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文说了什么叶千雪没有问，但是猜得到。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只觉得心情愉悦。
父亲，你愉快吗？你曾经对着母亲翻下的错误，如今被原封不动的报复回来，你愉快吗？
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叶千雪想起今天推翻了自己印象的连珍珍，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了陈天。
陈天正在酒吧里借酒浇愁。
事实上他和连珍珍来往，倒真不是想回到过去的那种日子中去的。虽说混社会听起来不错，但是背后没有依靠的那种惶惶不安，也让他心中发虚。
叶千雪说送他到军中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虽说军中现在也大不如前，但是进去了之后，如果能混个官职，一辈子做个职业军人，还是很不错的。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口闷酒灌了下去。
自己只不过是想着干脆再给自己的小老板出出气，怎么就被误会了呢？如今他是找也不敢去找，打电话又发现自己被拉入了黑名单，换个手机号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就挂电话。
他顿时觉得世界都灰暗了许多。
如果一直没有看到希望，也就算了。偏偏是看到了前方的一线光之后又陷入黑暗中，这黑暗就显得格外难熬起来。
闷闷地喝下有一口酒，陈天摇头叹息。
自己那个时侯怎么就没想着要提前对小老板说一声呢。要是说了，就没事了。
果然不能自作聪明。他昏昏沉沉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陈天是有些不耐烦的。
只是对方很坚持不懈，他也就拿起来扫了一眼，然后手机差点就从手里掉下去。他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接住，心有余悸地拿在手中，小心地按下了接通键。
“叶大小姐。”
叶千雪听到陈天的称呼，忍不住笑起来：“陈天。”
陈天立刻严肃起来，几乎要下意识地立正：“是，大小姐。”
“别叫我大小姐了。”叶千雪说，“最近有没有恨过我？”大冷的天，陈天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回答：“没有没有，大小姐生气我回去混吃等死，也是正常的。”
叶千雪又说了一遍别叫她大小姐，陈天一边在心中憋屈地想不叫你大小姐叫什么，一边仔细听着叶千雪的话：“你和连珍珍，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听说法，似乎还掺和上了熊哥？”
陈天顿时紧绷起来：“叶……小姐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叶千雪随口问，“我只是知道你和连珍珍有什么交易，具体的，我可不清楚。”听着陈天紧张的呼吸，她恶意地补充：“连珍珍也不会这么直接告诉我。”
陈天的心猛地一缩，跳漏了一拍。
舔了舔嘴唇，他说：“叶小姐应该猜得到的，熊哥做的是什么生意。”
叶千雪沉默下来：“你们动手了吗？”
陈天诚实地回答：“还没有，施小姐不同意。”他苦闷地倒苦水：“施小姐说这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你点头了才行。”
停了一停，陈天有点胆怯地问：“叶小姐，你同意吗？”
叶千雪一怔，倒是有些诧异，为什么施燕寒不同意了。
她想了想，对陈天说：“先停一停吧，我去问清楚了再说。”听着陈天如释重负的回答，她微微一笑：“你还想当兵吗？”
陈天的声音顿时振奋起来：“想，非常想。”
握着电话，陈天觉得这么冷的天，自己的手心居然在冒汗，但是，他的声音却非常沉稳：“叶小姐也知道，我是个混混。但是当年，我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聪明人，如果不是我老头老娘走得早，说不定这个时侯我大学都毕业了。”
“叶小姐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想拿到。只是，我不明白，叶小姐为什么忽然看重我起来。我……”
他听到叶千雪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起来，笑声如同羽毛，轻轻地拂过耳朵，最后落在他心底。不仅让他觉得耳朵发痒，连心里似乎也痒了起来。
按捺住忽然冒出来的种种心思，陈天听到叶千雪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有能力也足够坚定的人。送你到军中，就当是结个善缘。”
这样的回答，几乎让他的一颗心跳到了喉咙口，兴奋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挂断了陈天的电话，叶千雪一面有些迷惑陈天后来不同寻常的口气，一面拨通了施燕寒的电话。
她倒是想问一问，为什么施燕寒要让陈天他们问过自己才行。
施燕寒的电话没有接通，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有些粗粝，说话的口气却文质彬彬：“燕寒正在洗澡，有什么事我能转告吗？”
叶千雪在电话这边一怔，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机。
深吸一口气，她露出一个笑脸：“熊哥你好。”
对方哈哈地笑：“叶小姐，你好。没想到叶小姐居然能猜到是我。”
叶千雪唇角的弧度越深：“这种时候，能在燕寒姐房间里的，就只可能是熊哥了。”对面熊哥愉快地笑：“叶小姐打电话过来，是不是为了说燕寒妹妹的事？我还没谢谢叶小姐帮燕寒照顾她妹妹。”
叶千雪的手指捏着手机，用力得几乎发白。
她也不奇怪这种事会被熊哥知道，声音依旧平静：“熊哥过奖了，我其实没有做什么。”
熊哥捏着小小的女士手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顾长宁的女儿倒是有意思，比起她那个成天伤春悲秋的母亲和不着调的父亲，要有意思得多。不过，毕竟还是小女生，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抖。
不过，他还是对她有些感激的。
施燕寒跟了他接近十年，她的心思他也明白。这个世界也确实不适合施燕茹那种还很纯洁的人生活。如今叶千雪将她送到顾家的公司好好照顾着，又让人替她报了学校，督促着她学些东西，这样的照顾，施燕寒相当满意。
施燕寒满意，熊哥也就满意了，也就不免地对顾长宁的那个女儿叶千雪生出了一点好感来。
“哈哈，做了就是做了，我可不是那种装作看不到的人。”熊哥哈哈地笑，“等燕寒出来了，我会告诉她你来过电话了。”
叶千雪如释重负，轻声道谢，挂了电话，随后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和熊哥交谈，她背后始终绷着，生怕自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
想到几年后的那一场火拼，死去的施燕寒，重伤的熊哥，后面乱起来的地下世界，叶千雪就有些迟疑。
最后也只是一声叹息。
施燕寒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多。
这个时侯，她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声音听起来倦倦的。
叶千雪关切了两句，就转入了正题，问她为什么制止陈天他们。施燕寒立刻严肃起来：“叶大小姐，你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叶千雪沉默着，听施燕寒说：“一个人一旦吸毒，就意味着她放弃了所有的骄傲与自尊，从此心中只有毒品。什么道德，什么底线都没有了。叶大小姐，你和那个人有什么恨，要这样对付她？”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之后，叶千雪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来：“不共戴天之仇。”顿了一顿，她说，“有些事，我不能说，但是，它真实地发生过，我没有办法忘记。”
施燕寒安静下来。
对面那个少女，声音中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厌倦与疲惫，几乎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明明是青春少艾，为什么会有这种一事无成，最后终于看破红尘的老年人才有的感觉。按捺下心头的不安，她说：“如果你真的决定这样做，我就……”
“不，不是我要这样做。”叶千雪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施燕寒什么都说不出了，过了一阵，她才轻声叹息：“你心中满是戾气。”
叶千雪笑：“我还没疯。”
两个人算得上是不欢而散，只是叶千雪也不后悔。自己和施燕寒之间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最多只是观念不合而已。
她挂了电话，做完付怀铭留下来的习题，收拾了东西出门去。
此时已经不太早，天色正在逐渐转暗。
叶千雪让司机将自己送到了市中心的广场，就让他回去了。那里苏羽正等着她，见到她过来，十分殷勤地上前要帮她拎包。
叶千雪含笑拒绝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一家店里坐下之后，叶千雪才问苏羽：“你是个向来不无事献殷勤的，说吧，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苏羽尴尬地笑了笑，招手叫服务员：“先吃饭，先吃饭。”
等到点了餐，服务员拿着单子过去了之后，苏羽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可口：“其实，我找你，还真有点事。”
叶千雪将水杯拿在手中转动，含笑看着他。
苏羽的脸颊微红，一咬牙开了口：“那什么，你和王琦玉，是朋友吧？”
叶千雪一愣，愕然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想追她？”
苏羽的脸立刻就红了，僵硬地点了点头：“能不能，说说她的爱好习惯什么的？”
叶千雪不回答，上下打量他：“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先别忙着说话，听我说完。”伸出一只手制止了苏羽说话的意图，叶千雪说，“小玉是我的好朋友，你想追她，我想先要帮她把关的。”
苏羽怒：“难道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叶千雪非常认真地点头，看得他脾气全无，不得不屈服于可悲的现实，开始认真地解释。
餐厅的另一角，有人看着这一幕，目光闪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