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妃阅挪上前几步,一手撑在还未遭殃的书架上,皇帝双手将帘子分开,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精壮的胸膛残留情欲后的汗珠,一袭单薄寝衣着在身上,只在腰间以带子微束。风妃阅额头上的血打在白净的宫装上,胸前,盛开成一朵妖娆竞相的牡丹,如火如荼。视线在不远的距离中对视,孤夜孑喉间哽动,望着她的伤口,缄默无言。
风妃阅抬起手背,轻轻擦拭下,血色涂抹,半边脸颊都是。
“君宜的事已经交由刑部,朕不会改变主意。”他语气疏离,刻意将二人距离拉开。
风妃阅动下嘴,喉咙口干涩的说不出话来,“对不起。”
皇帝微怔,目光躲开她额角的伤口,冷风灌入,钻入他赤。裸的胸膛,孤夜孑摇下头,突然走到风妃阅面前。左手攫住她精致的下巴,右手,拨开发丝,望着那道被瓷器刮开的伤口,“是朕想错了,朕以为我们二人可以一条心,却不想到头来,你还是你……”
他眼眸一沉,心口被撕裂,落在女子脸上的手缩回去,“或许,皇帝是不能有心的。”
那样,就不会痛。
风妃阅知道,孤夜孑这次是真的失望了,她心有懊恼,她曾经想过坦白,可是茗皇贵妃一事被揭穿后,她看到皇帝那样的反应,就更加不敢开口了。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风妃阅由衷感到害怕,孤夜孑的疏离,让她顿觉孤单,仿佛被丢弃了一样。
“朕倦了,你回去吧。”皇帝指尖沾上鲜血,话语决绝。
风妃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殿中,外头,李公公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垂首退到一边。孤夜孑踢着地上的碎片,俊脸微抬,视眼中,女子的背影只剩下一个轮廓,触手不可及。
回到凤潋宫,李嫣只听得外殿传来丫鬟的惊呼声,她忙放下手头的活,才迎出去几步,就见风妃阅甩开了旁人,混混沌沌而来。
她望了一眼,大惊失色,交代边上的丫鬟去打来清水,再将陌医师给请来。
风妃阅木然坐在桌前,陌辰吏将她的伤口简单清洗下,涂抹上药膏后,再用纱布包扎起来。她安静的一动不动,李嫣在边上打下手,也不知出了何事,只能干着急。
“这盒药膏你收着。”陌辰吏将双手洗净,坐定下来,“每日敷上两次,如此深的伤口,就怕留下疤痕。”
风妃阅抬起手,刚触上去,便感觉到钻心疼痛,“一盒药膏,就能抹去留下的疤痕吗?”
陌辰吏同李嫣对望一眼,后者匆匆收拾几下后,退走出去。
“皇上此时正在怒头上。”他话语沉重,不知该作何劝慰,“宜皇贵妃交由刑部,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风妃阅神色依旧木讷,她点下头,尔后抬下眼帘,“这回,我真的错了。”
陌辰吏见她恍惚不安,一手落上她皓腕轻拍,“除非,你当初便能置宜皇贵妃不理,不然,抉择之际,还是不会变。”
风妃阅双手遮住面容,起初,她同皇帝还未交心,明争暗斗,她是说不得,到了后来,是为君宜,她不能说。
“皇上虽有怒怨,可并未将你一并治罪,这样看来,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陌辰吏浅作分析,见她额头上渗出殷红,一手禁不住抚上去。指尖如蜻蜓点水,温润有余,风妃阅吃痛,蓦然抬首,跌入男子一双深脉眼眸。
“还疼么?”陌辰吏面露关怀,风妃阅神色一怔,甚至有些尴尬的别过眼去。他对她的好,她从未往别的方面想。
陌辰吏手指顿在途中,白皙的俊脸突然一红,不自然地垂下手。
孤夜孑换上龙袍,李公公张眼望去,忙走入殿内,“皇上……”
“不要跟着,朕随意走走。”他一拂袖,人已走出寝殿。
步子已经习惯,才走两步,便意识到是往凤潋宫而去,他收住脚,敛眼,走向相反方向。
景夜宫内,施婕妤盛装打扮,一头墨发盘成简单的云髻,发上点饰并不多,只有一株垂下的柳叶钗。月光明朗,仿若白昼,园中的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女子挽起衣袖,面容清秀隽永,正在煮茶
孤夜孑不知不觉被这香味吸引而来,他站在殿门口,只见女子身影忙碌,晨起的嫩芽被投入茶具,放眼望去,无一不是怡然自得的景象。这个安静的地方,仿佛又回到了不久之前,整个皇宫,只有这儿,才能让自己避世。他杵在原地,施婕妤身姿娇小,几步穿梭,差点被裙角给绊倒在地。
皇帝悄无声息走进去,步子踩过稀冷月色,啪一声,残枝被折断的声音将女子吓了好大一跳,惊喘回身,差点同孤夜孑撞个正着。
“皇……皇上……”
小脸瞬息万变,慢慢地转为欣喜,“臣妾参见皇上。”
孤夜孑余光滑过女子颊侧,落在那张石桌上,他三两步上前,坐了下来。施婕妤见他绷着一张脸,当下什么也没问,绕至边上,将茶倒入干净的紫砂杯中。这儿环境优雅,先前风妃阅命人栽种的红梅已经全部成活,花开之际,残有余香。
“皇上。”施婕妤将茶放在他面前,男子只是抬起头来看一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你也坐下吧。”
像往常一样,施婕妤陪坐于边上,却已经没了当时的心境,皇帝若有所思,清茶饮在嘴中,却是苦涩难耐。
施婕妤瞅着她的侧脸,皇帝虽然来到景夜宫,却不再有什么话都和自己说了,当初的默契,随着不间断的时机,在慢慢流逝。
“皇上。”见他沉默,施婕妤犹豫再三后,还是小心翼翼问出口,“明德宫内,是否有事发生?”
孤夜孑薄唇微启,抿口茶,狐疑的视线扫向边上女子。施婕妤唇角轻颤,脸上带有不自然,“臣妾没有别的意思。”
皇帝放下茶杯,双眼迷惑,“朕一下子,好像心被打乱了。”
施婕妤第一次见到皇帝这番神色,她怜惜起身,双手落在他宽阔的肩上,轻轻捏揉,“皇上,我们承受的压力过多,不要勉强自己……”
她嗓音轻柔,带着一种不知不觉间让人舒服的安抚,孤夜孑轻闭上眼,大掌在她手背上轻拍下,“朕多么希望,什么都没有变。”
施婕妤捉摸不透他话中的含义,心头带有苦涩,她微凑下身,“皇上放心,不论如何,臣妾会长伴君侧,不离皇上左右。”
他一抬眼,略有动容,女子眼见他眸中的坚持在逐渐瓦解,她展颜,极尽明媚。
那笑,盛开在孤夜孑的眼中,虽然好看,却不璀璨。眼角划过失落,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倔强的姿态,毫不矫揉造作。
皇帝紧握她柔荑,须臾后,却是一把拉下去,站了起来。
施婕妤怔忡,难以反应,而孤夜孑已经踏出几步去。风声萧索哀怨,回荡在殿中,已然空落落。
即便是这个地方,也找不到他心中所要的那片宁静了。孤夜孑走出去的步子比来时更沉重,心,仿佛遗失了,一下找不回来。
“皇上……”才走出几步,就见李公公迎面飞奔而来,孤夜孑皱下眉,心中已有猜测,“何事?”
“两宫太后刚差人来请皇上过去。”他拾起袖子,还未来得及擦上一把汗就被皇帝扔在后头。
慈安殿内,两宫太后脸色阴晴不定,孤夜孑冷着俊颜踏进去,就见殿中央的软榻上,蜷缩起一名娇弱女子,见他进来,只是无意识的呢喃一声,害怕地环紧双臂。皇帝漠然别过眼,望向二人,“不知两宫太后宣朕而来,所为何事?”
西太后食指在桌面上轻叩,面无神情,“皇上这次,似乎是玩得太过火了。“
孤夜孑随意一瞥,薄唇轻勾,不以为意,“朕不明白西太后所指何事。”
边上,女子的嘤嘤啼哭声夹杂着心有余悸传来,东太后亲自上前,将垂落下来的毛毯遮上她满身淤青。芷萱一张小脸被隐藏起来,只露出如小鹿般受惊的眼神。皇帝斜睨,目光冷淡,“莫不是,西太后连这个都想管?”
“皇帝的私事,本宫管不得。”西太后冷言,视线从芷萱身上移开,“本宫听说,宜皇贵妃犯了死罪?”
孤夜孑并不觉得意外,两宫太后眼线众多,再说,这事事关君家,这两个老家伙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朕,已将君宜交由刑部定夺。”
“要按本宫说,不用定夺了,这等有辱皇室的行为,就算死上一百回都不足惜。”西太后慢条斯理说道,如今君宜一事已是板上钉钉,她面露得意,句句紧逼。
皇帝似乎并不为所动,步子沉稳上前,高大的身影投在芷萱身上,压迫不安,“不要过来……”
“西太后不也用心良苦么?”他弯下腰,一手霍的将那张毛毯抽去,芷萱全身瑟缩,双膝弓起,一个劲向里头靠过去,“不要,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