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夜色冥迷,但是,在云京的街道上却是人来人往。火红的灯笼挂在街道的两旁,映出了众人脸上的喜气洋洋。
“听说皇帝是和一位姑娘出宫祭祀的。”来来往往的行人们纷纷道。
“那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姑娘。”有机灵的小贩道,“这姑娘曾经花了十八箱金子救济江州的百姓。”
“呃,原来就是那位姑娘啊……”纷纷扬扬的夸赞喧嚣在街头巷尾。当初,对于楚泱而言的一件小事,在百姓的心中早已铸下了不可动摇的丰碑。
皇家的祭祀队伍从宫门里浩浩荡荡的出来。云之澈的銮车在前,楚泱的车在后。两旁是一队铠甲侍卫。
百姓纷纷下跪,顶礼膜拜的声音此涨彼浮的往前传去。他们在恭迎着一个新年,一个依然祥和无争的来年。
楚泱坐在软软的车上。原本这个时候会很困顿,但在看到了百姓祥和的微笑之后,也没了困意。
懒洋洋的趴在车上,映着红色的灯笼,看百姓们幸福的脸。
无奈卫小楼一直驾马贴在车的旁边,他领命保护楚泱的安全,他这么一挡,几乎当初了楚泱全部的视线。
“祝皇上洪福齐天。”百姓们齐声呐喊。
楚泱伸头往外看,看了半天看不到,今天又不是和这个卫大人耍性子的时候,于是,楚泱往后一靠,松了车帘,坐回了车里。
里面一片漆黑。楚泱百无聊赖的把金钗取下来,把玩在手里。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云京。
一道上很安全。卫小楼在云京里面安插的人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出了云京之后,云之澈的心反而安静不下来了。
事情太顺利,并不是好兆头。
在城门口,卫小楼做了吩咐,车队出了云京。
在云京的城门口,官兵们好似一支被检阅的部队,目不斜视的对着云之澈的车队行注目礼。
楚泱看着他们滑稽的样子,掩嘴轻笑。
其中一个小个子兵和楚泱对上了眼睛,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那小子立的笔直,注视着车队出了云京。
待车队走远了,旁边一个老一点的兵才敲了他一下:“还看什么看,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
小兵无辜的摸着脑袋:“是她先看我的。”
“你不看人家,就知道人家看你呢。”老兵道,周围的城门守卫纷纷笑了起来。
小兵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众人看着车队往半山上的安宁寺而去。老兵一回头,看到另一队和自己穿的一模一样的守卫从云京里跟了出来。
“你们是哪个编制的?”老兵往前一步问。
那群人里面一个领头的胖子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正要大大咧咧的说什么,却给旁边的白面小子给挡住了,他上前来,恭谨的说:“我们是卫小楼大人的亲信,是来帮你们守城门的。”
老兵皱起眉头:“卫大人还吩咐过这个?”他犹疑的看了自己的人一眼,回头说,“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今儿是除夕,几位还是回家过年去吧。”
那个白脸的小子眯着眼睛正要开口,旁边已经有人道:“我们的老家在西漠,恐怕一时半会还回不去呢。”这一句如一道霹雳,老兵猛的拔出了刀。
老兵瞪圆了眼睛,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说了,我们是来看城门的。”领头胖子冷声说完,嘴角扬起了一抹犀利的微笑,“老家伙,关城门。”
老兵一怔,城门一关,外面的皇帝就回不去了,这黑夜,皇上必然会非常危险。想到这里,他已经领头站了出来,怒道:“休想,我今日守城门,有我在,谁也别想动这城门一分一毫。”他举起了刀,背后的侍卫纷纷应和。
小兵机灵的四处看了一眼,沿着小道就往半山腰奔去。
“噗。”他才跑了没有五十米,就给一把尖刀刺穿了胸膛。
“早说了,我们只是来守城门的。”来自西漠的胖子无奈的哼了两声,“你们这么不配合,我们怎么办事呢?”
老兵眼中血丝分明,双手攥紧了刀,怒目圆睁的冲了上去……
漆黑的郊外,四下静寂。安宁寺像是空旷的山腰上的一盏孔子灯,灯火晃动之间,像是黑暗天空里的一颗星星。
云之澈回头看云京,离得太远,只看到一片刺目的红火。
“卫小楼。”云之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仍有一点不安。
“皇上您安心,事情全部安排好了。”卫小楼回答。
云之澈收敛的目光,正看楚泱在后面的车往外看。
楚泱也觉得今天的情况节奏不对,冲云之澈微微皱了皱眉头。
云之澈挑眉示意她安心。
楚泱半信半疑的点头。
没有多久,前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黄色的灯火亮了起来,在安宁寺的前面,秦云未,秦义,李中书等数十位大臣早就在这里恭候。守在中间的是一位光头的白眉毛主持。他眼睛不大,早就已经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恭迎皇上。”老主持恭谨的鞠躬。
“不必多礼。”云之澈虚扶一下道,“劳烦主持这么晚还在等着朕,朕很过意不去。”
老主持摇头,甩袖鞠躬道:“已经准备好了,请皇上里边请吧。”
“嗯。”云之澈说完,已经领先走了进去,楚泱跟在后面,看到秦云未老爹站在大臣群里面,垂着头,竟然睡着了。
秦义看楚泱往这边看,不明所以的挑眉。这时,秦老爹身子一歪,重重的倒在了秦义的肩膀上。
“……”秦义慌忙抱住老爹,没有让皇帝看到。
一行人鱼贯的入了大殿,不大的安宁寺里摆满了蜡烛,照的大殿金碧辉煌。楚泱对于祭祀的形式不了解。皇帝跪,她就跟着跪,后面的大臣们也跟着跪。
在白眉毛主持的引导之下,祭祀进行的很顺利,虽然老爹从头到尾睡的一塌糊涂。看到老爹的模样,楚泱突然觉得有了目标。
睡觉的至高境界,就是忽视外部情景,什么时候有灵感,什么时候就闭眼睛。楚泱的境界明显还差的很远。
暗地里咂咂嘴。上面的老和尚开始念经文。
“稀里哗啦,稀里哗啦……”老和尚的眼睛一直是弯着的,加上他的眼睛又小,楚泱总有错觉,他是在闭着眼睛说梦话。
云之澈倒是听的很恭谨,楚泱垂头跪在地上,眼睛往外瞟。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从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了云京。
半晌之后,老和尚终于长叹了一声,结束了漫长的祭祀形式。
云之澈方才起来,老和尚弯起眼睛道:“别着急,还没有完。”
众大臣纷纷诧异。
“请诸位跟老衲到里面去。”老和尚掀开了佛像旁的帘子,带着众人进了里室。
从里室的另一个门出来,到了后院,众大臣很奇怪,秦云未也睁开了眼睛,往年祭祀如何有这么多的程序?
一行人进了另一个大殿,这一个没有前面的那一个大,里面也不是金碧辉煌,墙壁白白的,摆着点蜡烛。
这明显不是一个佛堂,楚泱诧异,看上去很眼熟,这样的摆设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老和尚把袈裟脱了下来,里面一袭白色的长袍,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老和尚挥了挥道:“诸位施主请入座。”后面的大臣们纷纷坐了下来。
云之澈和楚泱也想坐,但看屁股下面没有给自己留椅子。于是,后面的人全坐了,只有他俩站着。
“主持,朕……”
“皇上稍安勿躁。”老和尚微笑的安抚道。旁边的小和尚递上来一本厚厚的书。
楚泱站在云之澈旁边,两人眼睁睁的看着老和尚微笑的把书展开来,抱在胸前开始念。
楚泱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觉得自己是给人卖了——
那老和尚念的是……
“今天我们聚集,在上帝和来宾的面前,是为了云之澈和叶楚泱这对新人神圣的婚礼。这是上帝从创世起留下的一个宝贵财富,因此,不可随意进入,而要恭敬,严肃。”可能云之澈和众臣全不明白这个时刻的意义,但是楚泱心里异常清楚,她已经快要爆炸了……
这只白毛的老头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东西……
“牧师……”楚泱匆忙打断了他,“不是,主持,我……”
主持抬头,轻轻的摇摆了一只手:“请你保持缄默,来祝福这次伟大浪漫的旷世婚礼。”
楚泱给咽了回去。
云之澈完全不明白,倒是看老和尚抱着的那本书很精致,上面的字迹很小,居然是打印版。楚泱注意到,在那封皮上面分明写着。
1963年。
“……主持……”楚泱愕然的抬头看着那白发老头,老头意味深长的回看她:“等我念完,你们只需要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就可以。”
“我……”楚泱开始想哭了。
“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位漂亮又温顺的楚泱姑娘成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老和尚面不改色的问。
“……”云之澈之前就一直在奇怪,太后娘娘为什么非要让楚泱来,就是为了这一个仪式么?但是,这个仪式是什么意思……
“我……”云之澈正准备回答,楚泱匆忙打断,用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你听懂了么,合法妻子,什么是合法妻子,那就是只能娶我一个,其余的人一概不能要了,这么苛刻的条件,你要答应了就等于把自己给卖了……
云之澈看楚泱一直在盯着自己,突然意识到,这恐怕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到了重要的时刻,就一定不能按照楚泱的意思说话。
“我愿意。”他平静无波的回答。
愿意你个头。
老和尚很满意的点头,继续捧着那本烂书,念了一句,这一次转到了楚泱:“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他、尊敬他、安慰他、珍爱他、始终忠于他,至死不渝?”
你这个老家伙到底是打什么地方来的?楚泱很想开口就问。咱们可能是来自同一个时空的,至于这么自相残杀……
“你愿意么?”老和尚款款问。
“……”
“你愿意么?”老和尚又问。
楚泱坠入了老和尚的眼中,他一遍又一遍的问,你愿意不愿意和他共守终生,和同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楚泱沉默了下来。
云之澈的神情很兴奋,他完全不明白这个典礼意味着什么,他只当这两句愿意是通关密语,说完了,老和尚就会给他们糖果了……
“你愿意吗?”
“我……”楚泱对上了云之澈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三个的有多重,如果说出来,意味着自己的将来将会为这个男人儿活。
楚泱迟疑了一下,咬着唇。
纵使不是自己喜欢的生活,但是,自己可以为了他改变爱好的……楚泱想了想,终于微笑的抬头:“我愿……”
“咚!”从外面甩进来一个人。打破了这仪式。
“月琳!”楚泱惊愕的回头。
月琳一身黑衣,目光清澈无底,她被卫小楼推了进来,手脚已经全给绑住了,她愕然的看着楚泱,拼命的摇头。“皇上,这个就是月天的左护法吧,我把她制服住了。”卫小楼说。
月琳一眨不眨的望着楚泱,那一眼,深沉的让人心疼。
“月琳。”
“你的阴谋已经被我们揭穿了。”小楼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说,慕容萧在什么地方?”
“……”月琳仍然拼命的摇头。
“看来你是死不瞑目。”小楼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言词之间就要体罚。
“等一下。”楚泱走上前去,不顾阻碍捧起了月琳惊慌失措的脸,盯住了她的眼睛。
月琳一直在摇头,她的唇在动,但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你的嗓子怎么了?”楚泱问。
她仍然摇头。
“你说什么?”她似乎很着急要告诉她一些东西,可是楚泱实在看不懂唇语。
“姑娘,如果抓不到她,她恐怕要对皇上下手了。”小楼说。
“月琳?”楚泱轻声叫。
而惊慌失措的月琳除了摇头,竟然什么也不会了。