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笑道:“你也别跟我说,谁叫你们也不想着叫老祖宗接我去的?连带我这里好些事情都不知道,只能听说罢了。”
吃完了火锅,便洗了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子挽成了一个疙瘩,打开时却是四个小珍珠戒指,珍珠虽然细小,编织却也别致,她递给了凤姐儿,道:“林姐姐一个,三姐姐一个,四妹妹一个。”
凤姐儿听了就问道:“怎么竟没有我的?”
湘云爽朗地道:“你要是个姑娘家,我也给你一个!这个,叫做什么女儿珠,只有未出嫁未及笄的女儿才能戴。”
凤姐儿听了就道:“又是一个大小眼儿的,偏就有这劳什子说法,定然是你知道戒指不多了,所以找个名目来搪塞我!”
然后看着最后一只戒指,问道:“这一个是给谁的?”
湘云爽朗大笑,道:“这个我想了想,竟没人可给了,索性嫂子你就拿给你家巧儿玩儿去罢!”
凤姐儿听了,笑道:“才知道我竟如此老了呢,瞧瞧你们这些花儿一样的小女儿,越发有些感叹这岁月无情了。”
然后呵呵笑道:“我也罢了,和平儿不过就是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倒是你们姐妹几个,竟不知道将来之东床如何呢!”
三春姐妹和黛玉都羞红了脸,道:“真真你这张促狭嘴,连这个话也说得出来!”
宝钗眼光从壁画上转过来,笑道:“我们这个链二嫂子说的竟是真的呢!云丫头已经定了的也罢了,如今你们几个可都还是没有人的呢,也都真该去找个好人家了!”
听了宝钗这话,惜春面色一冷,淡淡地道:“二嫂子说我们,原也是该的,宝姐姐难不成竟是定了亲的?所以不算在内?”
宝钗听了,脸色微微一红,随即淡淡笑道:“我不过也就是半糊了的卷子,也没人要了的。”
湘云听了忙笑道:“素日里常听姨妈说,姐姐可是戴着那金玉良缘的金锁呢,爱哥哥是没人嫁的,他又是有玉的,果然是一个金一个玉,恰好儿一对儿呢!宝姐姐你就做了我那爱嫂子罢!”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道:“果然是不错的!”
宝钗却是不由得红了脸,娇羞无限,上前按着湘云就要撕湘云的嘴,似恼似羞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云丫头你再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我可恼了你了!”
湘云连连告饶,道:“好姐姐,可饶了我罢,我可是没有胡说的,素日里爱哥哥那里多少东西都是和姐姐的是一对儿的,袭人央我做的活计我没做的,可不也是姐姐亲自做的?还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明白呢!我也是极明白的!”
大家听了只是笑,见宝钗更是羞得已经无可奈何,也就忙掩住不说了,宝钗亦不自在,也就散了。
天气虽冷,但是湘云一来,姐妹们倒也热闹好些,尤其这个湘云更是大大咧咧叽叽喳喳的,带来一片活泼。
黛玉披了斗篷站在窗边,拿着糕点一点一点掰了抛喂给窗外的鹦鹉,眉尖若蹙,似带着点点忧心。
外面的风,越来越猛烈,外面的雪,越来越飘忽,漫天飞舞,一片洁白气象。
可是,谁能知道那雪白之下的肮脏和污秽?
正如如今的贾家,看似风光无限,看似富贵荣华,其实却如那积雪之下的污泥。
心中有些感叹,亦为这个只知道贪图享乐的家族悲哀。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寄人篱下,无论如何,这里都无自己置喙之地。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平平安安的日子,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等着他。
他啊,她的四哥,她心中的那一份甜蜜,一日一日,越积越多,甜甜的,几乎腻了她的心。
人生在世,总是知己难求,但是她这一生,却是求到了啊!
在手心放了一块掰碎了的糕点,黛玉把手伸到了笼子里,鹦鹉儿伸着小脑袋不住地啄着,啄了一口之后,在一旁的小碗里啄了一口清水,然后细细一声长叹,竟颇有黛玉素日叹息之嗟韵。
黛玉轻轻一笑,洗了手,拢了拢斗篷的领口,哈了哈冰冷的手。
这里,虽然比不得朝廷,但是算计却丝毫不在朝廷之下,正如当日老爷子说的,虽然算计多,但是顶多只是权势的算计,没有朝廷上的那种狠厉,所以他还算是满意自己住在这里。
不顺心,是自然有的,人心本来就是如此,没有见识的人,自然也就更加如此了。
其实,即使不顺心,但是她还是喜欢这里的日子的,闲了,读读书,下下棋,和三春玩耍取乐,难得的,都是知心。
她知道自己无用,总还是要别人来守护着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缺点还有许多,但是她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
她求的不是富贵,自然不想去算计,她求的也不是荣华,自然也不会去张扬。
她只是一个她,一个黛玉,一方美玉,她安安静静守在这里,只为了能好好保护着自己,等着他的归来。
自己的生活,是安稳而不必太过于操心的,但是他的朝廷,却是是是非非,总叫他焦头烂额。
她相信,他可以处理得更好,她相信,他会创造一个空前清明的盛世,只因为,他有这样的本事和责任。
她可以等,无论多少时间,她总会是等下去,因为人生在世,知己难求,而情,更难求。
有人感叹年华蹉跎,红颜消逝,但是她却知道,那岁月留下的不仅仅是容颜的痕迹,还有那沉淀了的智慧。
黛玉坐到了窗下妆台前,精美的菱花镜映出了自己如花的容颜,如丝媚眼,似水秀发,若玉肌肤。
黛玉轻叹,拿着梳子梳理着秀发,淡淡的幽香溢满了屋子,清清淡淡的,却是,宜人。
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传来,黛玉扬脸,竟见到雍正冒着大雪,站立在门口,玄色大氅上落着点点雪花。
黛玉忙走了过去,道:“下了这么大雪,你怎么来了?还竟是白日里来?快些进来,仔细冻着。”
雍正进了屋子,然后脱了大氅,黛玉便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然后赶紧端了一杯滚滚的茶给他暖身子。
雍正双手在熏笼上烘烤了一会,也不接茶,只拉着黛玉坐到了炕上,“好容易今儿个我歇息,所以就过来了。你放心,我虽然比不得十三一身纵横江湖的本事,好歹也是有一身武功的,来去却也算得自如。”
黛玉有些惊讶,心中有些暖暖的,眼中也有些酸酸的,想起今日是他的生日。
凝视着黛玉已有些血色的娇容,雍正点了点头,道:“如今气色却是好些了,可还有什么不适的?”
黛玉轻轻摇摇头,柔柔长长的秀发飘逸,雍正掬起了一缕发丝,放在鼻端轻轻闻了闻,爱极了她这如丝的秀发。
搂着黛玉,脸埋在她的秀发之中,雍正轻轻吁了一口气,心中满满的都是甜蜜和幸福,所有的劳累也都一扫而光。
黛玉素性触痒不禁,雍正一吁气,淡淡的热气就吹在她耳边,只痒得咯咯娇笑。
雍正轻笑道:“去换衣服,我带你出去见一家子人呢!”
听了这话,黛玉好奇地问道:“是谁家的人?还要你亲自带了我去见?”
雍正不答话,只放开了手,笑道:“快去换衣服!”
黛玉心中疑惑,方唤了紫鹃雪雁进来,转到了换衣的屏风之后换了衣裳出来,雍正却已给她挑了一件大红羽缎面滚印芙蓉花样镶滚白色狐狸毛的斗篷,替她披上了,系上结子,罩上了同色的雪帽,更显得如白玉雕就的娃娃一般晶莹剔透。
雪雁笑道:“后面二门里奴婢已经和二奶奶打好了招呼,说姑娘出去礼佛几日,已备好了马车等着了。”
雍正点点头,也披上了斗篷,便拉着黛玉出了屋子,径自向二门走,好在雪鹰几个都知道他来了,所以一路也都清除了别人,所以竟也没有发现雍正和黛玉一起出去。
许是各人都有一分儿心事,所以竟无人发现远远一个拐角处,正欲往王夫人那里去的宝钗见到了,不由得凝住了。
雍正和黛玉坐在马车里,雪鹰驾车,雪雁驾着另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紫鹃和春纤,以及拿着黛玉随身的衣包等物。
黛玉掀了帘子看外面的景色,然后好奇问道:“到底是去见谁呢?还要你亲自陪着我去?”
雍正笑了笑,还是不答话,黛玉撅起了小菱唇,把头一扭,赌气道:“不说就不说,见到了我也就知道是谁了。”
看着她生气的小模样儿,雍正抱着她坐在怀里,笑着逗她,道:“一家子,你想也想不到的一家子人。”
听了这话,黛玉自然是更加好奇了,好在路也并不甚远,已经到了。
只听外面有个年轻公子笑道:“可来了,爹爹和娘娘已经等得焦急得了不得!”
雪鹰掀了帘子,雍正先跳了下来,然后抱着黛玉下车,黛玉还没站稳,便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一处四合院门口的中年夫妻和一名年轻公子,含着微笑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