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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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恰好书本落在门边,雪雁掀了帘子进来,问道:“姑娘怎么了?又恼了?”

黛玉冷笑道:“我有什么?如今你们只管知道什么金生水金克木的话了,哪里还管我好不好!”

雪雁听了,便知黛玉是为了大观园里如今极是喧嚣的金生水之说恼怒。

紫云也早就听说了,只是没跟黛玉说罢了,如今见黛玉说出来,便也和紫鹃进来道:“姑娘理这些做什么?什么金玉良缘,什么金生水金克木的话,还不是她们嘴里混吣的?”

黛玉生气地往榻上一躺,这些时日不见水溶,心中只觉得缠绵不尽,偏又出这样的事情,自然又哀伤不尽,并不说话。

紫云移身到窗边,将窗台上的兰花浇了些水,才回身对黛玉道:“这些闲言碎语还少了不成?姑娘又往心里去。”

黛玉赌气拔下簪子,披散着青丝,翻身背朝着几人,惹得三人都忍不住失笑。

她啊,还是一副孩子气,行动爱恼,皆表露在外。

紫云洗了手擦干,坐在榻上,轻轻替黛玉拢着青丝,按着她纤细的肩,道:“姑娘也跟我们恼了不成?”

黛玉不说话,只将手帕笼在头上不理会紫云的话。

好容易两人亲事都是彼此皆知的了,心里也略安定些儿;偏还有一些不要脸的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口口声声说起金生水的话来,明眼人一瞧,还不是冲着她来的?

他是水命,京中人尽皆知;自己是木命,亦早已有定,何以偏来什么金生水,水生木,金克木的话来。

难道那薛宝钗,竟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不成?不管什么事情,她都搀和一脚进来?连脸面都不顾了。

黛玉自思前些时候之事,冷笑道:“却原来我的话还是轻了一些儿,竟叫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紫云听了有些好笑,抚着黛玉的肩,道:“那薛宝钗是极要脸面的,我倒是要瞧瞧,来日没了这脸面还如何?他们只管是会耍嘴皮子的,难道我竟是哑巴的?该说的,我也能说,该传出去的,自然也能传出去。”

说着亦不免冷笑道:“宫中素怕冷言如刀,一些后妃娘娘的争斗,我也着实瞧在眼里,看多了戏,自己也会唱两出,我难不成还斗不过她一个丫头片子?”

黛玉懒懒地伸展四肢,在榻上如一只娇媚慵懒的波斯猫儿,青丝更如绸缎,粼波闪动,光可鉴人。

“虽然知道她们耍的是什么工夫,可是我们如何能去做?好姐姐,若是我们也做,岂不和她们一个模样了?那还有什么不同的?也一样是叫我极之唾弃的人。俗语说,流言止于智者,我倒是瞧瞧,泥鳅翻出什么大风浪来!”

见黛玉虽形容娇弱,可是俨然一派气势凌人,眉宇之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让紫云也不觉十分赞赏。

其实,以黛玉的聪明才智,对付这些手段,本就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虽然别人算计重重,她依旧不屑此举。

并非她软弱可欺,只是她对世俗看得深透,因此而愈加淡然罢了。

说她懦弱吗?她亦有刚强的一面,口舌伶俐锋利如刀。

紫云因面色含笑,笑道:“我今儿回了王府一趟,见到了太妃,太妃说,王爷捎了信回来,姑娘只顾着生气,可还看不看?”

听到水溶捎了信回来,黛玉顿时翻身坐了起来,伸手道:“拿来!”

紫云笑着从怀里拿出来,递给黛玉,却是一方素帕所写,折叠得极是整齐地装在荷包里。

黛玉登时喜笑颜开,拿着荷包看个不住,只见十分精巧,乃是娘亲手内的针线,便对紫鹃道:“你认出来了么?”

紫鹃含笑点点头,自然是认出了这是贾敏的针线,道:“倒不曾想到,王爷竟去拜见了他们两位老人家。”

黛玉取出丝帕细细看了,话虽寥寥,却满帕相思,一字一句,皆是嘱咐自己按时吃饭用药,不许糟蹋身子,满怀担忧,几欲破帕而出,黛玉忍不住眉开眼笑,窝在紫云怀里一顿揉搓。

这是娘的针线,他的笔迹和心意,比什么奇珍异宝都更难得。

紫云笑道:“姑娘不气了?不恼了?”

黛玉忍不住娇嗔道:“姐姐!该打!”

又忍不住叹气,道:“玄雩说,还要两个来月,才能将江南的事务处理明白。”

更不由得抱怨道:“朝廷上那么极多的能人不用,做什么皇上哥哥非要他去呢?也不想想,我要好些时候不得见他呢!”

紫云取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真是皇上的不是了?不知道让你们隔了多少秋!”

说得黛玉又不依起来,瞪着两只似睁非睁的眼睛,嘴里只嚷道:“紫云姐姐,亏得你是姐姐,说这话,打你!”

紫云更是笑得说不出话来,只趴在旁边小几上揉肚子,道:“姑娘这可不是了,姑娘抱怨王爷,我附和也不成了?”

说着唉声叹气道:“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紫鹃也是一笑,只故意道:“你可是宫中正五品的才人呢,哪里是百姓?我们才是平民百姓呢!”

紫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跟姑娘,你也学会贫嘴了,比得上架子上的鹦哥儿了!”

姐妹几个又说笑了一番,紫云也将从北静王府里知道的水溶的消息细细告诉了黛玉。

乍然听到水溶在江南办案,惩治了极多的贪官污吏,砍的那脑袋就像切了大白菜似的,黛玉不由得脸色泛白。

紫云自知黛玉心意,只笑道:“姑娘放心,虽然王爷在外面政务上毫不松懈,如今也多了一个冷面王爷的外号,可是对姑娘,他只有绕指柔的份儿。”

说着又道:“王爷素日里就是忒温和了一些,所以总姑息了一些恶人,如今他早该拿出王者的气势来,那样才好好好护着姑娘,那才是姑娘的依靠。我听送信来的侍卫说,如今的王爷,狂放的气派,可是连忠顺王爷只怕也有些不及呢!”

黛玉听了心中却想不出水溶冷漠的模样,只是不管他成什么样子,总是她的玄雩,因此心中并不在意。

过了好一会,想了半日,才问道:“他竟真真是变了不成?哪里能变那么快呢?”

紫云听了便大笑,道:“王爷哪里变了呢?不过拿出了该有的气派和魄力来了罢了。我可记得,王爷小时侯的时候,那狂妄的性子,脾气也是十分暴烈,是不让忠顺王爷的,姑娘可知为何他们总是相对?”

见黛玉摇头,自然是不知道的,紫云便笑道:“那是王爷七岁的时候,忠顺王爷十岁,两人赛马打猎,从来都是难分轩轾的,可是有一回打老虎,因为皇上不小心一个鞭子打到了王爷的马上,偏那马又对着忠顺王爷的马撒疯,弄得忠顺王爷猎物比王爷少了一只,两人就打了一架,皇上又说大的该让小的,因此三人的梁子是这样结下的。”

黛玉听了摇头直笑,道:“原来他们小时候,也是那样淘气的,为一点子小事还打架。”

紫云笑道:“所以王爷自此以后就收敛了性子,只是暴风雨,掩盖在平静下罢了,如今得了忠顺王爷下那样的战书,王爷岂能再温吞下去?若再这么着,姑娘还不得给忠顺王爷夺了去。”

黛玉听了抱怨道:“竟说得我是祸水似的,他们是多年的梁子,和我有什么相干!”

紫云笑道:“你是我们王爷的,自然是有相干的!”

黛玉红着脸也不理她,微微一沉思,对紫云道:“既然捎了信回来,也能捎回去罢?我也有信给他。”

紫云笑道:“这有什么,姑娘只管写了,我立刻回王府里,吩咐人捎给王爷就是。”

黛玉翻身到枕头边取了一方自己家常用的素绡帕子,折叠好了,塞在自己给他做的一个荷包里,并两个扇囊两个香囊袋都包上了,才递给紫云,道:“吩咐人给他捎回去罢!”

紫云奇道:“这也奇了,他送你帕子,你也回送不成?他到底还写了些字,你竟一字不写的?”

黛玉道:“你只管吩咐人送去就是了,他自然是明白的!”

不写妙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横也丝来竖也丝,这番心事有谁知?

啊,接到手中颠倒看,惟他知道罢了!

紫云收拾好了,方拉着黛玉起来,细细替她打理衣着,道:“姑娘出去走走罢,四姑娘如今也常常跑妙玉师父那里,我们这里除了一些小丫鬟淘气,里间竟冷清了。”

“紫云姐姐说我什么坏话呢?该打!”惜春掀了帘子进来,笑意盈盈地对紫云霎霎眼睛。

黛玉拉着惜春的手,道:“我一个人也不想逛园子,妹妹和我一同出去罢。”

惜春笑道:“也好,我才听了一些儿消息呢,所以来跟姐姐说说。”

黛玉已经一只脚已经出了门,嘴里笑道:“你倒是个天眼通天耳通,怎么我就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