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周恩来在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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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有农场外日

周恩来“租”的那畦西红柿已经挂满个头很大的红色的、绿色的西红柿,煞是喜人。

周恩来提着一只竹篮陪着梁漱溟走来。

周恩来指着这畦西红柿:“梁先生,你是搞乡村建设的,我和董老种了这畦西红柿,请你来鉴定一下。”

梁漱溟:“很好!很好!要是全国农民种的西红柿都像这畦一样,老百姓就不会饿肚子了!”

周恩来:“梁先生,怎么样?你我一边摘西红柿一边谈工作,谈不完,我们中午就再一边吃鸡蛋炒西红柿一边继续谈。”

梁漱溟:“就按周先生说的办!”他说罢摘了一个西红柿在手中把玩。

周恩来:“张君劢先生继任主席的事定了吗?”

梁漱溟:“用北平的话说:吹了!”

周恩来:“为什么呢?”

梁漱溟:“蒋先生下令张嘉傲出面,以重金促其兄长张君劢出走云南,以期造成民主政团同盟群龙无首、终至解体。”

周恩来:“又由谁来继任主席呢?”

梁漱溟:“我力推张澜先生!第一,他年纪最大,威望很高;第二,无党无派,在同盟内可起协调作用;第三,刚直不阿,坚持真理。结果,与会的盟员都表赞成,就是张澜先生还想征求朋友的意见后再定。其中也包括你的意见。”

周恩来:“我一定劝勉有加,促其就任。”

梁漱溟:“谢天谢地,我的第一项使命完成了!”

周恩来笑着说:“梁先生,接着再谈你的第二项使命。”

梁漱溟:“近期,我将赴香港创办《光明报》,一是没有办报的经验,再是人生地也不熟,想请周先生帮个忙。”

周恩来:“没问题!你到香港以后,可以直接去找廖承志、潘汉年等同志,他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梁漱溟感动地:“你真好!”

周恩来:“梁先生太客气了!”

梁漱溟:“我是有感而发啊!蒋先生逢会必骂你们共产党,可是我却有两个共产党的朋友,一个是李守常先生,为主义献身了;一个就是你周先生,还在为主义奋斗着。要是共产党就等于你和李守常先生就好了!”

周恩来:“梁先生是研究过佛学的,绝不因为佛门中有败类,就说释迦牟尼创始的佛教是错的。”

梁漱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周恩来办公室内日

周恩来坐在桌前严肃地审阅有关文件。

童小鹏带着阳翰笙走进:“报告!客人到了。”

周恩来客气地:“翰笙,请坐!”他起身拿起一件类似画轴的东西,说道:“小鹏!这是一张世界地图,你和小刘把它挂在会议室里。”

童小鹏接过世界地图:“是!”转身走出去。

周恩来:“翰笙同志,据可靠的消息,戴笠已经开始清查在重庆的共产党员及左翼文化人的姓名和住址,准备一网打尽。为此,你要立即通知郭老,想个办法。”

阳翰笙:“涉及哪些左翼文化人士呢?”

周恩来拿出一张名单:“都写在上面。”

阳翰笙接过名单小声地念道:“侯外庐、邓初民、张申府、王亚平、方殷、葛一虹、应云卫、夏衍、郑伯奇……”

周恩来:“不要念了,看后销毁。”

阳翰笙:“是!”

周恩来看了看手表:“对不起,我还要听王炳南同志的汇报,今天就谈到这里!”

红岩村会议室内日

童小鹏和警卫员小刘踩着椅子挂世界地图。

童小鹏和小刘挂上世界地图以后,从椅子上跳到地上,用心地观察这张世界地图。

童小鹏:“小刘,你知道我们中国在什么地方吗?”

小刘:“不知道!”

童小鹏拿起一根竹竿绕着中国的国界线画了一圈:“记住: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祖国。”

小刘:“我们伟大的祖国怎么这样小啊?”

童小鹏:“不小了!”他说罢用竹竿绕着日本的国界画了一圈,“看!这就是小日本,还没有四川大呢!”

小刘:“真的?”

童小鹏:“我哪敢骗你啊!看,中国像不像是一片桑叶,日本又像不像是一条蚕?”

小刘:“像!我懂了,小日本侵略中国为什么又叫蚕食中国了。”

童小鹏:“小刘同志聪明。”

小刘:“告诉我:你知道周副主席为什么让你我挂这幅世界地图吗?”

童小鹏:“这……我可不敢瞎说。”

恰在这时,周恩来、董必武、邓颖超、王炳南等走进会议室,很快围着会议桌坐了下来。

童小鹏和小刘转身走了出去。

周恩来:“今天会议就一项内容,由炳南同志介绍中国民主革命同盟筹备的情况。炳南同志,你先讲。”

王炳南:“根据周副主席提出的在重庆建立一个党的外围组织,与党配合工作的指示,我分头与国民党左派和上层人士进行了接触,遂决定由一部分中共党员、爱国民主人士、国民党左派以及在国民党政府内担任较高职务的幕僚等革命人士,共同组成中国民主革命同盟。”

董必武:“核心成员是哪些人呢?”

王炳南:“有王昆仑、许宝驹、侯外庐、屈武、赖亚力、刘仲容、刘仲华、狄超白、孙晓村、曹孟君、高崇民、阎宝航、金仲华等。我和阳翰笙同志也是发起人。”

董必武:“很好!既有‘太子派’的骨干王昆仑,又有监察院长于右任的女婿屈武;同时还有冯玉祥将军的秘书赖亚力、白崇禧的高级参谋刘仲容、李宗仁的秘书刘仲华、李济深的秘书狄超白。”

邓颖超:“还有东北救亡总会的高崇民和阎宝航。”

周恩来:“但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成员都是我们的同志!炳南,在今后的工作中,要严格遵循白区工作的原则:不得发生横的关系。”

王炳南:“是!”

周恩来:“中国民主革命同盟受其性质、任务和成员所决定,安全是第一位的。你们采取了哪些措施?”

王炳南:“第一,主要召集人为王昆仑、许宝驹,联络人仅我一人;第二,王昆仑等考虑到盟员的身份,以及能经常碰头的特点,开会地点相对固定在中苏文化协会王昆仑家、许宝驹所在的中国实业银行康家公馆、阎家老店等处。”

周恩来:“鉴于中国民主革命同盟组织人员的特殊性,除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以外,近期还要把工作重心放在欧洲战场上。时下,德国在苏联边界陈兵百万,目的何在呢?”

董必武:“虽说苏联和德国签有互不侵犯条约,但希特勒的话算数吗?”

邓颖超:“一旦德国进攻苏联,不仅会直接关系到欧洲战场的发展,而且还会影响亚洲战场——尤其是中国抗日战场的变化。”

周恩来:“这是蒋某人做梦都希望发生的战争!”

突然,重庆的上空传来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周恩来严肃地说道:“夏天到了,日本对重庆的大轰炸又开始了。”

考究的防空洞内夜

在敌机疯狂轰炸的炸弹声中摇出:

防空洞犹如一间硕大的办公室,一应俱全。

蒋介石站在防空洞口一动不动,听着这撼动山城的轰炸声,看着炸弹落处冒起浓烟、燃起一片火海的惨景。

宋美龄坐在藤椅上,凭借蜡烛的光亮在看文件。

随着敌机飞去,轰炸声也渐渐地消失了。

山城重庆依然是火海一片。

蒋介石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十点四十分。

宋美龄走到蒋介石的身旁:“达令!今年日机轰炸为什么老是选在夜间进行?”

蒋介石:“他担心白天遭到我们空军的拦截。”

宋美龄:“所以他们就把轰炸时间改在了夜间。还美其名曰:疲劳轰炸、月光轰炸。”

蒋介石转身走进防空洞,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张人工防御地图,上书:重庆防空示意图。

宋美龄:“画在这张示意图上的有多少防空隧道?”

蒋介石指着防空示意图:“这是专供一般市民用的公共防空设施,由七条隧道组成。就说位于市中心较场口地段的这一条大隧道吧,长五华里,深入地下十米,高宽在两米左右,并在演武厅、石灰市、十八梯三处各开了一个洞口,互相连接,可容纳五千多人。”

宋美龄:“据外电报道:日本为确保第三年大轰炸的成功,它又征调了对付苏联的第十二、第八十九重型轰炸机大队,还有对付美国的第十一、第二十二航空大队。”

蒋介石:“夫人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连日本使用的是八百公斤重的重型炸弹、新型凝固汽油弹等等都装在我的脑袋里了。”

宋美龄不悦地:“那我们怎么办呢?”

蒋介石:“在美国不派出空军保卫重庆的前提下,我们只有继续挖防空大隧道!”

宋美龄高兴地拿起一页英文稿:“美国总统罗斯福于五月二十七日发表广播讲话,宣称战争的烽火业已逼近西半球,美国必须及时起而遏止。还说中国与英国已全力与之搏战,吾人必须加紧援助!”

蒋介石生气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今天是六月五日,八天过去了,在美国的子文还未收到美国援助的款项!”

宋美龄把嘴一噘,转身复又坐在了藤椅上。

突然,防空洞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

蒋介石一怔,本能地转过身来,两眼死死地盯着洞口。

有顷,戴笠大步走进来:“报告校长!较场口大隧道发生重大惨案了!”

蒋介石大惊,遂又镇定地:“不要慌张,讲!”

戴笠:“市民听到防空警报以后,据说有上万人拥进了较场口大隧道中。”

宋美龄:“这就超员一倍了!”

蒋介石:“没关系!隧道中不是有三个通风口嘛!”

戴笠:“是!没有想到,敌机投下的炸弹把三个通风口全都炸得填平了,堵住了通风口。”

宋美龄:“这可糟了,一万多人没有新鲜的空气,憋也把人都憋死了!”

戴笠:“对!敌机轰炸了三个多小时,隧道中的人……”

蒋介石震怒地:“为什么不打开隧道口让人们跑出来?”

戴笠:“校长!隧道口的大门是向里开的,人们为了逃生,全都挤在了铁门前,门打不开了!”

蒋介石:“一定要拿设计隧道的人是问!”

戴笠:“是!”

宋美龄:“现在该怎么办呢?”

蒋介石沉吟片时,命令地:“你立即赶往较场口隧道出口,趁着天不亮,一定要把憋死在隧道中的尸体运往郊外。”

戴笠:“工具呢?”

蒋介石:“立即调拨二十辆军用卡车!”

戴笠:“是!”

蒋介石:“为了保持重庆的安稳,一定要严格封锁舆论!”

较场口隧道出口处外夜

在低沉的音乐声中叠印出如下一组画面:

较场口四周一片哭喊声,各界人民被挡在手拿警棍的警察身后,无法进入现场找寻亲人。

十多名中外记者凭着证明走进由警察组成的人墙,但只允许站在一块高坡上观看和拍照。

十多名中外记者向隧道出口一看:

军人从隧道口抬出一具又一具憋死在隧道中的尸体,一字摆在隧道前边的地上。

警察伏身架起摆在地上的尸体,吃力地抬到军用卡车上。

不时,一辆装满尸体的卡车驶离现场。

接着,一辆卡车又开到近前接收尸体。

十多名中外记者不停地按动照相机的快门,或用笔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着。

重庆街头官办报亭外晨

一个中年人大声地喊着:“看报!看报!重庆防空司令部发布公告:六月五日大轰炸造成重大伤亡,仅较场口隧道就死亡四百六十一人!”

报亭前空无一人。

卖报人生气地看着对面街头,只见:

对面街头的报童大声吆喝:“卖报!卖报!今天的报纸登了外国记者拍的堆积如山的死人照片,据他们推测,六月五日大轰炸,仅较场口隧道死亡人数不下四千余人!”

重庆各界人士怀着无比悲愤的心情排队买报,有的还在窃窃私语。

红岩村会议室内日

许涤新严肃地报告:“据我们《新华日报》记者实地采访,获悉六月五日造成较场口大隧道惨案的原因,除去敌机轰炸之外,防空执勤人员责任重大。开始,他们关死隧道出口,发现洞中的百姓因空气稀薄而拥挤时,未能及时开门放人;待到人们像潮水般地冲向大门,由外向里开的大门就再也无法打开了!”

董必武:“所以,隧道中的人除去憋死的以外,还有很多是在拥挤中被踩死的。”

许涤新:“是这样的!从隧道中背出的尸体可知,死者全身被踩踏得伤痕累累。”

周恩来愤怒地说:“这完全是在草菅人命!”

许涤新:“继城防司令刘峙公布的死亡数字外,重庆市长吴国桢再次公布死亡人数为‘有户口可藉者六百四十四人’。”

邓颖超:“完全是骗人的谎言!英籍华人作家韩素音到现场进行了采访,她认为从隧道中活着出来的是少数,因此死亡人数当在万人之上。”

许涤新:“着名诗人杨沧白先生闻此惨况,奋笔写了一首长诗,其中四句是这样写的:愁云月阴黯淡明,天公忍泪不能倾。执意修罗在尘境,万人一夕如秦坑!”

周恩来低声地:“你回去之后,告诉《新华日报》的同志们,为了给历史一个交待,也为了揭露日本侵略者的残暴罪行,一定要把这笔血债搞清楚!”

许涤新:“是!”

周恩来:“群众的情绪如何?”

许涤新:“由于当局明目张胆地掩盖真相,激怒了重庆的市民,死者的亲属组织请愿团,向国民政府请愿!”

周恩来:“同志们!我们不仅要帮着死难者讨个公道,而且还要向社会呼吁:帮着死难者的家属渡过难关!”

蒋介石官邸内日

蒋介石坐在桌前拿着毛笔书写公文,同时传出画外音:

“市内某隧道发生窒息惨案,以致避难群众死亡多人,实深震悼。所有负责当局,实难辞去玩忽之咎,防空司令刘峙、副司令胡伯翰、重庆市市长吴国桢革职留任。”

戴笠慌忙走进:“报告校长!较场口隧道死亡人数有了比较准确的数字了!”

蒋介石:“是谁统计的?”

戴笠:“监察院院长于右任派调查专员赴现场核对死亡人数,结论是:此次洞内容纳人数约万余人,死者逾半,伤者不计……”

蒋介石冷漠地:“算了,把于院长调查的数字放在历史档案中去吧!”

戴笠愕然:“我……”

蒋介石:“你不懂政治!如果再公布于院长的伤亡数字,我将如何面对中外的舆论?”

戴笠:“我懂了。”

蒋介石拿起刚刚写好的文字:“这是我亲自草拟的手令,明天见报!”

红岩村会议室内日

周恩来一动不动地站在世界地图前沉思。

小刘端着一杯水走进,小声地:“周副主席!您给这幅世界地图相了一个多小时的面了,喝杯热茶吧。”

周恩来倏然转过身来:“这杯茶水不喝了,跟着我到阎家老店吃东北菜去!”

小刘一怔:“什么?到阎家老店吃东北菜去?”

周恩来:“对!”

小刘:“等等!我先用电话和人家联系一下。”

周恩来:“不用了!让小鹏打电话联系,你现在就陪着我去阎家老店。”

阎家老店门口外日

高素桐站在门口似在等待什么。

周恩来沿街快步走来,看着望眼欲穿的高素桐问道:“嫂夫人,你在等谁啊?”

高素桐一怔:“我等你啊!哎,你的车呢?”

周恩来:“我在街口就下了车,把车放回去了!”

高素桐:“快进来,他在书房等着你呢!”

阎家老店书房内日

阎宝航有些焦急地在书房中缓缓踱步。

有顷,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阎宝航快步迎上去。

周恩来走进书房,转身对高素桐说:“嫂夫人!大哥对你好吗?大哥对你不好,你就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