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和蚓燃到他表航。
这是一座老式的四合院宅子,门口立着一堵很高很厚的影壁墙。绕过影壁,就见院子里有很多人正在忙着洗鱼择菜。紧靠西厢房搭起了一座帆布棚,里面传出哗哗的油响。水三儿悄声对我说,他表姨在沙林也算是一个人物,工作在银行,又是个头目,平时谁都求得着,一办喜事就显得格外热闹。我问,既然这样,干嘛不到酒楼去吃饭?
水三儿说,沙林这地方都是这样。再说真到酒楼去,新娘的娘家人一闹事也丢面子。正说着,突然一盆水迎头泼过来,我躲闪不及,给浇了满身满脸。跟着,就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我抹了把脸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红毛衣的女孩一闪跑进屋去了。水三儿冲她喊,桂云,你瞎啦?他回过头来又对我说,这是我表姐。
我们两个人走进正房。一个挺气派的中年女人笑着说,三儿来啦?
水三儿先叫了一声姨,然后才神气活现地指指我说,这就是我申子大哥。这女人上下看看我,笑着说,哦,申子,麻烦你啦。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说没什么。
尽管这女人的举止作派显得不凡,但不知为什么,我不太喜欢她。
这女人又说,事情三儿都告诉你了?我点点头说,告诉我了。这女人叹口气说,唉,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这门婚事我是不同意的。倒不是非要门当户对,女家的几个哥哥听说都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没做正经事的,这种家庭环境还好得了?可既然是他们自己交的,我也就不好过多干涉了。这女人这几句话,说得我挺扎耳朵。
她又说,听说他们早就放出话来,既然男家的条件比他们好,结婚这天就要给他们的妹妹壮壮威风。我真担心这大喜的日子闹出点事来。我笑笑说,不会出事的。
这女人说,外面认识我的人实在太多了,真传出去,只怕好说不好听啊。水三儿一拍胸脯说,放心吧姨,有我大哥在,这事保证出不了乱子!这女人连忙笑着说,那可就全靠你了,申子。她忽然又问,哟,这身上怎么都湿啦?水三儿说,是桂云弄的,她刚才一盆水都泼到我大哥身上了。这丫头,整天疯疯扯扯的,桂云,桂云!这女人立刻朝院里叫。院里跟着应了一声。
快去找件干衣裳来!
我连忙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这女人坚决地说,不行,可别冻坏了!她说着就坐到我们面前,又和蔼地笑着问:我听三儿说,你这些年走南闯北经历过很多事,身上也学了不少本事?我笑笑说,那都是水三儿乱说的。这女人说,行啦,明天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这几天我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结婚这天要真闹出点事来,传出去我这面子可往哪儿搁?我说,您放心吧,明天我想办法,尽量把事办圆满。
门轻轻推开了,刚才那个女孩侧身进来,手里拿着一件衣服。
这女人笑着说,这是我女儿,叫桂云。说着又对桂云说,这是你申子大哥。这女孩叫了一声,申子大哥。脸上一红,就又吃吃地笑起来。
光知道笑,一见面就泼了人家一身水,也不知说句话。水三儿的表姨正色魇。
那不能怨我,是他自己跑到水里去的。叫桂云的女孩说着,扔下衣服就笑着跑出去了。
这天晚上,我和水三儿就住在东厢房里。桂云给我们铺了很厚的褥子,又抱来新拆洗过的棉被,躺在上面感到松软舒服。
水三儿在被窝里抽着烟问我,怎么样大哥,比住小旅馆强多了吧?我问,你这个表姨,是怎么论的?水三儿想想说,嗨,其实我也稀里糊涂。这回反正咱给他家干事,她管吃管住,舒坦一天算一天呗。他边说边一口一口地吐着烟圈。
你表姨在这沙林,挺有势力?
在银行里当头儿,这年月,做生意的谁不得求着?既然这么有本事,拿新娘的那几个哥哥还能没办法?耍面子呗!家里事不愿让外人知道。
水三儿忽然翻个身,一脸诡谲地说,哎大哥,我发现你这人是不一般。我问,怎么了?水三儿说,你没觉出来?我那桂云表姐一见你就有点儿意思啊!我瞪他一眼说,你少胡说八道!我也翻个身,在炕上躺舒服了。我要好好睡一觉。我想,明天还说不定会有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水三儿的表哥来东厢房看我。
他说,今天的事就全拜托你了。这是个有几分文气的年轻人。我猜,他应该比我大几岁。看着他衣冠楚楚的样子,我有些搞不懂。我想,他为什么非要结婚呢?
他又说,不过……也不要跟她那几个哥哥闹得太僵了。往后,毕竟还是一家人。我笑笑说,我明白。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走到门口又回来,试探地问,听说,你会气功?我说,只会一点儿。他说,她那几个哥哥好像也练过气功,最好当心点,不要闹出事来。我一笑说,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会出事的。他笑着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然后就出去了。
听说新娘的几个哥哥练过气功,我心里反倒有了些底。这样的人知道深浅,有些事反而更好办。我当然也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
上午还算平静,院子里进进出出都是来贺喜送礼的人。人们跟新郎说笑打趣着,一片奉迎巴结和善意的祥和。我和水三儿坐在一个角落里,边抽着烟边注视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我觉得这些人都很累,而且脸上笑得也挺勉强。
看来结婚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
水三儿低声对我说,哼,有几个像我姐那么傻的。他这样说着,脸上就飘过一丝黯然。我没想到水三儿会在这时突然提起他姐。我现在连想都不愿再想水兰了。虽然刚刚离开不久,我却已觉得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哎,你们两个嘀咕啥呢?
我的眼前突然一红,才发觉是桂云站在了我的面前。她仍穿着昨天的那件红毛衣,结实浑圆的身体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发现,她的身材很好看。水三儿忽然别有用心地说,表姐,我大哥正夸你哪。
夸我啥?
夸你……嘻嘻,夸你长得漂亮呗。
瞎说!桂云脸上一红,把一包香烟扔给我们两个人就又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水三儿的表姨走过来说,今天客人多,你和你大哥不是外人,就不管你们啦。我站起来说,有我们在这里只管放心,您忙去吧。
我不习惯被人家恭着敬着。别人越不拿我当回事,我的心里反倒越自在。我明白,其实我在这里充当的角色并不体面,我不过是个打手。
沙林的风俗是中午迎接新娘。快吃午饭时,娘家的人都到了。新娘长得不怎么好看,还算细致的脸上却长着个很粗壮的鼻子,让人看着挺不舒服。她的几个娘家哥哥每人也都有一个和她同样粗壮的鼻子,一进院就横眉立目一脸的敌意。
新郎径直把他们引到我面前来。他的用意当然再明显不过,为的是让他们明白,我今天在这里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新郎介绍说,这是我表弟,这回特意从外地赶来参加婚礼的。
那几个人并不说话,只是轮番和我握手。我觉得出来,他们的确都有些功夫,脸上虽不动声色暗里却使了劲。我笑着和他们每个人握手。
他们立刻警觉起来。这样握手倘若换了一般人,肯定会疼得叫出声来。招待娘家人的酒席摆在正房,水三儿的表姨特意把我和这几个娘家哥哥安排在一起,我坐在中间,一边两个人。他们的酒量都很大,吃饭时发狠似的一杯接一杯喝酒,故意将碗筷弄得丁当响,搞得火药味越来越浓。
这时,坐在我左边的一个突然说,二哥,这酒盅是不是太小啦?
刚才介绍过了,说话的是老四。老二嘿嘿一笑说,是啊,大概是怕咱喝酒吧?老四说就是,我把它摔了吧,让他们再换大的。
我已看出来,这几个人并没有太深的功夫,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于是,一伸手就把这几个酒盅都拿过来,笑笑说,别摔,我替你们捏碎了吧。一边浣着,我伸出两根指头,就把这几个酒盅全捏碎了。院里立刻爆起一阵喝彩声。这时我才发现,门外已经挤满人在朝里看热闹。
桌上的几个人顿时都变了脸。
老四盯住我看了一阵说,这位兄弟,你练过气功?我接过水三儿送来的洒杯,笑了笑重新为他们斟上酒说,来来,喝酒。老四还不肯罢休,逼视着我又问,气功,哪里最不好练?我笑笑说,哪儿都不好练。最不好练的是哪里?
咽喉。
给我们露一手,怎么样?
我已看出来,今天不动点真的恐怕过不去。
老二也阴险地说,来吧!我明白他们不怀好意。这几个人对气功确实懂一点。硬气功最难练的地方就是咽喉,这里最软,也最薄,功夫稍差一点儿的,一根火柴棍就能扎进去。
老四歪嘴笑着催促道,我们可还等着哪。老二就扔给我了一根筷子。桂云突然跑进来,一把拉住我说,不行!你……别听他们的!
水三儿的表姨在院里喊了一声,就将桂云叫出去了。
老四越发阴毒地冲我笑笑说,不行就算啦,不要勉强,今天可是我妹妹的大喜日子,不要说闹出人命,就是真弄出血来也没意思了。
我也笑笑,把筷子扔回去说,这个太软了。说着,从桌上拿起一根鸡腿骨头,用手一撅,就劈出个锋利的尖来,然后将一头抵住咽喉,另一头顶在掌心,一使劲,骨头嘎巴一声就断了。
门外又是一片喝彩声。
几个娘家哥哥相互看了看,都不再做声了。
桂云站在我身后说,哎,该你们啦。水三儿也神气活现地应和道,是啊,你们也给咱露一手吧。
这时,老大站起来,沉着脸说,走吧。几个娘家哥哥就都起身走了。人们这才松了口气,院里的气氛一下又热闹起来。我刚坐下来吃饭,水三而就拉着新郎和新娘走过来。水三儿上蹿下跳地张罗着说,哎,今天要不是我大哥在这儿,你这婚礼非乱了不可!怎么样,还不敬我大哥一杯?新郎斟满一杯酒递过来说,是啊,我们敬你一杯。新娘也细声细气地说,多谢了!今天我这个哥哥不懂事,你别见怪。我发现,这新娘一害羞只有鼻子发红。
水三儿的表姨走过来说,是啊,今天多亏你了呢,来来,快给他斟酒。烟呢?拿烟!水三儿表姨说话的腔调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婚礼这天晚上,我没怎么吃饭。我对水三儿说,我想早点睡觉。水三儿也没在他表姨家吃饭,天还没黑就出去了。
我一个人躺在东厢房里,觉得浑身不自在。外面还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客人,贺喜说笑的声音闹得很响。我突然觉得有些滑稽。我跟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不是水三儿,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到沙林这个地方来,也就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他表姨这家人,即使在街上碰到了也会擦肩而过。可现在,我却在吃他们的饭,为他们做事,跟他们亲亲热热地冒充不是外人。我心里很明白,我本来就是个外人,我与他们毫不相干。
门响了一下,一个人影闪进来。哟,这么黑,怎么不开灯啊?我听出来,是那个叫桂云的女孩的声音。我说,别开灯。
怎么了?
我……已经脱衣服躺下了。桂云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脱了衣裳不是还盖着被子呢,这比穿大衣都严实。
啪的一下,灯就亮起来。
我的眼立刻被刺得有些疼。桂云还穿着那件红毛衣,下身换了一条水洗布的牛仔裤,身材越发显得鲜活动人。她的脸上也挺受端详,算不上漂亮,是那种挑不出哪儿有缺陷的好看。看着她,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一点。我拿过一支烟,点燃吸着。
桂云忽然有些忸怩地说,你,干嘛这样看我?
你长得挺漂亮。这样说完之后,连我自己也感到意外。我过去从来不愿,也不会对女孩说这种甜不罗嗦的话。
你看我长的漂亮?那就看吧。桂云竟然不再害羞了,索性就坐到我跟前的床边上。
我又说,你应该去当演员。桂云一下笑起来说,我?当演员?我说,真的,挺合适。桂云撇撇嘴说,算啦,别净在我面前说好听的啦。我已经听水三儿说了,你这样的人整天在外面跑,啥样的女孩没见过?恐怕……哼。我很认真地对她说,真的,我不是开玩笑,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我还从没见过。
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已经开始堕落了。
桂云由衷地说,你今天,真行。我笑笑说,不算什么,这种人我见多了。你,就不怕他们?
我干嘛要怕他们?
这几个人,在我们沙林可是出了名的。
我又笑了笑,没说话。桂云充满敬佩地看看我说,你这人,打起架来肯定挺凶。我感到有些得意。我发现,在女孩面前炫耀自己的武力也是件挺愉快的事情。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她说,二十。我眼力不错。我猜她也就二十来岁。她反问我说,你多大?我笑笑说,比你大不少哪。
高中毕业?
只差两年半就毕业了。
我的话逗得她笑起来。我也觉着自己挺幽默。
桂云说,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本来我妈还让我考,可我不想再考了。干嘛不考?
我想玩。
玩也是职业?
当然不光玩,也上班。
水三儿回来了。他一进门看见我和桂云聊天的样子,两眼眨了眨。聊得挺热闹啊。他诡谲地笑着说。
这是在我家里,你管得着吗?桂云的嘴更厉害。我有些不自然,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水三儿撞见了。水三儿忽然古怪地笑笑说,嘿,表姐,我大哥可最喜欢漂亮女孩哪。桂云脸一红,看看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水三儿涎着脸说,你不知道,他这人可挑剔,看不上眼的女孩甭说聊天,连答理都懒得答理,可真要是看上了的,嘿嘿……反正你小心点吧。我瞪了他一眼,故意把话岔开问,你去哪了?
出去转了转。
水三儿甩掉鞋,坐到床上来。他说,这里有两座庙,里边还有和尚呢。我问,你进去了?水三儿得意地说,我还跟那些和尚聊天了呢。桂云说,你要有兴趣,我明天陪你去转转。
水三儿的表姨在院子里喊桂云,桂云答应了一声就起身出去了。我隐隐听到,她们母女在院子里说了一阵话。似乎水三儿的表姨在训斥桂云,桂云不服气。
水三儿忽然乐了,说,大哥,我看这事儿可有点悬哪。我问,什么事?水三儿说,我桂云表姐啊!我可告诉你,桂云跟我姐不一样,人家还是黄花闺女。我压低嗓子对他说,睡觉!然后就随手拉灭了电灯。
第二天早晨,我和水三儿很早就起来了。水三儿的表姨已经在院里进进出出地指挥着人收拾东西,却闭口不提吃早饭的事。我们在东厢房里一直等到上午。
水三儿悻悻地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水三儿说,我可饿得直不起腰啦。我摸了摸身上,还有钱,就对他说,走吧,去街上买点吃的。
我们两个人从院子里出来,没走出多远,桂云也跟来了。
她悄声问,你们要去哪?水三儿懒洋洋地说,随便转转。桂云看看我说,我陪你看庙去?我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昨天晚上,你妈跟你说什么了?桂云飞快地看我一眼说,没……没说什么,她只是让我早点去睡觉。我笑了笑,没再往下问。
我来沙林这几天,还是第一次出来上街。这里地方虽不是很大,却很像个古城。街上铺的青石板都已被碾得很碎,两边是厚高的青砖墙,有些人家的门口还立着石狮子,身上也大都已旧成铅灰色。商店和饭馆也很多,门面却一个比一个小。我觉得这里挺有意思,似乎比城市小,又比县城大,是个挺古怪的地方。
桂云告诉我,这里一共有两座庙,一个叫普化寺,另一个叫善化寺。两座寺庙相距并不远,中间只隔一条街。我们先来到普化寺。门口有个小和尚把门,伸手把我们拦住了。他朝旁边指了指,我才明白,进庙是要买门票的。桂云说,我们是来进香的。小和尚朝我们三个看了看,就把身子闪开了。庙里的院子很大,很清静,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我浑身突然一紧,觉分难懂,我看了一阵,渐渐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一开始似乎讲的是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天如来佛带着弟子出游,遇见了一堆白骨,如来佛立刻上前向那堆白骨行礼。弟子奇怪,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来佛说,这白骨或许是我母亲的母亲,或许是我朋友母亲的母亲。弟子问,您如何看出是母亲而不是父亲呢?如来佛浼,男人的骨头白且重,而女人的骨头黑且轻。弟子问,这是为什么?如来佛说,女人要生孩子,生孩子是要用血的,生下孩子之后还要喂奶,而奶是女人的白血,女人把血都给了孩子,剩下的骨头自然又黑又轻。然后,这经书上列举出母亲的十大恩德:
1,怀胎守护恩;
2,临产受苦恩;
3,生子忘忧恩;
4,咽苦吐甘恩;
5,回干就湿恩;
6,哺乳养育恩;
7,洗濯不净恩;
8,远行怀念恩;
9,深口心恤恩;
10,究竟怜悯恩。
我看着,心里痛了一下。我又想起那个戴手表穿裘皮大衣的女人。那个女人也叫母亲,是我的母亲。但她对我可曾有过这十大恩德?我敢肯定,当初我一来到她的肚子里,她就认定这是一场灾难,所以不仅不守护我,还想尽一切狠毒的措施要把我弄下去。我能顽强地出来,完全是她没有办法的事。女人看来,让她临产时受些苦也是罪有应得。至于咽苦吐甘、回干就湿、哺乳养育、洗濯不净等等等等,就更谈不到了,她生下我就像是甩掉了一个烂包袱,根本就没打算再管,甚至还用我这堆破烂儿换了一笔钱。
我突然发觉,这几年我实在太荒唐了。我竟然为寻找一个连母亲起码应具备的品德都不具备的母亲东奔西走。我也太不拿自已当回事了。
从今以后,我要学会心疼自己了。
院子里,桂云跟她妈妈争吵起来,似乎是为让不让谁吃饭的事。水三儿的表姨声音很尖利。我简直不能相信,那么一个女人竟也能发出如此大的响动。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