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叫彩云拿了几件旧日的好颜色衣裳来赏与袭人,又与了她几样稀罕东西带回去给宝玉吃。
袭人才到了怡红院,却见宝玉正在赞赏着一枝红梅花,见袭人来了,忙道:“袭人你来瞧,这梅花可俊不俊?”
袭人正要说话,却见穿着红袄绿裤的芳官和晴雯在炕上咯吱胳肢窝,一屋子叽里呱啦,十分不象话。
袭人心中暗怒,忽而蕊官走了进来,笑道:“你们这里却是热闹的,芳官快起来,藕官才送了好吃的来叫我给你呢!”
芳官听了忙站起来,鬓发松乱,却显得面如满月,眼比秋水,闪着几许淘气,忙夺过了蕊官手里的盒子,打开看时,惊叫道:“我的天,这是什么?好不精巧别致,竟是没见过的!”
宝玉听了忙凑过来瞅,却是两个白瓷小碟,放着两样从没见过的糕点,也忙笑问是什么。
蕊官道:“藕官风风火火地就来,又匆匆忙忙地去,说的我也听不真,只是好吃就是了。”
芳官听了拿起来就吃,满口都是糕点,又塞给晴雯和蕙香,噎得嘴里说不出话来。
晴雯忙拿了一盅茶水递给她,她一仰脖颈喝了下去,才顺顺气,笑道:“想我芳官看透了戏台子上的海市蜃楼,到差点给这糕点噎死,真真是得不偿失的。”
宝玉也吃了一块,笑道:“叫你还淘气呢,哪里有你这么吃的,不懂得个中滋味。”
说着大家又都大笑了一通。
正说着,又听前头一阵鞭炮声,喜悦喧哗,宝玉便问道:“可有什么喜事没有?”
晴雯打发个小丫头子去问,回来道:“竟是西林家来求亲了呢,求的就是二姑娘,真真是快的,前儿姑太太才提,今儿就来提亲了。那聘礼,多得了不得,难得二姑娘这样,还是极体面的。”
宝玉听了便揪然不乐,道:“好好儿的,又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没了的。”
又道:“光听你们说那林姑妈和林妹妹一个形容,只可恨我竟没那个福分见一面。只是林妹妹这样清雅的人,如何偏有一个这样汲汲于名利仕途的娘亲?竟还来替二姐姐做媒,真真枉费了老天凝结在她身上的钟灵毓秀之气。”
蕊官瞅了宝玉一眼,道:“二爷可别说这话,那林家姑太太,那真真才是千金小姐的体统的,说话软和里头带着大家子气魄,哪里是林妹妹的娘亲了,竟是双生的姐妹似的,听说年纪和姨太太是差不多的,可看起来却不过才二十来往年纪罢了。”
说得宝玉又不免多了几分遐思遥爱之心,只恨不能一见。
迎春即将出嫁,自然是要回了贾家的,探春惜春也只得要回去,给迎春准备嫁妆,绣上嫁衣,也甚是烦琐。
贾敏笑道:“这个可是西林夫人巴巴地求我来做媒,这么一个姣花软玉似的媳妇,还不把西林夫人喜欢死。”
黛玉听了就笑,道:“听起来倒真像是娘的功德了。”
贾敏笑着摩挲黛玉的脖颈,痒得黛玉咯咯娇笑,忽听人报雍正来了,便赶紧推开贾敏的手,跑了出去。
雍正却已在黛玉的屋子里坐着,吃着才沏了的茶,见黛玉进来,就笑了一笑。
忽而见到桌子上堆满了各色绸缎布匹,便奇道:“堆这么些东西做什么?”
黛玉笑意盈盈,道:“这是要给二姐姐的,娘说那里虽有好绸缎,却不如我们姐妹给她挑选一些。”
说着挑了一匹极鲜红绸给雍正看,美目流盼,“你瞧瞧这个给二姐姐做嫁衣可好?”
只要黛玉说好,雍正自然点头,拂过她颊边的落发,道:“你眼光是极好的,你说好,就自然是好的了。”
也该是让她为他披上嫁衣的时候了,那凤冠,那霞帔,那红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必定另有一番风姿。
成亲,叫她名正言顺跟着他,做他的妻子,不能叫她蹉跎下去,她不说,却是他不舍。
自己身为天子,自是无妨,可是她一个姑娘家,没名没分,终究坏她名声。
也好,贾敏已经对贾家的人说黛玉已然定亲,那么就在这几日,定了亲罢。
今年的初春,好似是春意动的时候啊,一个一个,竟都挑选了今年。
感受到雍正灼灼的目光,黛玉歪着头,好奇地道:“怎么了?”
雍正含笑,吹起她颊边的一撮秀发,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来。”
黛玉只道是他想着朝廷上的事情,因此也不多问。
正说着,就见藕官哭着跑了进来,跪倒就磕头,道:“求姑娘救救芳官和蕊官罢!”
雍正见到有人打搅,心中就不高兴,哼了一声,脸色一沉。
黛玉忙拉着他的手摇着,不叫他生气,细问藕官到底是何事。
藕官哭道:“我因淘气,所以跟着三姑娘回去瞧瞧芳官和蕊官,不想竟是太太打发人要把我们这些原本唱过戏的都叫干娘带回家,姑娘想想,当初遣散戏子的时候,我们就是怕再被卖了出去,才不肯走的,太太这么一下令,可不就是叫干娘们把我们卖了吗?蕊官虽跟着宝姑娘,可是身子是极不好的,求姑娘恩典!”
雍正沉着脸看着黛玉有些担忧的娇容,突然对窗外扬声叫道:“阿溪!”
突如其来的声音叫黛玉和藕官都吓了一跳,纳兰溪已经答应了,在帘子外道:“爷吩咐。”
雍正道:“把这丫头拉了出去,再者,使人将那些丫头都安置好了,别来打搅这里。”
纳兰溪答应了一声,藕官忙磕头谢恩,想着芳官和蕊官能保无恙,立时便破涕为笑。
此时的王夫人眼见迎春比宝钗尚小数月却已定亲,等待出月成亲,不由得心中亦急,加上李纨探春又不能弹压上下人等,越发进宫次数勤了起来。
元妃听了王夫人的话,沉吟片刻,道:“竟不曾想,那忠毅公夫人竟是姑妈,更不曾想,原来他们一家子都不过假死。太太如今也糊涂了,那林丫头如今身份尊贵,家财也比薛家丰厚,如何太太就认定了宝丫头一个呢?”
王夫人道:“虽然如此,可是那林丫头和我不贴心,早晚家里的权势还不是在她和老太太手里了?到时候咱们娘儿两个又算是什么了?再说了,那宝玉时常眼里只有一个林丫头,臣妻一个做娘的,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不贴心?更有一件重要的就是,那林丫头眉眼风流,不是个老实的东西,到时候若是毁了咱们家的声名体面,岂不也给娘娘抹了脸了?”
元妃心中品度了片刻,笑道:“这也容易了,就先定了宝丫头罢。如今那姑妈都还在世,到时候只要在老太太跟前多说几句亲上加亲的话,老太太还是不会答允了结了这门亲的?那林丫头原本说过自己做主自己的亲事,原本就是因为她没有父母在堂,如今有了父母了,还能由着她这么胡闹?”
王夫人听了也心中欢喜,好一会才闷闷地道:“倒有一件是不好说的,那姑太太竟说林丫头是订了亲的。”
元妃胸有成竹,笑道:“若真是订了亲,岂能没丝毫风声?到底那可是她的亲女儿,按着咱们大清朝的规矩,国公的女儿是乡君之位,尊贵得很,订亲的时候必定是热闹的。她们这么说,不过就是吓唬太太罢了。”
王夫人听了,随即一笑,道:“娘娘说得极是,竟是我没能想明白的。”
元妃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太太就回去和老太太好生说上一说,定了本宫就下谕旨,也是给老太太一些面子的意思。”
王夫人忙答应了,这日便觑了空去回贾母,絮絮叨叨地道:“如今凤丫头去了,上竟没有一个能管事的人。”
贾母看着王夫人,道:“若你果然是觉得烦琐的,那宝丫头我觉得极好的,叫她帮衬也好。”
王夫人心中大喜,随即又道:“宝丫头虽好,到底还是亲戚,便是理事,亦是名不正言不顺。”
贾母凝目看了她一会,然后笑道:“既如此,如今那宝玉年纪也大了,你们做个父母的,也该是给他娶亲的时候了,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只要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你们父母也中意,就聘娶了来就是。我也不过一把老骨头,孙子的亲事,终究还是你们父母做主。”
王夫人心中更喜,自知一旦贾薛联姻,就必定才是真正的四大家族联姻,官中库房亦能充盈有余,有了宝钗这个左膀右臂扶持,全家之权自是自己囊中之物。她原以为贾母必定中意黛玉,却未料贾母全然不管,为此,自然是要进宫里一趟,求了娘娘的谕旨,也好体面风光一些。
只是听着那林丫头有了人家,倒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竟能得了那林家的万贯家财。
想必也真是如娘娘所说,恐怕是恐吓自己罢了。
“老太太说得是,素日里娘娘常说宝丫头素日廉静寡欲极爱素淡,稳重端庄,生得又好,两个孩子又有金玉良缘之说,因此心中极为中意,只因素日里老太太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方罢了。既如今老太太提了,少不得媳妇就进宫告诉娘娘一声,娘娘也好赐下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