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韩虓失望得要吐血。
艾文邪眼瞧瞧他,安慰性地拍拍他胸膛,“别介意,我随口说的,不要往心里去。至于以后会不会再出现例外,那是谁也不能预料到的事,再说,我的感觉是这样,不见得别人的感觉也会如此啊!所以你也不必对自己失去信心。就拿冷雨心小姐来说吧……”
再次提到冷雨心,韩虓竟把脸别过一边去,不想再听。
艾文注意到他的变化,贼眼瞄瞄他,“不想听啊?那我不说了。很晚了,我给你铺床睡觉吧!我想你一定很累了。”
床上的铺盖是很简单的,这么凉的天,却只有一床薄薄的被褥,而且床板似乎也没铺什么东西,看起来很硬。那个睡觉靠的枕头,艾文审视了半响,亦是没弄懂是个什么玩意儿编织成的,柔软度太小。总体来说,所有的东西她都不满意,虽然这一夜她并不准备自己上床睡觉,但她这人向来重视物质生活的舒适。因而,即使只在这样的床边坐上一晚,她也会觉得不爽。当然了,比起她那张宽大柔软的床,这简直就是天上与地下的差距,根本无可比拟。
艾文在衣柜中翻出四张被子,两张叠合一起铺在床上,一张与床上的被子重叠起来,还有一张,她将其折叠成枕头的样子代替了枕头的位置,一切就绪后,她才觉得有点舒服的感觉,也才有点像人睡的床。
韩虓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铺上铺下的整理,弄不懂她这是在干什么,他们睡觉向来很随便,哪像艾文这般的铺张浪费。
艾文边整理,口中边忍不住小声叨念,“真搞不懂这些古人,有资本享受之时,还这么不会享受,真是蠢。”
韩虓未注意她说的话,指指她干的活,“铺这么多干嘛?”
艾文立起身子,“好了,你可以睡觉了。”
“我睡觉,那么你呢?”
艾文笑眼迎上他,戏谑道:“你看我能与你同床吗?”
韩虓脸一热,“你睡吧!我在旁边坐。”
“你真是经不住开玩笑耶!虓少爷,才这么一句话你就别扭。”艾文将他推坐到床上,“行行行,我以后懒得开你玩笑,该好了吧?今晚你睡,我在旁边坐。”
“不,你睡吧!”韩虓推辞着,“我是男人,我能挺得住,我在旁边坐着也无所谓。”
“又在发你男子汉大丈夫的瘾了,是吧?什么男人女人,还不同样是人,干嘛要这么计较?”
韩虓诧异地望向她,“男人不就是天生要保护女人的吗?”
艾文手一挥,“这观念太老套了,我不赞同,什么男人天生就要保护女人,要有责任感是不错了。不过,那责任感也是彼此的,男人要有,女人也得有。”
“这观点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的想法也太大胆了吧?”
艾文自豪地一夸,“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也!”认真地看看韩虓,突又道:“我知道你很累,这些天来,你毫无空隙地跟无极门人周旋,一直没休息好,所以才想要你睡觉的,你就别再推辞了。”
韩虓深深地看着艾文,心下倍受感动。印象中,二十四年来,似乎还未有人对他如此说过话,因而,一时间他心下不自觉地冒出一股难言的感动。
从没被关心过的人,突然地受到别人无意中的关怀和重视,总会感动得不能自己。
艾文继续道:“别担心我,给无极门人抓去的后,不小心被关在了密室里,一连睡了好几天,要睡也睡够,所以不用担心我。”
“真的?真的如此吗?”韩虓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
艾文解下他的披风,“你很啰嗦耶!本姑娘没那么好的耐心,你再说的话,我保证以后整死你,听到了吗?做人要爽朗一点,懂不懂啊?看来你以后要跟我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韩虓哑然一笑,“我很你学?呵!真是大言不惭,你能教我什么呀?”
艾文诡谲道:“我能教你与你的正直完全不同的东西,帮你脱胎换骨,变得豪爽一点。当然,我所说的豪爽与你理解的豪爽是不一样的。”
见韩虓还不躺下,于是,弯身帮他脱了靴子,半推半扶地令他躺下,又拉来被子给他盖好,才又道:“祝你做个好梦。”
她忽地灵光一动,又问:“哎!是不是这些铺床脱鞋之事,都是我干的?”
“差不多如此,”韩虓嘴上说着,暗地里却在直笑,既然要扮丫头,怎会连这么笨的问题都问得出。不过,看样子,她似是真不懂这些事,想必以前并不是别人的丫头,难怪一出口就尊称自己为“我”,全没有做奴婢该有的卑微。
“这样啊!好麻烦,”艾文嘟嘟嘴,模模糊糊地道。见韩虓还睁大着眼,漠视他一眼,“你还睁着眼睛干嘛?睡你的觉。”
韩虓嘴角一牵,“你不是有东西要教我吗?那就教吧!在下洗耳恭听。”
艾文瞧他故作虚心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但她笑了一下,忽地想起适才提及冷雨心时,他的表现以及由他表现而推出的他当时的心境,遂收敛住笑意,认真地道:“想学?那好,你先回答我,刚才我提到冷雨心,你为何听都懒得听?”
韩虓一听又是冷雨心,忙闭住眼睛睡觉。
艾文咂咂舌,“切!装什么睡?别每次都这样,不是要我教你吗?那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做人不应该逃避,而应该面对现实,自己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如果不说,那谁知道你要什么啊?人的自由是自己掌握的,而自由本身是由意识掌握的,如果你意识都被人掌握了,那人活着还有何生趣?”
韩虓似是被她这意蕴深长的道理吸引住了,复又睁开炯炯有神的双眸,满是迷惑。
艾文又道:“我不知道你和冷雨心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但不管是什么,你们都应该要解释清楚,误会只有说清了才能释怀。如果不说,憋在心里让彼此都难受岂不也是一种折磨?所以有机会你一定要找她谈谈。”
韩虓无言,静静地躺着,眼睛依旧直视艾文,貌似在发呆。而事实上,星目却已看向了他的内心深处——那个冰封的童年时代。久久,他终于幽幽道:“我和雨心没有误会,从来就谈不上误会。记得十四岁那年,师母她老人家突然病重,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无药可救,最后师父只好请道长来给山庄扫邪。但道长做了七天七夜的法式后,竟说要给山庄冲冲喜,师母的病情才会有好转。于是师父就择了个良辰吉日,将我和十岁的雨心订婚,所以后来我们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在艾文认为两个能够答应订婚之人就一定是相爱的,是以,她丝毫不去考虑古代男女之间的婚姻是不是由媒妁之言才结合在一起的。但听她道:“那应该有很多年了吧?这么多年的感情,应该值得珍惜才对呀!”
“是这样的吗?”韩虓一脸茫然。
“看你茫然的样子,还是快睡吧!什么都别想,待明日醒来或许就能想通了。”
韩虓睁大着双眼,“我睡了你不是很无趣吗?”
艾文谚笑,“别死撑了,你以为你不睡,与我大眼瞪小眼的无话可说,就有趣了吗?”
“有这么差劲吗?”韩虓好生失望。
艾文无奈地摇摇头,“懒得理你。”
为了韩虓能够睡着,她决定不再跟他说话。当下把床边用不着的枕头放到地上,将其当做矮凳子,斜身跪坐在上面,双手往床上一趴,埋头枕在上面,闭目养神。
见艾文困得想睡,韩虓也觉无趣,于是双眼一闭,径直安然睡去。
如此气候寒冷的高山,夜间冷得吓人。呼呼的寒风来回奔跑着,不时传来树木“咯吱咯吱”的摇晃声,瞬间抖得一地的落红。深沉的夜下,梅庄渐渐进入沉睡的状态。
其实艾文哪里睡得着,她只是装模作样地做给韩虓看,好让他安心而已。随着时间的加长,她越坐越觉得冷,抖抖颤颤地酝酿了很久亦未睡着,但她许是太累了,处在这样的冷夜中,熬到深夜时分,居然入睡。
她口中是说过因睡了几天而不想再睡的话,只是那些都不过是骗韩虓的谎话,她与轩少虎在山林中又累又饿地逃了一整天,本身早就累得站不住脚,焉有不想睡的道理?但考虑到韩虓的处境后,她知道韩虓比她岂止累了百倍,因而便把这睡觉的机会留给了他。
她永远是一个会为他人着想的人,所以她身边的人无不因她而感到快乐。
这绝对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夜半三更之时,冷雨心因失眠而翻身下床。出得房门,行了几步来到韩虓门前,她似是想要伸手推门进去,却又迟疑着不敢进去,因她怕一时的失态而毁坏了自己在韩虓心中的形象。是以,她就一直这样踌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