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帝都的夜晚。
豪宴散去,繁花似锦的御花园,在黑暗里,渐归沉寂。乾元宫里,元玉独子站在窗前,寂寞无声。良久,皇后若馨沐浴完毕,云鬓松散,悄悄来到他的身后,一双雪白如藕的胳膊轻轻从后面抱住了他,柔声地叫了声:“皇上!”元玉顺势将她转到前面,一双炯炯闪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语气却异常地温和问:“皇后,今天在御花园的游廊里是怎么回事?朕看你好像是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若馨脸色一变,低头沉默了半晌,才说:“皇上还是不要问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元玉的眼睛探究地逼视着她,依旧慢悠悠地说:“你是朕的皇后,朕不会允许任何人让你受委屈的。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馨的眼圈渐渐转红,嗫嚅了半天才说:“是,是英王殿下对臣妾无礼!”元玉一下子将若馨推倒在卧榻上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陷害元弟!”
“我没有!”若馨抗声说。恐惧,让她的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清亮的泪珠簌簌而落。“是他戏耍臣妾,臣妾不答应。他就责怪我,说我不记得茅舍手谈的日子了吗?还说当初是看错了我,说我枉披了一张美丽的人皮,其实也不过是个贪恋富贵的俗人罢了。当时,臣妾觉得好委屈。没想到皇上也,也……”
哽咽,让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元玉沉默了,慢慢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握住若馨的手,放到唇边温存地吻着,晶亮的眸子久久注视着若馨,半晌才说:“英王是朕唯一的弟弟,朕是看着他长大的。朕爱他,他也爱朕。为了他,朕可以让出心爱的女人;为了朕,他也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
若馨点头,说:“我知道,皇上曾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们兄弟之间的故事,还有,还有那个雪婵。”
“所以,”元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如果你喜欢元弟,朕可以成全你们。”
“不要!”若馨挣脱了他,一下子跳开身子,惶悚的脸上泪水纵横。她慢慢退到墙角,墙上悬挂的那把“谪仙剑”又嗡嗡鸣响起来,白色的剑灵,幻化成一道光华,绕剑交缠着。可若馨并未理会,而是愤愤然地说:“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所以臣妾才不敢说出实情。可是,可是皇上,是你逼着我说的。现在你又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皇上,你让臣妾的心好痛好痛。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们的手足之情有多深了,而我只不过是雪婵的影子,一个替代品。我李若馨活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生趣可言?”
说着,她猛回头,摘下了嗡鸣的“谪仙剑”,“嗖”地一声抽出了剑锋。对着颈项一横,那宝刃如同嗜血的精灵,径自贪婪地向着那嫩如凝脂的肌肤切去。
“皇后!”元玉惊叫一声,身形耸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扑了过去,后面的动作还没有看清楚,那把“谪仙剑”已握在他的手里了。
回头再看李若馨,颈间一条殷红的雪线,已如小溪般潺潺而下,而李若馨人已晕迷。“若馨,皇后!”元玉大叫,一边将那软软的身子,搂在怀里,那熟悉感觉一下子让他想起在悠悠山庄那个黑暗的夜晚,那个与雪婵生离死别的夜晚,忍不住涕泪交加的大叫:“皇后,皇后,你怎么那么傻啊!朕已经失去了一个雪婵,朕,朕不能再没有你,皇后!”说着,朝着门口大喊:“有人吗?快,快,快传太医,太医……”
夜深沉,帝都的最高之处,凌烟阁的屋脊上,一位白衣老者,临风而立,望着帝宫里穿梭忙碌的太医们的身影,不觉摇摇头,浩叹一声,陡然跃起身形,凌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