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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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刘姥姥见到满屋里珠围翠绕花枝招展的,也都不知道是谁,又见凤姐儿站着说话,更觉得新奇,在她心里,似乎凤姐儿永远就是应该高高在上坐着的,见到贾母慈眉善目,忙上前磕头请安。

贾母与她寒暄了几句,又问了年纪家计,似乎极是喜欢,末了又留她也住下两日,瞧瞧新鲜。

三春姐妹见她们两个老人相谈甚欢,便不打搅,难得贾母能遇到如此年纪相当的人,因此便约黛玉出了屋。

正好宝玉和湘云迎头过来,宝玉先看了黛玉一眼,见她今日虽未曾十分打扮,却更显得出尘如仙,不觉心中大动,过了良久才笑道:“姐妹们怎么不在老太太屋里坐着?我听说来了一个极稀罕的人呢!”

迎春似是看出了宝玉的心意,瞪了他一眼,道:“什么稀罕不稀罕的,是一个积年的乡下老人家,我们也没什么话说,自然出来了。你若是喜欢呢,就进去罢,她正跟老太太说起乡下的风俗野记儿,话里带着乡下小姐的意思也未可知。”

宝玉举足欲进,却给湘云拉住了,笑语嫣然:“爱哥哥,你进去做什么?不过是个乡下穷苦人罢了,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到园子里走走,顺路到宝姐姐的蘅芜院里,瞧瞧长得正好的香草,昨儿个宝姐姐说,她有几样稀罕东西与你呢!”

宝玉满心不愿意离开黛玉,便笑道:“你爱去便去罢,我跟姐妹们在园子里略走走。”

湘云听了,自然明白宝玉是不肯离开黛玉身畔之意,心中一酸,登时撂下脸来,不悦地道:“宝姐姐生了一场病,咳嗽得那样厉害,你也不说去瞧瞧,真真宝姐姐是白认了你了。”

宝玉便叫紧跟着身后的袭人麝月道:“你们两个亲自去瞧一番罢,只说我从学来来,竟着了凉,改日再去瞧姐姐。”

听到宝玉说从学里来着了凉,三春姐妹和黛玉都是忍俊不禁,问道:“你什么时候去上学了?我们竟不知道。”

宝玉脸上有些讪讪的,眼睛只看着黛玉,道:“你们都笑话我呢,瞧我不打你们。”

说着伸手就要去咯吱黛玉,黛玉脸色一沉,退后一步,斥道:“宝玉!你动手动脚做什么?仔细你的手,瞧不断了你的!”

见黛玉神色凛然,隐隐一层王者威仪,宝玉也不觉心头一凛,不敢造次了。

湘云袭人等人在后面只气得咬牙切齿,晴雯却是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一时静寂,却见宝钗摇摇摆摆带着莺儿过来,笑道:“怎么都在这里呢?没有进去配老祖宗说话的?”

湘云瞪了宝玉一眼,道:“宝姐姐你不知道,老太太房里来了一个稀罕的乡下老婆子,爱哥哥是宁可去听她说乡下小姐的故事,也不肯去瞧瞧姐姐的病呢!姐姐的咳嗽可好了一些了?”

宝钗眼睛只管看着湘云的金麒麟,笑着感叹道:“满府里,也就只有你还念着我的身子罢了!好妹妹,难为你对我的一片好心,我心里感激得很。我已经吃了药,又吃了冷香丸,已经好些了。”

湘云挽着她手臂,笑道:“我们是好姐妹,自然是要比亲姐妹才好。”

正在这时,却见贾政陪着一个青年公子过来,姐妹们避之不及,只得都站住了。

黛玉见那男子也不是别人,却是那日曾救过凤姐儿的无邪,南十三,自己的大哥哥。

黛玉脸上含笑,无邪走到黛玉跟前,刚硬如石的脸上亦有些温和,道:“妹妹这些时候可好?”

黛玉拜了下去,道:“小妹见过大哥哥。”

无邪伸手扶起她,还礼之后,才淡道:“妹妹请起,一家人何必多礼。”

三春姐妹们皆是诧异,道:“竟是林家的表哥?怎么都没听过呢?”

贾政一旁笑道:“我也是无邪今日登门拜见,我才知道,原来妹妹妹夫竟有一位大公子。”

黛玉见到无邪,深知自己又多了一个家人,心中自然也是欢喜,对三春笑道:“大哥哥从小儿就不在家里,我也不曾见过的,更不知道,还是前儿才从北静王爷口里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大哥哥的。”

惜春听了便道:“这样也好,姐姐也就更多一个哥哥疼姐姐了,我瞧着还有谁能欺负了姐姐去。”

无邪冷冷的也不说话,只对黛玉有些温和而已。

宝钗含笑看着黛玉,道:“再不曾想,原来妹妹竟有一个过继来的哥哥,这可比素玉公子更能名正言顺继承林家的家业了。”

黛玉淡然一笑,明白她必定是知道王夫人因素玉是养子之故,企图霸占林家家业,可是如今来的却是过继来的无邪,便是真真正正按着律法能继承林家家业的继承人,自然她心里有些不安。

想必,王夫人也必定是跟她们说过,若得了好处,也分薛家一半。

想到这里,黛玉便淡淡地道:“这是自然的,素玉哥哥是养子,不是林家正经的继承人,有心人便想在这上头动心思。可是如今既然我家的继承人我大哥哥已经来了,倒不知道谁还有什么不能动的心思。”

宝钗脸色有些略淡,却依然沉静地道:“这是自然,妹妹真是好福气。”

惜春把小脸一扬,道:“这是自然的,家教使然,自然不同。姐姐家是六代书香门第,那教养自然是天下有一无二的,可不是依葫芦画瓢就能出来的。”

惜春也不看宝钗脸色如何,贾政也不理宝钗,自然是恨她竟用药来害黛玉之故,只对黛玉笑道:“无邪是来拜见老祖宗的,所以我才引着他过来,倒是没想到,你们兄妹两个也是头一回见的。”

惜春道:“老祖宗在里头呢,也没有什么外人,只有一个刘姥姥,不怕见外人的。”

引着无邪进去,给贾母磕头,贾母忙道:“这是谁家的哥儿?我竟没见过。”

黛玉笑道:“外祖母怎么见过?我也是头一回见。”

说着得意地对贾母道:“这是我爹娘过继来的大哥哥无邪,才是林家正经的继承人,外祖母瞧着可好?”

贾母忙带了眼镜,又叫无邪走到自己跟前,细细瞧了半日,笑道:“好得很,再不曾想你竟有个这样好的大哥哥。”

无邪淡淡地道:“都是爹娘的恩德,无邪才能孝顺膝下,有今日的出息。”

一旁的刘姥姥拿着眼睛觑了无邪半日,忙到跟前跪倒磕头,道:“竟是十三公子,老身见过十三公子了。”

见到刘姥姥,无邪也没什么惊异之色,似乎果然是认识的,只双手虚扶道:“姥姥请起,不用多礼。”

众人都十分惊异,黛玉便问道:“姥姥怎么认识林公子呢?”

刘姥姥笑道:“这可是我们乡下里村民们的大恩人呢!我们那几年里旱涝不定,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便是树皮沙土也都给吃尽了,比蝗虫吃得还厉害些。都差不多饿死的时候,还是十三公子带着他的兄弟,名字似乎是叫素玉的,哥儿两个带了极多的粮食布匹与我们,让我们渡过了一个最大的难关,还帮着我们重新盖了房子,如今我们村子比先前更齐整宽大呢!”

贾母笑道:“我那女儿女婿,虽不曾有亲生的儿子孝顺膝下,可是教养出来的公子,都是最有一份良善之心的。”

刘姥姥笑道:“这样才好,都说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做善事的,心里纯良的,老天菩萨都会保佑的。”

贾母也对姐妹们道:“老亲家虽然是乡下人,可是见识却是比谁都强的,说的话可都是道理。”

姐妹们都点头称是,对刘姥姥笑道:“多住两日,也说一些乡下的事情与我们知道才好。”

刘姥姥手忙脚乱地道:“姑娘们都是天仙似的,自然比我一个老婆子有见识的,我哪里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儿跟姑娘们说。”

因此姐妹们都说笑了一番,让着她孙子板儿吃果子,又拿玩意与他玩耍。

凤姐儿见到无邪,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黛玉说她不如到她家里给她家里管家的话,不觉心中竟突然有一丝娇羞,只是深知有些惊世骇俗,忙将心事掩住,悄悄推着黛玉笑道:“不曾想,竟是你哥哥,也是我的恩人了。”

黛玉看着她,笑道:“我的哥哥,可都是极有出息的人。”

贾母忙吩咐人设宴为无邪接风洗尘,无邪却道:“今日无邪是来拜见外祖母,见见妹妹,只是另有要事,却不能久留。”

贾母听了,虽然心中不舍,却也含笑道:“也罢,男子汉大丈夫,原该志在四方,我就不耽误你的大事了。”

无邪话也不多说一句,便即告辞离去,来去如风。

黛玉失笑道:“这个哥哥,倒是冷淡得很,今儿来,只怕就是来见见外祖母,告诉我们一声儿我还有这么一个哥哥罢了。”

自知道黛玉竟还有一个大哥哥是林家过继来的继承人,王夫人忿恨不已,将杯子一把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