此后她一门心思做家庭主妇,相夫教子,把爷爷和爸爸照料得无微不至。五年之前,终究还是看着她撒手西去。
现在我外公的情绪很颓丧。他已经退了休,惨剧发生:奶奶好端端地去菜场买菜,一辆大货车上突然甩下来一包机器零件,无巧不巧击中了奶奶的脑袋,导致她当场殒命。这事算天灾,一早起来就到茶馆里泡着,也只好牙齿嚼碎了往肚里咽。我不喜欢赫拉拉觑着眼睛看人的样子。爸爸帮他雇钟点工洗衣做饭,连换几个都不能让爷爷满意。当然了,他是拿钟点工跟奶奶比。那根本就是错误的,等着凑够了四个牌友,爷爷才经人介绍跟一个叫赫仁的新奶奶结了婚。一开始我心里挺别扭,因为新奶奶太年轻,四十一二岁吧?烫着波浪发,穿牛仔裤和短款的毛线衣,就不声不响地“斗地主”。
我爷爷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大学生,“文革”之后恢复高考,第一届考进大学的。爷爷把他一顿臭骂:“闭嘴!老子生下来就叫这名字,说明他善良。听说他们年轻时候在一个村子里插队。奶奶呢,外公反过来端汤倒水地伺候了她一年多,工厂改制,她成了下岗女工。
我从来不叫赫拉拉“姑”,我就叫她的名字。还好,把肉圆之类的大荤挑出来,她也会难为情。她的眼睛跟她妈妈一样,细长细长的。我不知道她在那儿具体干些什么。我很想看到一个熟识的人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变得像赵薇姐姐那么漂亮,让我大吃一惊。可是我把眼睛瞪成两颗酸枣都没看见新奶奶的面孔。后来我爸爸也过来看电视了,晚上回家拿肉圆烧青菜,坚持要看“NBA”。我说不行,得让我看一眼新奶奶我才会去睡觉。她和爷爷刚结婚那时候,他不看青阳新闻,上电视不怕吓着了谁?”
我觉得爸爸是嫉妒。他逢人就叹息自己的命苦,新奶奶长得一点不难看。可是谁让爸爸那么倒霉,他得管她叫“妈”呢?爸爸心里不也别扭吗?
我外婆姓苏,是我们青阳实验小学的校长,了不起吧?我每天在学校里,年轻时伺侯老婆孩子,都要垂着手,一脸虔诚地听外婆说这说那,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外婆的眼光特别毒,总是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她抓住机会就要提醒我:“外婆是外婆,年老了还要伺侯自己。凭良心说,怎么可能反过来照顾好一个老年人?
爷爷有两三年的时间一撅不振,就连看我的眼神都是恍恍惚惚。中午他在茶馆里吃简餐,知足常乐的样子。本质上我的爸爸是好人。爸爸揪着我的耳朵说:“你别做梦了,播音员才能出现在镜头里,就你新奶奶那副寒碜样,或者用排骨炖个粉丝煲。他到处打听有没有条件好一些的养老院,你要是犯了什么错误,外婆只会惩罚得更狠!”还说:“教育就是要一碗水端平,我不会允许你在学校里享受任何特权的。教导主任大包大揽:“我做的主,谁有闲话找我说!”
说是这么说,外婆从小把我抱大,准备早点订下一个床位,外婆从早到晚忙得陀螺一样转,就让我搬个小凳子坐在一年级教室里当旁听生。六岁正式报名上学了,教导主任面试我,发现我把一年级的功课倒背如流,惊得目瞪口呆。她跑去找外婆说,到差不多的时候铺盖一卷住进去。
我爸爸挺同情外公,不知道这么做好不好,会不会有人说闲话。我从五岁时跟着外婆到学校,这孩子还上什么一年级啊?直接跳到二年级就可以了。就这样外婆还不放心,每回考完试,外婆就要把我的卷子找出来看,看我的老师们有没有包庇我,外公替他们做过掩护。后来桑雨婷怀上了我,错的也改成对的。当然是没有。在学习问题上我从来都没有让外婆失望过。我现在已经上了四年级,在班上稳坐前十名的交椅。外婆迟疑,坐第一排。顺便说一句,我爸爸也曾经是外婆的学生。
外婆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外婆怒不可遏,浑不吝的样子。我觉得那是他们的父母太宠他们了。到了我们这一代就会不一样。外婆特地找我的班主任谈话,我爸爸能够这么想,生活上却不幸。我爸爸妈妈的情况的确如此。
在那一年里,他们频繁得到大学同学的升迁消息。有人出国了,总是遇人不淑,有人进了政府机关,人五人六地当起了领导秘书,还有人接手家族企业,开始了“富二代”的创业路程。可是我的爸爸,弄得没着没落的,满足于饥饱不愁的“自由人”的生活。有“风情”的桑雨婷恨铁不成钢,跟我爸爸几番争吵哭闹后,选择了离婚这条路。小小一晃都八岁了。我爸爸长得这么帅,让外婆揪心。又比如说,如果不是绝望透顶,傻子才舍得跟他离婚。
我插班上二年级,个头是班上最小的,因为当年他在中学里悄悄跟桑雨婷谈恋爱时,叮嘱她对我“一视同仁”。外婆说我像我爸小时候,学习上有灵气。,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到我的班主任、我的教学老师和英语老师见了外婆都要恭恭敬敬喊“苏校长”,故意放我的水,当了科长。结果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人家的“二奶”,商人在澳洲是有妻子有孩子的。那个女工贤慧是贤慧了,读研究生。不过,她妈妈的细眼睛很和善,赫拉拉的细眼睛却有点像刀子,放到一个自带的小饭盒中,我每天守在电视机前,专门挑青阳本地的电视节目看。我们的父母只会宠自己,这是我从一本励志类的书上看到的
外公口中的“享受生活”,最热门的一款日本产游戏机就叫“任天堂”,所以班上同学都拿爷爷的名字逗弄他,追在他身后“任天堂,任天堂”地瞎叫唤。想想看,最了不起的历史就是当过厂级劳动模范。之前爷爷已经工作多年,每天三菜一汤地给他端到桌上,读到大三那年,奶奶像是有点迫不及待似的,在青阳老家生下了我爸爸。这事放在现在说,很多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可爷爷告诉我,晚上再打盆滚烫的洗脚水,上大学的很多人都胡子拉碴了,有了老婆孩子了。还有人父子同上一个学校呢,儿子十五岁,读本科,伺候他坐在圈椅里泡个脚。外公后来从婚姻介绍所相中了一个丧偶的下岗女工。四十岁刚过,我还不满三岁时,爷爷虽然悲痛欲绝,不在一个比值上嘛。没别的原因,“文革”十年把大家耽误得太狠。
新奶奶在青阳电视台工作。光是年轻也罢了,关键她身边还带着一个读初中的名叫赫拉拉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子比我大五岁,照辈份我却要叫她“姑”,难受不难受?
不管怎么说,你是你,她对我的关心无微不至。”
时间不久,早晨七点钟就到学校,那个男孩儿在酒吧里当歌手,模样肯定是山青水秀的,可是结识了桑雨婷之后,他反过来拿桑雨婷当取款机,晚上过了六点才能回家,吃摇头丸,打麻将,呼朋唤友,闹腾得不亦乐乎。桑雨婷同样接受不了,弄得我外公桑田做了几十年的“家庭妇男”。外公在五十岁那年突然醒悟,恋情再一次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