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心中虽不愿意,但是终究黛玉只是忠毅公名儿上的干女儿,也只得打发人去接了黛玉回来。
可巧怡亲王府里的紫香也跟着黛玉过来了,见过了贾母和王夫人等人。
若是个寻常的丫头子也就罢了,偏她是怡亲王福晋的贴身大丫头,虽然是奴婢,却因伺候的主子身份高贵的,那可是比一般的诰命夫人都显得尊贵的,因此王夫人和薛姨妈等人也不敢怠慢,忙都叫人扶起来,又给设座,又笑着问道:“紫姑娘来了,福晋身上可还好?”
紫香深知大家子规矩,也不肯丢了兆佳氏的脸面,因此倒也不妄自尊大地坐着王夫人叫人给她设的座位,只在水晶脚踏上坐了,淡淡笑道:“我们福晋倒是还好的,多谢两位太太记挂了!再者我们瓜尔佳侧福晋说了,三姑娘是最得她心意的,因此还是要两位太太素日里也就多仔细一些,别叫姑娘们受了委屈。”
众人都忙站起来答应了,宝钗原知在怡亲王府之事,虽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想起腊八日雍正的那温柔一笑,心中自是十分得意了,只笑着推探春道:“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妹妹竟就得了侧福晋的心意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好叫我们也替妹妹高兴高兴。咱们家已经出了一位贵妃娘娘,难不成真要出了一位王妃娘娘不成?”
探春心中一冷,尚未说话,宝钗已笑道:“必定是三妹妹打定了主意要去参加选秀了的,到时候依着林妹妹和当今的熟识,少不得三妹妹必定是极其尊贵的人物。”
果然王夫人神色微微一变,如今的她,本就不喜赵姨娘所出的探春,若是别的也还罢了,但是每每听到和皇室的瓜葛,她就就生怕别人夺了元春的六宫之宠,因此心中更是暗恨探春。
贾母眼光一冷,正要出口,紫香却冷笑了一声,知道宝钗此举,不过亦是叫王夫人深恨探春罢了,毕竟她是拿准了王夫人心意,再者就是王夫人不恨探春,亦是会让听到的丫头子婆子们以为探春果然如她所说是个尊贵人,到时候若是传了出去,人人都会说贾家的三姑娘是个贪恋权势富贵的女子,竟早早就将眼睛放在了皇室里。
想到这里,因此便抢道:“都说宝姑娘是最得人心意,最有大家子风范的,如何今儿个却偏拿着莫须有的事情来说嘴?还是我们福晋,我们这三姑娘就由着姑娘来说的?宝姑娘若是存心想叫我们三姑娘出丑呢,也就爽快说出来,这么藏着掖着的,知道的人也还罢了,都知道宝姑娘最是端庄大方,说话行事都是尺寸量着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宝姑娘竟是存心叫别人认为我们三姑娘不规矩呢!”
宝钗面色微微一红,但是却又不好反驳紫香的话,只是淡淡笑道:“我不过是说笑罢了,倒是紫香姐姐真真是护着三妹妹的。”
探春也不说话,紫香却走过去拉起了香菱的手,细细看了好一会,笑道:“这个姑娘倒是生得好齐整模样儿。”
薛姨妈见紫香似对香菱亲热,忙笑道:“这是我们哥儿的房里人,原是买来的,我们大姑娘给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做香菱,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难得紫姑娘看得起她。”
香菱却只是腼腆一笑,微微低下了头,没有人能看到她眼中的哀伤。
紫香只细细问道:“倒不知道姑娘几岁了?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家乡父母尚在何处?”
香菱却只是摇头,轻轻地道:“都不记得了。”
黛玉坐在贾母身畔听了,想起自己也曾无依无靠,也不由得有几分伤感,只是她也曾听过那葫芦案的来龙去脉,因此心中品度着紫香此来,必定是为香菱。
贾母却本是极其精明的人物,再者就是她怎么会不知道当年的葫芦案?虽不知道香菱本来身份如何,但是也知道薛家倚靠着四大家族连络有亲的身份,不知道作威作福了多少事情,倒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标致女孩子,竟给薛大傻子玷辱了的。
因此紫香竟提出要留香菱在身边说话,薛姨妈和宝钗知她是怡亲王府里的头等大丫头,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宝钗素知香菱温柔安静,极其标致,有些小蓉媳妇的容姿,留在自己身边,也是一段心事,况如今薛蟠也不大在意她,便忙笑道:“若是紫香姐姐看重她,带了去伏侍着紫香姐姐又有何妨。”
紫香一愣,看着宝钗,嘴里却笑道:“宝姑娘可是舍得的?”
宝钗大大方方地笑道:“不过就是个丫头罢了,有什么舍得不舍得,能到王府里服侍着姐姐,也是她的福分。”
紫香听了淡然一笑,心中却冷冷的,不过倒也是欣喜轻而易举就要了香菱在身边。
只有香菱暗自流泪,感叹自己身不由己。
宝钗回到住处,薛姨妈就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儿,好端端的,你打发个香菱给了她做什么?”
宝钗微微一笑,道:“妈也糊涂了,只要有银子有身份,还怕买不到第二个香菱?再者妈也明白那香菱实在是和小蓉媳妇太像了,留在身边也是一根刺儿,姨妈虽然不说,可是我也看得出来她极不喜香菱的,打发了出去,她也喜欢,咱们也利落了。再者就是,那紫香可是怡亲王府里的大丫头,讨好了她,岂不就是讨好了那福晋了?”
薛姨妈听了点头,看着宝钗容光焕发的神采,满意地笑道:“如今你也留心一些,好容易你竟能见到了皇上,又让素来七情不动的皇上对你微笑,可见是你的福分到了。就叫你哥哥多给你添置一些好颜色衣裳好首饰,这才是你的身份。”
宝钗含羞带怯地低垂着头,想起雍正那俊朗威仪的一笑,心里更是痴痴的,好半日才娇羞无限地道:“这还是没准儿的事情,妈也不可露了口风了,不然若叫姨妈知道了,又生一番事故来。”
薛姨妈笑道:“傻丫头,这些个我何尝不知?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然后又皱着眉头道:“你说那林丫头是跟着皇上一同游玩庙会的?这个狐媚子,什么时候勾引上皇上了?”
宝钗面色微微一冷,道:“想来不过就是仗着和先皇的情分,所以还狐媚子霸道地占着皇上。只是妈也放心,如今虽说她认了什么劳什子忠毅公夫妻为父母,到底不过是个干的,又不是正经亲生的,到底这婚事,还是这里做主。那老太太已经没了权了,还能护她几时?早晚不得什么好的归宿的。”
薛姨妈点点头,道:“正是,你且好生打扮着,明儿里再叫你哥哥打听着,趁着如今风光正好,好歹再找机会见了皇上一面才是,再者也找个身份贵重的人,聘了那林丫头去。”
宝钗点点头,心中却是满满的,那雍正的一笑。
次日一早,薛蟠果然就打发人买来了好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各色精巧腕钏戒指花饰。
宝钗特特穿了一身的新衣,戴了镶嵌着大东珠的凤钗,打扮得彩绣辉煌,艳丽之中却是沉稳和端庄。
因是正值年关,也无人说她过于华丽,况且贾家太太奶奶们也都是戴着镶嵌东珠的首饰,倒也不会说宝钗违制。
王夫人品度宝钗,更觉得她一举一动,皆有主母风范,心中大是喜欢。
转眼见黛玉娥眉媚眼,妖娆如画,衣色虽是半新不旧,却更显得风流袅娜,心中更是暗恨。
三春姐妹和黛玉陪着贾母说笑,一色桃红色衣裳,白绫子棉裙,都佩带着一样的黄金璎珞和攒珠累丝金凤凰,但是却风姿各不相同,亦不掩其特色,尤其是此时的迎春,娇脸凝脂,青鬓如黛,竟有一种温柔到了极点的美丽。
见到宝钗如此打扮,贾母倒是笑了起来,道:“难得见到宝丫头如此打扮,竟似个主位上的人了。”
贾母的话看似无心,却也是有心,她如何不知道腊八日的事情?宝钗心计虽深,到底还只是个十七八的少女,再精也精不过她去,一点子小心思,她能看不出来?
此时的她,倒也是有些明了雍正的那一笑,虽然惹得黛玉吃了不少的醋。
宝钗听了贾母的话,脸色没有丝毫异色,只是文雅地笑道:“老太太偏拿我们取笑呢!”
倒是王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但是终究忍住了,未曾言语。
紫香只站在黛玉身后,娇笑道:“我倒也是在王爷书房里伺候着皇上和王爷的时候,听过宝姑娘的名字的,称赞宝姑娘沉重知大礼,最有当家主母风范,前儿个倒也是不曾察觉,今日见了,才觉得竟果然是不错的。”
别人听了也不理论,宝钗母女却是心中喜欢,只道紫香是听雍正提起的,那么自家的心愿也就更能顺一些了。
宝钗听得紫香竟是伺候着雍正和允祥的,心中更多了几分喜意,忙暗地里拉了拉薛姨妈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