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如洪钟,冲天而上。
华服男子,就是一品侍卫柳七,脸色一沉,差点哭出来。我们爷是微服出巡,你们眼睛不会转,脑子也不会转。这么吼林子里的山鸡也听见了,还怎么微服。
人家蓝衣官兵上听君主,下听将军,面君而跪,是军训。管你们是不是在微服出巡。一边薯蓣寨的众匪们在一片灰尘之中,终于习得了蓝衣官兵眼珠不动的精髓,呆了三分钟,眼珠子真不会转了。
楚泱第一反映就是,棉被将来就是要搬到他家去的。
第二个反映是,众丫鬟们说的那个变态,就是车里的这个男人。接着脑子里就是一串省略号……难得能让处事不惊的楚泱脑子运转休克,除了瞌睡虫们就是他了。
柳七很机灵,并没有直接撩开帘子,而是先把头探上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晰简明的给车里的皇上说了一遍。这云溪的皇帝作为上山的第三批压轴部队,肩膀上担着的就是检验成品和总结陈词的任务。
云溪大国年少的君主云之澈。十岁登基,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母亲建造了一座恢弘无比的慈瑞宫。接着明升暗贬的把七位在朝的老臣权利架空,一夜之间,数十奸臣死于非命。在先皇去世不到半月,再无人能对宝座上那个只有十岁,言笑之间尚有稚气的少年有一点点的不恭敬。
在位十五年,云之澈的心思无人能猜,无人能懂。哪怕是这位尾随他十年的一品侍卫柳七。
其实,这一次来到江州,是一个意外。
这要从江州旁边的林成县说起。林成县的县令很黑,包括皮肤和内在。这家伙守着长江的咽喉,柴米油盐的船只通过全加倍的收取利税。从中获得巨额的利润。上面有大官压着,这事情两年之后才进入到皇帝的耳朵。于是,皇帝带着柳七,打着微服出巡的旗帜东下,把林成县令的罪名一一列出,将其押回云京。
再说江州。江州的知府熊大,看样子就不是好东西。他知道邻居那小子进去了。心里还乐呢。心想这小子平常就有点呆。知道皇帝来了,还不夹着铺盖往东洋逃命去。愣是给送牢里去了。熊大守个边境,不打仗自己这儿就是闲差。能捞多少就捞多少,况且这片风气不好,怎么能看着邻居吃鱼翅,自己肯骨头。于是熊大虽然胆子小,但两年从百姓手里捞出来不少。他不聪明,倒不笨。知道皇上可能会来,就临时在官府大门前支了个烂帐篷,开始给百姓施舍粥。又从乞丐窝里拎出来一个小男孩,说是自己收养的穷孩子。怎么看怎么是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偏偏不如意的事情来了,那东街卖豆腐的老头老太太来报官。拎着一个状纸说外面那山有劫匪,抢他们十几个铜板。其实两人是好意。想起那些孩子们那么小就当土匪,心里难受。想让官府把这个事情注意起来。结果,熊大正琢磨着怎么讨好皇帝的时候,执着的老头老太太来报官。这外边土匪成灾,是江州一个大问题。想起来就头疼。管不起捞不着的,谁疯了去管这个?况且十几个铜板,就熊大的那只猫一个午饭还半两银子呢。于是,熊大一听,唤人就把老头老太太给冒出去了,留下一句话,你们两个老不死的,那外边有土匪么,那是土匪啊,那不是土匪,是良民。这江州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哪有什么土匪,你们是老糊涂,想长活的就滚回去闭上嘴。说完,“撕啦”一声把状纸扯了……
就是他倒霉,那状纸是皇帝亲笔书的。
皇帝云之澈其实初来的时候,不想管土匪的事情。他在林成县办完事情来江州,是听说边境的林子能狩猎。带着一队人来这里看老虎来了。这时,他的一只安插在东洋的间人报上来说,皇上,东洋的联姻车队给一窝土匪劫了。皇上一听,呆了一下。劫持了好,省的带回去占冷宫一张床。这两边大国四边小国每年送来的女人多的快要爆炸了,少一个是一个。于是吩咐,别管,出手一管,还以为大爷我坐车七天,亲自来这儿接他们来了。于是,皇帝心情大好,突然不想去吃山珍海味,一抬头,看到东二街老头老太太的豆腐摊……
事情就是这么个因果。熊大把老头老太太冒出去,撕了皇帝的状书,基本上后半辈子就无望了。皇帝暴怒,熊大颤颤巍巍的说,愿意亲自带兵去掀了那个土匪窝,戴罪立功。边关有蓝衣官兵,还用得着他亲自带兵?皇帝没吭声。就这么,熊大人一个人屁颠屁颠的尾随着人家官兵,撕心裂肺的扑上了山。怨不得,他那会说是栽在土匪手里了,其实很有道理。
柳七鬼灵的把事情给云之澈讲完。并且说明,土匪窝里的一位姑娘愿意出大批金子,分给百姓。求皇帝看在众匪有意改过自新的基础上,绕过他们。云之澈一听,眼神一怔,真往外看了一眼:“哪个姑娘?”
不料,由于大门推倒的灰尘还没下来,云之澈在一片灰尘之中顺着柳七的眼光,除了看到了胖子的下半身,其余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这浩劫之中,第一回神的是楚泱,楚泱觉得心里颤抖,怨不得柳七让推倒这门,这比午门高的建筑如果让皇帝看到了,就是欺君。灰尘晃晃荡荡,楚泱拿起之前挡灰尘的纱巾利索的挡住脸,在脑后打结。往前挪了一挪,准备要看看这位传说中性虐待的夫君到底长的什么样儿。
楚泱偷偷摸摸往前晃,看到那浅蓝色的帘子之后是一个俊俏的剪影。修长的轮廓,身姿挺直,微微偏头似乎对柳七吩咐什么似的。接着,年轻的皇帝猛的起身,掀开车帘从车里出来。一身天蓝色的绸缎长衫,下是鹿茸长靴,背后淡黄的披风彰显出一股高贵。虽然不是手持利剑,裘衣飞扬,一抬手却依然带着指点江山的霸气。他吩咐跪着的士兵们平身。
楚泱平行移动,看了半天只看到了背影,半个脸没看到。正是士兵们起身,“轰隆隆”的一声,楚泱原地等了等,等地震停了之后,按原定路线移动。
皇帝从车上下来,和官兵平视,并无一点高高在上之风。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墨,下颌轻扬,语话期间气宇轩昂,如千丈凌云之势。那一身并不昂贵的简装也能衬托出一种数年潜移默化的帝王气质。他偏头和蓝衣官兵头领吩咐着什么,侧脸轮廓完美无暇。他又回头,那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疏狂霸气。
楚泱自认为是聪明的女子,所以强制自己只盯着人家看了十五分钟,就很完美的收住目光,清咳了一声。淡淡的往回走,这时候灰尘已经平息,一边回神的小匪轻吼了一声:“干嘛去,那边是悬崖!”
楚泱停住脚步,很想像那个六组的毛头小子一样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这皇帝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好忽悠的主儿,那十八箱金子的事情怎么解释。不如早解脱早超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