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笑道:“好罢,下次若是有公干外出,必定带了你一同去,省得你在家里胡思乱想,倒派给我这么大的罪名。”
黛玉听了十分欢喜,立刻就道:“那你下次去哪里呢?我好叫紫鹃和紫云姐姐预备好。”
“你啊,听着风就是雨,我好不容易回来,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也要看皇上的意思,并不是我一人能左右的。”
夜间的花,在淡淡的月光下开得正好,葡萄藤下,淡淡的白点夹杂在翠绿的枝叶中,清幽雅致,这就是晚香玉罢?七月初,早开的晚香玉依然泛着浓浓的幽香,以致蚊蝇不环绕四周。
黛玉跑到晚香玉丛中,小心地摘下一朵朵重瓣的淡紫色晚香玉,捧在用力一撒,落了水溶白衣一身。
水溶见状笑道:“你这样太慢了,看我的,定然送你一场晚香玉花雨。”
说着起身将黛玉拉在怀里,手上却对晚香玉花丛击去,凌厉的掌风震落了花,在月光下,漫天飞舞,果然,如雨。
浓郁的晚香玉花香撒满了全身,夜空中的气息似乎也带着清甜的味道,让人陶醉。
黛玉的双臂上的薄纱披帛随风蹁跹,水袖长裙,似月中的嫦娥,如花间的仙子,美得令人屏息。
晚香玉的花瓣,飘在空中,洋洋洒洒,似淡紫色的粉蝶,空中密密层层,落下疏疏落落为水溶的掌劲所控,婉转如人意。
见到水溶的欢喜,让黛玉情不自禁地蹁跹如舞,花瓣落在粉嫩的脸颊上,如蝶轻吻,如蜻蜓点水。
清风钩月,依然花开正好,人美如玉,映在眼里,刻在心中。
七夕,是世间有情的日子,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早已是人人心中的神话,乞巧节,焉不知,是世上有情人的节?
据说,在这一天订情和相会的男女,都会受到牛郎星和织女星的保佑,能得到一段美满幸福的爱情和姻缘。
闺阁中乞巧的小姐们,谁能说,她们乞的不是巧,而是能得牛郎织女保佑的那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和憧憬?
身畔心间依然是晚香玉飘荡,可是空中却突然飘起淡淡的雨丝,温柔如江南。
是不是,正在相会的牛郎织女欢喜的泪水落在了人间,所以人间绵绵细雨,静静地诉说着两人绚丽的爱情?
王母娘娘终究是那么狠心?金簪一划,分离的又岂止是牛郎织女?还有牛郎筐中小小的儿女。
情之一字,累人于斯!如今的世道,闺阁中的女儿,岂不就是王母和织女?
都说三从四德才是女子的本分,杂书却移了性情,难道真的就是要将闺阁中的女儿,一辈子束缚在那小小的三从四德中?
难道时间的女子,就不能有着比男子还强上百倍的见识和本事?
其实,世间所有的规矩都是束缚在了女子身上,那只是男子的私心,不愿女子凌驾在他们之上。
都说闺阁中不过都是弱小的女子,事实上,男子给女子命名为弱小,焉不知男子才是弱小?
世间女子玉心有情,却谓之可恶,谓之惊世骇俗,生生地不知道拆散多少鸳鸯!
水溶生怕黛玉着凉,早早就拉着黛玉避到了房檐下,看着乌云忽卷,掩住月华。
雨夜,清池,风荷,各处的灯笼亮如白昼,灯笼中的风铃如曲如歌,那风荷却是如诗如画,映衬得今夜好景色。
水溶脱下外衣与黛玉细心披上,因笑道:“当初那山子野就是瞧中了这一块地,说这株百年紫藤,衬着这半池红莲,一红一紫,乃是风水宝地,寓意大红大紫,因此便起建了潇湘馆。”
黛玉偎在他怀里看着风荷带雨,笑道:“我不知道这些,只你们在意罢了。”
水溶抚着她眉心竟若有若现的胭脂百花痣,似乎眉心亦氤氲着淡淡的红晕,如云一样向两旁散开。
“你命中属木,离不得水,北方属水,因此方将你的潇湘馆建在大观园正北。南火克西金,真真是因缘天注定,那薛氏竟挑选了位于南方的蘅芜院,你可知,谁属火命?”
黛玉听了摇头直笑,道:“这些构筑格局的事情,你来问我做什么?虽看过一些书,可是到底还是不懂,我又不是那些懂得风水的老先生,竟连住房子都这样讲究起来,只是到底有什么意思?我心里还是半信半疑的。”
说着又歪着头道:“依我说,你们倒也是有趣的,容我猜猜罢。你瞧,你们四郡王,北静王,姓水,南安王属于火,西宁王属金,东平王属木,忠顺王爷该当属土才是,真真当初那老太祖赐爵,合着五行之意。听着这么说,自然是南安王属火,火克金了。玉铭君又属于土,岂不是土生金了?”
水溶点头笑道:“你倒是举一反三,我还没说,你却说出来了。”
说着又对黛玉笑道:“中间无极土,原是天生的王者和霸气,自然是皇上了,如今皇宫也是建造在京城的正中央,铭君虽然另有府邸,可是终究皇城才是他家,亦在中间。这也是四王之中,以他为首,因此他的爵位亦高四王一筹。”
黛玉听了这话,却顿时沉下脸色来,道:“那人家还金生水呢,你的王府倒是在正西方不成?”
水溶却摇头,道:“我是水命,属北方,将来你是要住进去的,自然还是在北城,我在自己的地盘里,还要什么劳什子西金?再者这些构筑,四王原在皇城四方,各司其职的,并不用在意这些。不过就是你命格先天弱,须得好生留意这些才是。”
黛玉听了这才喜欢起来,忍不住轻轻捶着他,嗔道:“你的王府若是在西方,我再不进一步的。”
水溶没有说出口的就是,风水格局并非风水先生和山子野所说,而是先前进京里来过一遭儿的法耶和尚所说。
不管什么,只要是倏关黛玉的事情,他都要一一去做,不能有丝毫马虎。
俊美的面容上,蓦地里扬起一抹冷冷的笑,几乎冻彻人心。
薛宝钗是吗?你想算计颦儿,胆敢用毒药侵害她,那么本王就将薛家连根拔起。
玉铭君此举,不过治标不治本,薛家没了的,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毕竟也是四大家族之一,这点能耐还是有的,日后巧取豪夺也能得回这些,既然如此,那么本王就让你们名声殆尽,家财散尽!
五行相生相克,原是世间天然的一种道理,只是依然事在人为,都说南火克西金,虽然他水命不克金,却依然可将金沉溺其中。
想起黛玉属木,东方属木,万木之源,带着生机无双,正如她人,也是那般欣欣向上。
眼见黛玉在他怀里沉稳地睡着,鼻息微微,长睫暗影,眉心的百花痣却娇艳欲滴,隐约,又带些红光,可是又瞬间即逝。
手指轻轻抚着她眉心的百花痣,水溶轻喃道:“这些时候我不在京中,你必定又不曾好好安睡罢?”
仰头看着外面绵绵的细语,依然那么密密,可是,似乎在灯光下,又有些晶莹的光泽,风吹入嘴中一些,咸咸的,涩涩的,这是牛郎织女的泪罢?是不是,他们也在天上见证着他们两个人的情分呢?
不过,不管怎样,他这一生一世是认定了黛玉,为了黛玉,他亦可遇佛杀佛,玉铭君的虎视眈眈又算得什么。
次日雨晴,却是气息冷了一些,虽然还当酷暑,可是到底有些凉爽的意思,吸入肺腑之间的气息,十分清甜。
园子里依然花红柳绿,听水溶剖解一些风水的意思,又说大观园也颇多地方都是按着风水格局,黛玉本性聪敏,不觉也留意了一些,随路走来,看得多的,仍旧是花木山石,小桥流水,一派好风光。
那些山石花木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之中,仿若水晶宝石一般,娇红碧绿,山石陡峭,比平时更增了一份好看。
走到贾母房里,却不见姐妹和宝玉,只有鸳鸯一个人坐在贾母脚下做活计,黛玉问道:“怎么人都不见了?”
贾母自己捶了捶腿,笑道:“你们姐妹昨儿都乞巧,想必深夜才睡,我便吩咐她们今儿都不必来请安了,自在屋里歇息罢。”
说着又问黛玉道:“你却怎么过来了?知道你们玩意儿多,你也不曾好生睡的。”
黛玉坐在贾母脚边的另一个雕花脚踏上,把头歪在贾母腿上,笑道:“我来陪着外祖母说话呢!”
说着又不免露出本性来,笑道:“经过昨儿个一场雨,今日的花草树木山石房屋,更显得干净一些了,那些污秽,都给昨儿夜里牛郎织女的一场泪水洗去了,显得分外好看一些。”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罢了,就知道你在意这一些儿,你觉得好看,就多走走也好。虽然咱们人家里的小姐都是极少走动的,可是你身子弱,更该多走走才是,别听那些大夫说什么好生静养的话,光在屋子里,闷也闷出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