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递了一个花灯在黛玉手里,轻笑道:“我就要如这花灯一般,一辈子照亮你的心。”
轻轻的言语,恰似那苏州的寒山枫叶一般,热烈如火。
淡淡的浓情,却若那太湖的新生莲菱相似,柔嫩似水。
那江南,可还是绿柳红花?可还是香雪如海?
绿草碧如丝,红瓣润似颜,多少佳人才子,多少浪漫情怀,那景可还依旧?
京城的花灯节,是热闹,江南的元宵节,可是绮纨满目?
何时,能再次踏上苏州?能再次叹惋那青山碧水?
雍正爱她,爱到了骨子里,爱到了心深处。
那寄情山水,担风袖月的约定哟,已经美得仿佛在眼间。
忽听前面一阵嘈杂,黛玉欲去看热闹,雍正自然相陪。
黛玉忽而拽着雍正的衣袖,悄悄笑道:“你快瞧,那是谁?”
雍正随着黛玉的手指一看,忍不住轻笑,道:“倒不曾想,他们竟也出来了。”
却原来不是别人没,竟是三春姐妹,还有,西林成,布竘玳和卜媚人。
惜春先看见了雍正和黛玉,忙拉着探春道:“是林姐姐和四爷。”
一行人见了,忙都过来,欲请安时却给雍正拦住了,笑道:“罢了,这个时候,你们又何必。”
黛玉只好奇地问道:“如今这时候,不是贾家欢庆元宵的时候么?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迎春脸一红,探春笑道:“姐姐还问呢,还不是冯夫人来接我们出来玩耍,却不想,竟是二姐夫打的幌子。”
黛玉想起汉人家规矩,男女定亲是不能在成亲之前见面的,想来是西林成不耐烦这些规矩,才有此举。
惜春却抱怨道:“早知道林姐姐出来的,也就不必借着冯夫人打的幌子出来了。我活了这么大,可还真是从来没见过外面元宵节的热闹呢,可恨林姐姐,只顾着自己乐。”
黛玉笑道:“可也别说我,不等着我,你们不也是出来了?”
雍正宠爱地看着黛玉,倒是卜媚人见状气得跳脚。
不过她也是豪爽大气的草原儿女,不得自己的情,却也并不强求,不然若真如汉人家的女儿,只怕又是一番子勾心斗角了。
雍正只是淡淡地对布竘玳道:“你若是有心,也就早些时候罢。”
布竘玳想了想,看着惜春羞红了的小脸,道:“三姑娘尚未有人家,我们倒也是不急的。只是,回头四爷就赐了旨意下来,不管那里出了何事,她都是我们科尔沁部落的媳妇。”
雍正听了点点头,也自赞赏布竘玳的敏锐。
姐妹人多,自然也热闹了,可巧迎头就是极富人家摆的灯谜小会,各色精巧花灯上都挂着纸条,写着各色谜语。
姐妹们都是胡乱去猜,有的猜对的,也有没猜着的,只图个喜欢罢了。
独卜媚人不懂得这些汉字,虽听得惜春念了一些,也还是猜不出来,因此未免恼了。
不想过了元宵,布竘玳就请旨赐婚。
雍正旨意一下来,贾家登时喜气洋洋,尤其是宁府,自从秦可卿死之后,就极少有什么喜事,如今自家的姑娘竟能得皇上亲自赐婚,可见又是意见极大的幸事,虽然日子未定,但是还是急忙预备嫁妆。
尤氏本不大多在意惜春的,再者惜春从小也都是在贾母身边长大,因此凡事也都并不十分用心的。
惟独贾赦毫不在意迎春的婚事,一应大小事故都不在意。
贾母心中虽怒,却也无可奈何,她已是一把老骨头了,这些儿孙,早已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来出面,岂不叫外人都知道迎春在贾家只受冷落?
因此只含泪吩咐了李纨来料理迎春的婚事,私下又与了一万两银子做嫁妆,只不许给贾赦知晓罢了。
李纨本是厚道人,虽说自己清苦,但是和这些小姑子还好,况一色都是贾母拿钱,又一色按例,她也乐得帮忙。
新年的二月,贾家更是热闹非凡,娘娘谕旨赐婚,多少要给面子,贾母王夫人诰命犹在,自然来往不乏王公贵族。
贾母也冷眼看着这热闹,却也不由得哭这贾家的儿孙只顾着享乐,却不见那繁华下的没落。
只是她一个老婆子,又能如何支撑这一家大小?因此这心也灰了。
将剩余的一些梯己,索性也都分了,当然三春的另一些嫁妆钱,她都早早交给了贾敏收着。
她知道贾敏是极喜欢这几个姑娘的,林家虽有钱,总不能叫贾家的女儿出嫁,却花林家的银钱。
再说了,自从那雪灾之后,林家就在黛玉和林如海的意思下,各处置办善庄,只为了能给各处百姓受灾了的时候,略尽一些绵薄之力,因此林家,其实银钱也并未能存下多少,只是够过日子而已。
这才是善啊,福自心田,也只有这样的善心,才能叫女儿女婿家一家子团圆安乐。
反看贾家,贾母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宝玉虽然闹了一场,但是王夫人却告诉他道娶了宝姐姐,方能再见林妹妹,无知的宝玉方止住了哭闹。
况且那宝钗之丰腴艳美,却也曾是宝玉所极其艳羡。
再者又听王夫人说双美可兼得,倒也让宝玉十分喜欢,竟是比旁人更急迫了几分。
红绸,红烛,红喜字,满目的红,鲜艳,一身凤冠霞帔的宝钗,红色娇娆,如牡丹盛开,似杏花烟润,雪白的膀子,衬着那红衣,竟比往日里独戴红麝香珠串更见丰润粉白。
宝钗本是骨子里极艳媚之人,素日不过因逢迎王夫人之喜和大家闺秀名声,方不得已朴素如寡,今日逢她生平之喜,加上宝玉亦是得她心意之人,如何不神魂颠倒?自是一股风流妩媚。
那股艳媚之色,迷离了宝玉的眼,那冷香丸凉森森甜丝丝的香气,亦迷离了宝玉的鼻,满室的迷离,一室的风流旖旎。
自宝钗进门,虽恭谦有礼,却无凤姐儿之利,探春之敏,亦不能体贴己怀,贾母身子竟渐渐不好,慌得全家上下又是一番忙乱。
虽是初春,却未见春之灿烂,姐妹们无心,自然园中寥落,花柳无颜,一片萧条景色。
“老太太身子素来是好的,怎么宝姑娘一进了门,老太太就病倒了?可见宝姑娘竟是个不祥之人呢!薛,可不就是雪?遇见了那日阳儿还不得化了!”
“正是呢,好端端的,不是裁减了这个,就是蠲免了那个,夜里也管得比谁都紧实,竟是去了一个巡海夜叉,却来了一个镇山太岁,倒是好人全她做的,只把所有亏空都推到了已经走了的二奶奶身上。”
婆子丫头的窃窃私语,亦叫宝钗有几分难堪,家下人多少有些不服管家,她也只得咬牙挺住。
却惟独王夫人是欢喜的,终于手握了全家之权,而管家的又是自己最得意的媳妇,这心中一个舒快,是无人能比。
贾母身子日益不好,贾敏十分担忧,亲自去请了几次,贾母亦不理会。
过了两日,却以礼佛为名,带着二春姐妹和黛玉住到了铁槛寺,不过是在铁槛寺逛了一圈,复又住了林家静养,可见对贾家的子孙,已从心中失望透顶,再无丝毫祈望了。
偏三月初三是探春的生日,如今姐妹们又都是住在了林家的,故此姐妹们同给探春做寿,亦连贾环也扭着身子来凑热闹。
探春拉着贾环,黛玉拉着青玉,四人对半正划拳,只听得一阵镯子响。
贾敏抱着巧姐儿坐在贾母身边,笑道:“这姐儿兄弟的,越发淘气了。”
偏巧姐儿也扭着身子下去,硬是要和贾环划拳。
凤姐儿穿着月白缎子袄儿,紫色百褶裙,披着石青色披风,吃了一点子酒之后,面颊薄红,更显得神采飞扬,拉着巧姐儿笑道:“来,巧儿,咱们娘儿两个和你祖奶奶娘儿两个抹骨牌,就别和你姑姑叔叔凑热闹了!”
巧儿仰着头,看着凤姐儿,道:“娘啊,林姑姑和林叔叔都是有爹爹,巧儿什么时候有爹爹啊?”
众人一愣,贾母亦有些感叹,惜春嗑着瓜子儿,娇声笑道:“巧儿要爹爹,就赶紧去找柳公子去!”
凤姐儿面色一红,伸手要打惜春,嗔道:“四丫头你嘴里胡说什么呢?连带教坏了巧儿!”
惜春笑着躲到了贾敏身后,笑道:“姑姑救我呢!这个凤姐姐,早收了人家那鸳鸯剑的定礼了,偏还说我瞎说呢!”
贾敏向贾母笑道:“这倒是真话的,那个柳公子,倒也曾有一面之缘,也是个极不错的人物。如今这凤丫头是独个儿了,正值年轻,又有本事,还有一大截路要走呢,一个儿的倒是叫人不忍心。”
贾母本是极看重清净守节的,故此心中亦有些不愿意。
巧姐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越发显得玉雪可爱,拉着贾母衣襟,扭着身子道:“祖奶奶,巧儿要爹爹呢!不要以前骂娘的爹爹,那个爹爹坏,还带了尤姨娘来气娘,巧儿不要!巧儿要给我买糖葫芦的爹爹!这个爹爹好,不会娶姨娘来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