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城手里的火折点燃了黑屋里唯一的一盏油灯,沈依依死死的拽着他,寸步不离左右。
她怕他跑掉。
举过油灯,他笑着看她:“现在好多了吧?有了光皇后就不会再那么害怕了。”
她红着脸。
她想告诉他她的身份,因为她想让他像对待一般女人那样对待她,她不希望他再把她当作皇后,他们之间不需要恭敬,她不喜欢他的恭敬……
可是,她还是没用勇气说出来,原因很简单,她不想吓坏他。
因为在现代那样高度发达的社会都没有人会相信穿越,那古代呢?——更不可能!
他们好不容易可以单独相处,好不容易有了这点温馨的感觉,她可不希望他落荒而逃。
禁屋是给冷宫里不听话的女人反思用的,没有床,也没有凳。
江亦城脱下身上的大氅铺在地上,然后拉了沈依依坐下。
他的体贴又让她忍不住动心。
抿着嘴巴,她乖乖的坐在他的身边,然后身子挪一点……再挪一点……
两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看出沈依依的心思,江亦城只笑不语。
他这样的安静和默许倒让沈依依更放肆了,她依靠过去,头枕在他的臂弯,仰起圆滚滚的小脸看着他。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满,不过,他也没有其他的亲密举动。
沈依依很满足这样的感觉,甚至心里甜的要命,因为这足以证明他不讨厌她,不是吗!
“如妃……如妃的孩子真的死了吗?”老这么坐着也不是办法,她开始寻找话题。
他点点头:“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听说是如妃自己掐死的。”
沈依依颤了一下,一身的鸡皮疙瘩——自己掐死自己的孩子?!
看她有这样的反应,他微笑着宽慰她:“那都是宫里的老人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张。再说如妃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要害死的是自己的儿子。”
“你给我说说吧。”她想多了解一点宫廷里的事情,毕竟她这个皇后是个冒牌货。
江亦城沉默了片刻,然后低下头:“那你想从哪里开始听呢?”
“太后!”沈依依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完又觉得不对,于是补充了一下,“我进宫早,很多事情爹娘都没有说过,而宫里的规矩又多,所以知道得不多,而且都模模糊糊的,你都给我细细的讲一遍吧。”
“好。”他点点头,“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其实太后那样做并非说明她是一个无情的人,你不要怪她。”
还不无情呀……沈依依不服气的吸吸鼻子。
她这般模样,江亦城忍俊不禁:“她如果真的无情,就不会让你进宫!因为你不入宫,就没有人会注意她低微的出身了。”
呃?沈依依愕然。
江亦城有些疑惑:“因为她是你沈家的家奴呀?”
沈依依装出一股恍然大悟的样子:“嗯嗯,你说的有道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呢。”其实她又何尝记得过。
“当初太后是跟着沈妃陪嫁入宫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后来她升为嫔妃,所以沈家释了她的奴婢身份,还认作了干亲。”
原来如此,沈依依心里嘀咕:难怪太后今天说她是自己的干姑姑。
江亦城没注意她的神情,继续说:“一入宫廷深似海,她能从一个宫女一步步走上今天太后的位置背后的辛酸一般人难以体会。别人不必说,就是那当初的如妃就常常因为出身问题讥笑那时还是普通嫔妃的太后。”
“二十年前,前皇后病逝,先皇考虑另立皇后的时候,太后、如妃、沈妃同时怀孕,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谁生下皇子,谁就是新的皇后。太后识大体,以自己出身卑微为由,退出竞争。先皇虽然同意,但也因此更敬重她,可是还有如妃和沈妃二人。巧的是,她们几乎同一时刻诞下龙种的,如妃诞下皇子、沈妃则生了一个公主。可是产婆糊涂,把皇子和公主弄错了,结果如妃知道自己生了公主之后连夜入沈妃房中掐死了皇子。等到产婆把弄错之事奏明圣上,如妃才知道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先皇大怒,废其妃位,打入冷宫。再后来,太后诞下皇子,因为沈妃生下的是公主,所以尽管太后再三请辞,朝廷和先皇还是册她为新的皇后。”
沈依依“腾”的一下直起身来:“不可能啊。”她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些产婆吃的就是这碗饭,怎么会把孩子抱错?”
江亦城笑了:“皇后还不知道,待孕的妃子在临盆前会住在皇宫专门设立的产室厅里。本来产室厅是为沈妃设立的,可是即将临盆时,如妃又早产,于是只得两位妃子共用一厅。如妃和沈妃一个早产一个难产,产室厅里忙成一团,早已经弄不清楚谁是谁了。”
她匝匝嘴巴:“真是恐怖,你们又不缺屋子,多建一个不就可以了吗?”
她幼稚的话让江亦城发笑,不过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认真的点点头。
她歪头看他:“看如妃现在这么可怜,却没想到都是因为她当初的心狠手辣。不过就算她当初再怎么心狠手辣,这二十年的孤苦伶仃也可以偿还了,太后今天那样对她,我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不经意的抬起手落在她的长发上:“皇后心善,皇宫这样的地方不是用一般的常理就可以说清楚的。”
黑亮头发如此柔顺,他禁不住用小指勾起几缕轻轻的把玩。
忘情的瞬间是如此美好。
可是回过神却又是那样尴尬,他红着脸抽回手:“微臣……唐突,请皇后赎罪。”
她怎么会怪罪他?
把头靠在他屈起的膝盖上,她直视他躲闪的双眸:“我喜欢!”
很干脆,一点也不矫情。
而这样的干脆,让他再次失神……
他,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