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那位小书生前面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是一张宣纸。他神色紧张的画着舞台上的舞女。旁边的小书童送上手帕，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公子，你画的越来越惟妙惟肖了。”小书童在一旁小声说。
“嘘……”书生白他一眼，头上仍在不断的冒汗。
“公子你别紧张，平日你来妓院至少要汗湿十块手帕，今天才六块……”小书童说。
“闭嘴。”书生怒道，往两边飘来飘去的妖精们衣服上看了一眼，又擦擦汗，小声道，“冬天到了，这群人怎么还穿这么少？”
“……公子，怪不得秦老爷逼你来这里。老爷说了，在这么混乱的环境之下，才能训练出来你的秉性，是有道理的。”小书童说。
书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眼睛往两边的妓女看了一眼。他一生读书无数，画画无数，唯一怕的就是女人。老爹非要让自己来这地方训练。手在动，心也在动，汗水把衣襟也湿透了，怎么能有旷世之作？
书生无奈的摇摇头。
这地方完全是群魔乱舞。
书生用毛笔蘸墨，一偏头，目光透过妓院混乱的空气，捕捉到了二层阁楼上一个面色淡然的男子。
他的笔滞在半空之中。目光清亮了起来。
男子坐在二楼上，嘴角微挑，认真的盯着下面的那群舞女。他面颊白皙，脑后束发，脸庞细碎的发丝垂着。目光平静无波，怡然自得。
那正是楚泱。
书生盯怔了三秒钟。
“公子，公子！”小书童伸手在他眼前摆了一摆，“别发呆了，画完咱们就回府去了。”
书生这才反映过来，猛的一扬手竟然把桌上的宣纸给撕碎了，目光一凛，惊得小书童跳出三米去。
“再拿来一张。”
“什么？”
“纸！”
小书童慌张的点头，又递上来一张，书生将宣纸铺展，直接把桌子换了方向，直对楚泱，他抬头，将楚泱的一丝一缕全部记在脑海里，灵感如洪水一样的扑面而来。他扬笔，垂头，手腕一转，墨色就在宣纸上匀染开来。
一笔一画，笔笔精炼。
丝丝长发，眼如墨珠，她的全部在片刻之后跃然纸上。
楚泱毫不知晓，她眼神微偏，在小雪的耳边说着什么。纤细的手指捂着唇，像一个闺中的娇小姐，接着微锁眉头，想起什么似的，撅着嘴。
那动作每一个尽收眼底。书生画的灵感四溢，画完一张，竟然换上一张纸，又接着画下一个动作。
不一会，三张精致的画幅就摆在桌边，周围的纨绔子弟们看这位画的眼睛通红，纷纷诧异的围上来。
“再拿一张来。”书生完全不在意，对小书童说。
小书童抬头看了看楚泱，又看了看书生，想了想，咬了咬牙说：“公子，我有事情两件事情要报告。”
“讲！”他一眨不眨的望着楚泱，冷声道。
“第一，没有宣纸了。”小书童耸耸肩膀说。
书生回头看他。
书童看着状态非常不对的自家少爷，很不自在的讲出了一个事实：“第二，公子……他看清楚了没有，他可是一个男人……”
书生猛的回头，仿佛一计响雷在脑海里炸开。
天哪。
他是一个男的……
之前自己在干吗？
就在他面色苍白的时候，楚泱的目光从舞台之上平移了下来，看那里围着好多的人，纷纷讨论着。有人时不时的对自己指手画脚。
“怎么回事？”楚泱回头问小雪。
“公子，我去看看。”小雪起来。楚泱给下面的人看不自在，也跟着起来，尾随着她下了楼。
楚泱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之中来到人群里。
书生原来是面颊惨白，如今看楚泱走的越来越近，开始面颊通红，半晌一句话也没有讲出来。
周围均是纨绔子弟，却也并非不学无术，他们能看的出来那几幅画的确是极品，尤其是楚泱盯着那群舞女的时候，那清冽的目光，夹杂着微怒，若有所思。
众纨绔子弟又仔细的观察一下衣着，不禁摇头。
居然是男的，可惜了……
楚泱走到人群里，目光给桌上的画吸引去了。小雪已经在一旁捂着嘴，差点尖叫出来。
“呃……”楚泱看着画中的自己。
一笔一画，入神入髓。
“公子……”小雪小声的拍拍楚泱的肩膀。
“公子……”小书童拍了怕书生的肩膀。
两人半天没有反映。楚泱皱起眉头，的确有点怒。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张狂，偏偏看到那画幅的时候又顿了一下。
好看，真好看。
“这位小公子。”小书童见书生半天不说话，主动走了上来道，“我们家公子是看到你情不自禁，就画了两笔，完全没有对公子有非分之想……”
书生仍盯着楚泱的侧脸，一句不发。
“非分之想，你们家公子还想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小雪怒道，“有没有点规矩，我们家公子是随便给人画的？”
“……”小书童一时没了言语。
“不得无礼。”楚泱简单的吩咐了一声，看周围人多，解释反而引起大的笑柄。于是沉了沉脸色。什么话也没有说，转头就出了鸳鸯楼。
书生怔了一怔，丢下笔就追了出去。
周围看好戏的人相视一眼。秦家的公子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有想到，还好这一口……
楚泱出了鸳鸯楼，走到人少的大街上，那小书生很认真的追了上来，楚泱停下来，猛的回头，把他惊了一下。
他匆忙退了两步。
楚泱不惊不饶的问：“公子，你和我可相识？”
“不相识……”他回答。
“你我可有画画的契约？”
“没有……”
“公子，既然如此，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行为很唐突？”不依不饶的继续问。
“嗯……的确……对不起……”
楚泱给他的回答惊了一下。
“呃，我的确很唐突，竟然把公子当成了女子，一时兴起就提笔画了几幅。”他垂着头说，“很抱歉，回去，我就把画幅收起。”他抬头看着楚泱，“在下秦义。刚才实在是对不住。”他低声说。
楚泱看他就是一个白皮小书生，不想再为难人家。再看这小子分明脸上通红，于是沉了沉声音道：“把之前的几幅画送我，我就不追究。”
“我画的是你，兄台拿走是自然的……”他抬头的时候，小书童和小雪两人才追上来。小书童零零散散的抱着一大堆画具。
“把之前的三副画拿出来。”
“呃？”
“快点！”他吩咐。
“是……”他把东西零七零八的丢在地上，把卷着的三副画递到书生的手里。
他接下来，恋恋不舍的瞄了一眼，抬头走到楚泱面前，把画伸上来：“实在抱歉……”
楚泱挑眉，伸手去接。
“真的……很抱歉……”他说。
“没关系。”楚泱接。
书生死死的攥着那画，舍不得松手，抬头的时候，偏偏坠入楚泱精致的双眼之中，半天没出来。
“这位公子……”楚泱诧异。
“……那个，你能拿两张走么？”他吞吞吐吐半天才道，“我，我想留一张……”他说的时候，目光之中已经全是楚泱的身影。
一时竟然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