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则的眼泪顺着那凹凸不平的脸淌下来,没入繁华的地毯之中,潮润了一片。
二十年,面对着这一张脸,清则早有一死了之的念头。
可是心中有仇,却是如何也抛不开,斩不断的。
清则抬头看着一如往昔的沉香,嘴角牵出一抹凄惨的微笑:“沉香……”
沉香凝视着她,这二十年来,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楚泱呆呆的听着,眼神逐渐的恍惚,只听锁链“当”一声碰撞,清则已经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尖刀。
这刀不是冲着太后去的,稳稳的向自己的心脏扎去。
“……”楚泱一怔,忘了对方还会这一招,神色一慌。只见云之澈已经狠狠的扼住清则的手腕,接着一晃,刀应声落地。
清则回头仔细的盯着他。
二十年来,他还是这样冷漠无视,不过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得了皇帝吧?
“别,别……”太后起来,惊得小白翻了滚躺在地上。太后走上来,平视着那一张诡异的丑颜,竟然抬手轻轻的为她抹去眼泪。
“小白,你别难过,我们还是在一起的,你记住,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又要再痛彻心扉一次了。”
小白……
楚泱和柳七全愣住了。相视一眼。
当然,惊愕不已的还是小白大人,那只猫完全怔住了。原来自己的名字是有来历的。
白清则。
那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诺,我叫白清则,如果你们两位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小清,小则……”
“有没有搞错,小清小则,好难听,不如叫你小白吧?”沉香问。
“小白,我们邻居家的那只胖猫就叫小白……”玲说,
“……呃……”
沉香居然一直记着,怨不得那只猫会那么受宠爱,慈瑞宫的前面种着和清则宫一样的白色小花,原来这里的一点一滴,全和这位二十年之前就烧死的则娘娘息息相关。
那样的情意,谁又能明白呢?
清则怔了一怔,终于无声的扬起了微笑。
刺客事件就这样结束了,虽然悲喜皆有,结局还是皆大欢喜。清则终了还是离开了皇宫,带着绿泽姑娘。
她们当年无法在云溪呆下去,就漂流到了东洋,并且在那里习武,安家立命。
如今没有了仇恨,似乎一切开朗起来。
太后娘娘想挽留,却无用,只能抱着小白在宫门相送。楚泱和小白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一走就走的这么早,中年人能够起的来,他们年轻人有几个能受的了的呢?
这时候清则带着面纱从太后面前转到楚泱这里,认真的看着她。
“呃?”要叫什么,娘娘,还是大妈,还是……女鬼……
“那天,谢谢你了,小姑娘。”
“呃?”楚泱一怔,还真没反映过来,“什么?”
“在大街上,谢谢你阻止。”
“嗯……”楚泱恍然大悟,就是一个面纱的小事情,楚泱吧,看到那种事情,就条件反射的说一个等等,没有什么专门不专门的,反正是顺口……
“不用。”楚泱眼睛一弯,道。
“你住在清则宫里,好好照看那尊金像。”她点点头,继续道,“它对我很重要。”
“嗯。”像一个很乖的小媳妇,人家说什么就抿着嘴点头。
“还有……”清则道,“以后别蹲在那堆草里,隔壁的那一堆比那里更隐蔽一点……”
“呃……”楚泱错愕的抬头。
清则不惊不绕的笑了一下,那张脸似乎因为那样温顺的笑容而不似往常那样恐怖了。
清则坐上车往宫外而去。
楚泱挠挠头,一偏头,看到云之澈在自己左边。
冷战还有持续升温的趋势。楚泱转一个小圈,绕到太后的另一边。虽然那件事情是小误会,但是谁背黑锅这个问题还是分清楚的,不能平白就乱了方寸。
云之澈也懒得搭理她,如今一看楚泱这丫头绕走了。自己眼神一立,转到了柳七的另一边。这可好了,太后和柳七挨着,两人分立两边,谁也先和谁说话的架势,情况一片混乱……
绿泽走在后面,梳着两条垂肩的小辫子。她在皇宫为宫奴三年,能够为人之上,替太后办寿宴,足够证明这个女子不俗的能力。
绿泽一双精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云之澈。
突然想起小时候,四岁的自己在看到五岁的云之澈的时候,脸上那一团一团的小红润。举着桂花糕到他面前:“这是我母妃唤我送来的,崇茗想看到你亲自把这个吃掉,很香,你闻一闻……”
云之澈一甩手把糕点推开,皱起眉头,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那时候,崇茗看着他高傲的剪影,狠狠的咬着下唇。
就如当今,绿泽回头盯着云之澈的时候,眼睛里散出冷傲的光。
母亲的陈年旧事尘埃落定。
如今是我的了。
绿泽贪婪的望着云之澈,那一眼,如此深沉,如此眷恋。
绿泽把腰带上的荷包拿下来,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两句,接着尾随着母亲的车毅然远去。
小太监把荷包拿回来,递给皇上的时候,小声说:“皇上,绿泽姑娘让奴才把这个呈上来……”
他接过来,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香包,前面绣着简明的牡丹花,翻过来却绣着一个娟秀的字。那是自己的名字,澈。
“她说什么了?”他一怔,仿佛看到了那个二十年前,蹲在院子里,眨眼望着自己的精致女孩。没错,她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其余的,他再记不起。
“什么也没有说。”小奴才摇头。
云之澈不解的皱眉。
绿泽是在告诉他,云之澈,我不甘只是一个你从头至尾没有正眼看过的妹妹。你,等着,我早晚有一天会回来……
没错,我会为了你,再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