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儿小脸蛋一扁,带着一些泪意,哭道:“我也要,为什么神仙姐姐只给姐姐,就没有我的?”
黛玉有些不知所措,刘姥姥伸手要拍板儿,道:“大姑娘给你姐姐就已经是恩典了,你也要什么?”
黛玉忙拦住了她手,笑道:“小孩子家,没有什么的。”转眼看见雪雁手里也拿着一把团扇,便夺了过来递给板儿,道:“好了,也给你一个,可不许哭了!”
板儿兴高采烈地接过,然后点着手里的团扇,笑道:“这是蝈蝈儿,这是蚂蚱!”
黛玉笑着站起了身,刘姥姥还千恩万谢的,道:“真真儿姑娘是好心肠,一给了就给两个。”
忽然几个乡下的小女孩子拿着竹篮子,在田埂上小径上捡着那些别人运送的时候落下来的零碎麦穗儿,嘴里还哼着乡下的小曲儿,黑红黑红的脸蛋上闪耀着阳光一般的灿烂。
青儿跳了起来,拿着一个竹篮子,然后拉着黛玉的手道:“神仙姐姐,我们也去拾麦穗!”
黛玉好奇地看着青儿塞给自己的竹篮子,笑道:“我也可以拾麦穗?”
青儿拿着一个新新的大草帽戴在黛玉头上,笑道:“这个是姥姥新买的,姐姐你带着!姐姐真笨,只要有手有脚,当然可以拾麦穗了!我要拾好多好多的麦穗,积攒的多了,可以卖钱叫板儿上私塾!”
黛玉摸了摸头上的大草帽,觉得十分新奇,康熙和胤禛只是忍住笑看着,却也觉得黛玉如此越发显得俏皮起来了。
看着黛玉有模有样地拾麦穗,那自得其乐的模样,叫胤禛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为了不闲着,就过去替她提着竹篮子,她弯腰去拾那零碎在地上的金色麦穗。
黛玉终究身体娇弱,拾麦穗只拾到了半篮子,就有些累得受不了了,便停下来不肯走了。
胤禛把篮子递给雪雁拿着,扶着黛玉笑道:“既然累了,就不要再拾这麦穗了,难不成你还真玩上瘾了不成?”
黛玉轻抚着胸口喘气,看着夕阳下仍旧在忙碌着的庄稼人,道:“他们这样,其实也未尝不可,只为了衣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少了那些勾心斗角,只余下邻里邻外的朴实,想来也是快乐的。”
胤禛诧异地看着黛玉,道:“你喜欢这样的日子?”
黛玉笑道:“我倒还真是喜欢呢!只可惜也只能是喜欢而已。我这个破身子,不连累别人就已经很好了,哪里真能做这些劳累的活计呢?如今看看,这里的男男女女竟都是做庄稼活的好手呢!”
看着已经收拾好了庄稼,准备带着孩子回家的刘姥姥,黛玉轻声道:“竟真是没想到,她竟和凤丫头是亲戚呢!那凤丫头虽然厉害了一些,心却是不大坏的,素来也和我极好。”
忽然想起了什么,黛玉回头就问胤禛道:“四哥你身上有没有带银子?”
胤禛听了就明白了,把身上的荷包掏了出来,倒出来一些碎银子,道:“只剩下这些了。”
黛玉伸手拿过了,便走到了刘姥姥跟前,笑道:“姥姥,这些银子你就拿着,回去多置一些田地,或者置一些小生意也罢,也叫青儿和板儿一块上私塾认得几个字罢。”
唬得那刘姥姥吓了一大跳,忙推辞道:“这可是不成的,无功不受禄,怎么能要大姑娘的银子?”
黛玉笑道:“什么无功不受禄?素日里银子多的人又有几个是有功的?姥姥只管拿去,自家也罢了,见到别人家过不去的也帮一些就是了。”说着塞在了刘姥姥手里。
刘姥姥毕竟是个积年的老人家,生来也有些见识,忙跪倒磕头道:“谢谢大姑娘了。”
黛玉忙扶起了她,笑道:“这个谢什么?也是我今儿见了你老人家才如此,若是见不到,也是不给的。”
刘姥姥千恩万谢的,嘴里不知道念了多少佛了,黛玉也不多说,笑着便同康熙胤禛等人回去了。
康熙扶着李德全的手,一面走一面笑道:“真真儿你这丫头,玩耍也罢了,怎么想起来送她一些银子呢?朕可不相信你就是可怜他们。”
黛玉小嘴一扁,道:“我才不是可怜他们呢,他们虽然衣食艰难,只怕比咱们都快乐呢,我那是羡慕!只是,她是凤丫头家的亲戚,据她说来,上次没有见到我那舅母,只见到了凤丫头,想来是因为他们家穷,怕失了王家的体面,所以太太才不见的,只叫凤丫头打发了她,想一想,我心里就不服。”
才跨进了稻香御田村,就见到胤祥和胤礼两个躺在大芭蕉下的凉亭内春凳上,脸上各盖着一张大荷叶,一旁的丫鬟扇着扇子,旁边小几上放着各色夏季新鲜果品,看起来悠游自在的很。
康熙摇摇头,道:“这两只看门的小狗儿,竟比人还自在呢!”
胤祥“腾”的一声坐了起来,拿下脸上的荷叶,道:“皇阿玛,我们是您老人家的儿子,我们是小狗儿,您是什么?”
康熙一窒,瞪着眼睛不理他,然后对黛玉道:“朕就没养过这样的儿子!丫头啊,你也没见到朕的儿子对不对?”
不等黛玉答应,他就自顾自点头,使劲点头地道:“不错,是没见到。”
黛玉和胤禛只是笑,也不说话,毕竟有时候这老爷子的话还是不回答的好。
康熙住在这里,原本就是在朝上说是微服出巡去了,这才能落了一个自在的,到底胤礼可是不得自在的,住了没两天就要回去处理他应该处理的事情。
住了大半个月,康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只叫黛玉住在这里,他闲了就坐了马车过来啰唣黛玉。
既然胤禛是以眼睛瞎了为借口,康熙也就不叫他回宫了,只说他在外面静养,但是所有的身边大小政务小事他还是一一都叫胤禛知道,毕竟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位子传了给胤禛的。
黛玉本就无所事事的,在这里,胤禛和胤祥处理一些事务,她就做一些针线或是读书看书,又命人把完颜太妃送了与她的那张虎皮取来,替着胤禛细心缝制了一套冬衣大氅,剩下零碎的皮毛就做了一双靴子。
展眼就已经是八月里了,秋风萧瑟,暑气自然是消了的时候了,黛玉便告辞回了贾家。
才回到贾家,黛玉梳洗完毕,就见探春进来道:“姐姐可听说了?东府里小蓉媳妇好端端的不知道怎么病了。”
黛玉听了诧异道:“没请了太医吗?怎么样儿呢?”
探春坐了下来,道:“太医倒是请了几个,有的说是好,有的说是坏,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病儿,只昨儿我见了她,竟是瘦得一把骨头似的,人也没了十分的神采了。”
黛玉轻叹了一口气,道:“她原本也是个聪明绝顶又心细似发的人儿,什么也都记在心里,想来是有了什么不痛快,所以才如此的呢!只是不管什么病儿,看了太医吃了药,也该当有些效验了才是。”
探春摇头,道:“我瞧着很是不像的,姐姐也知道,素日里她可是老太太重孙子媳妇中第一得意之人,上上下下也没有不和她好的人,称赞她温柔和厚的也有,赞赏她体贴下人的也有,无不交口称赞的,尤其是那凤丫头,素日里更是亲厚的,可如今里,我却见到不大有人关心着她,只有那凤丫头时常去看她的呢!”
忽听那凤姐儿声音笑道:“我时常去看谁了?”一面说,一面进来了。
黛玉探春笑着让座,然后问道:“正说那小蓉媳妇的病儿呢,可巧你就来了。你瞧着怎么样儿呢?可还好不好?”
凤姐儿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道:“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了,横竖不过就是这几个月了,过去了也就是了,那边大嫂子早已把她后事的东西都料理出来了。”
黛玉道:“这是什么道理?岂有红口白牙咒人死的?好端端的,料理什么后事东西?”
凤姐儿看了黛玉好一会儿,才道:“好妹妹,你不知道反而是好事儿呢!像我是知道的人,横竖可都是提心吊胆的,有什么趣儿了?偏我就和她好了一场,却不知道她竟这样就完了。”
雪鹰一旁听了,笑道:“这有什么的?素日都知道奶奶是做大事的,有那男子气魄的,只要自己不做亏心的事情,也就罢了。素日里我们姑娘常说,这事情是人在做,可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别人做的那些事情,二奶奶也是明白的,以二奶奶这样身份,能拦得住的么?”
凤姐儿诧异地看着雪鹰,良久才点头道:“正是这个呢,我虽然可惜,也只能这样罢了。”
黛玉虽然不明白其中之意,但是她和探春终究都是聪明人,知道秦可卿之病极是蹊跷,但是两个闺阁中的少女,却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能暗自心中嘀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